“我這樣做是為了誰——柏修受傷不起又是因為誰——”
卡蕾忒接連不止的指責(zé)在一聲驚雷般的吶喊中停止，她的咄咄相逼終于引爆了卡摩德的雷霆之怒，使他原本沒有大悲大喜等太過明顯神態(tài)的蒼茫面色上驟然翻出義憤的濃云。
“倘若我不向糾紛女神賣好，我學(xué)你那樣扮清高，你真以為自己會幸運到和那中國男人度過三個月都相安無事，而且永遠(yuǎn)不會有東窗事發(fā)的那天？卡蕾忒，你太自私了，你從來只在乎自己的付出，卻無視別人對你的付出。為了自己自私而盲目的愛情，你究竟還要傷害多少無辜才肯罷手？我是巴結(jié)赫拉黨羽，我是和赫拉的女兒茍且，全提坦的神祗、全世界的人類都可以看不起我，唯獨你沒有資格——”
“……哥……”
“人類有一句話講的沒錯，男人一生中都會犯下一個致命錯誤。對于我，黑暗之神，柏修所犯的錯誤卻是同一個……”
卡摩德越說越激動，聲音也越來越大，快到最后他干脆抬手直指卡蕾忒。
“那就是我們?nèi)紣凵夏悖⑶覍@個錯誤至死不改——”
驚憾的表情在卡摩德的聲聲怒斥中一點點凝滯于卡蕾忒臉上，等他的聲音完全落下去，她變得不再強硬，不再堅持己見，而是安靜地和他四目相對不作任何反駁。
卡摩德的情緒像個脹滿憤怒的氣球，在一系列發(fā)泄過后逐漸萎縮，最終回到初時最平和的起~點。
他看著卡蕾忒，鼻翼泛起一陣酸澀，兩眼中盡是瑩瑩水光。
“卡蕾忒……事已至此，我們……都無法回頭了……”
卡蕾忒淚流滿面，她以全部堅強所筑建的情感高墻終于被卡摩德現(xiàn)出的柔弱之面徹底瓦解，身子瞬間倒塌，她跪在地上放聲大哭。
她的側(cè)后方站著糾紛女神艾莉斯，她冷眼看一看痛哭的卡蕾忒，最終將妒恨未消的歹毒目光投向滿臉?biāo)岢目Φ隆?br />
“卡蕾忒！”
伴隨一聲呼喚從空冥中傳來，萬丈霞光從天而降形成一個半球形狀的結(jié)界，把卡蕾忒、卡摩德和艾莉斯三位神祗聚在其中。除了卡蕾忒，其他兩個神祗一入這道屏障便被某種力量定了身，不能活動也暫失了五感意識。
“這是……難道……”
卡蕾忒面露驚色，辨出這聲音的主人同時也感受到他的神力源散發(fā)的獨特氣息。
這是一個強大無垠的力量，如浩瀚深沉的宇宙，教人在置身于內(nèi)的剎那便受到它的感召，空虛的心靈得以填實，變得不再悲傷不再彷徨。
仰面，卡蕾忒隨即看到氣息源頭那踏空而立的身影。
他是一名男子，外表年齡以人類標(biāo)準(zhǔn)衡量的話正值盛年，兩道金色濃密的劍眉，爍亮幽藍(lán)的美目，高挺玉琢般的鼻梁和薄潤的嘴唇，五官整體搭配可謂俊雅精致。
他身披一件瑰麗的錦緞白袍，寬闊的衣型將其高大健挺的身姿襯托得恰到好處。額頭上一副黃金圍冠，雙肩和腰上佩戴了華美的黃金護(hù)肩和黃金腰帶，多款稀有寶石鑲嵌其間間光芒萬千，無遺不彰顯出他的地位不凡。
“大神……宙斯，您怎么來了？”
卡蕾忒顫聲說著，額頭又添一層冷汗。
這時她也發(fā)現(xiàn)他的身影在結(jié)界的光輝中是半透狀，也就是說他此刻所攜的并非真身，而是使用一種叫做“空間投影”的法術(shù)，就算遠(yuǎn)隔萬里也可把自身映像投到所要面對之人眼前。
如卡蕾忒所說，這身影正是屬于奧林帕斯圣山眾神之首的宙斯。對于他，人類有很多稱呼，眾神之神、天空之神或者眾神之父。神祗中對他的尊稱很簡單，只有一個——大神。
遠(yuǎn)古神代，宙斯是卡蕾忒的父親，德莫斯的兄長，也是波塞頓和哈迪斯的兄弟。
宙斯的身影浮在上空，沐浴著被他自己的法術(shù)幻化出的圣光中，一頭半長齊背的卷曲金發(fā)和袖邊衣擺在涌動的氣息下隨著風(fēng)向四處輕擺，不亂不紊。
直視卡蕾忒一陣，他發(fā)出一聲長嘆。
“我也想在圣山頤養(yǎng)，無奈眼下形式所限不得已現(xiàn)身。卡蕾忒……這次你確實鬧出界了。”
“……”
她無話可說，心里清楚如今圣山的最高領(lǐng)袖出面，無論如何自己都再難逃脫。
眼前浮現(xiàn)出荷西焦灼萬狀的神態(tài)，這時她不覺狠狠地攥緊了雙拳，急躁卻又無奈。
“身為我的女兒，提坦神族一份子，你不該做出如此愚蠢之事。你的神圣身軀理應(yīng)受到人類敬仰，讓他們感覺畏懼，而不是被他們親近甚至褻瀆。”
宙斯語氣平和，安詳?shù)拿嫒萆喜灰娨唤z一毫波瀾，然而就是這種不怒自威的氣場讓卡蕾忒自覺心虛，暗暗垂了頭。
“我……想必，您應(yīng)該已經(jīng)清楚了事情全部緣由。”
她輕聲對答一句，不再多作解釋。相信只要有糾紛女神他便可掌握一切情報，包括她和荷西的前世之約。
宙斯的影像在空中轉(zhuǎn)身后做出一刻原地踏步的姿態(tài)，這反映出他的真身正在圣山的某個神殿之中徑直踱著步。走了一陣，影像停止動作，背對卡蕾忒抬起頭凝望更高處的某一點。
“我只知道你太還過善良，一切因果皆源自你的至善之心，因此不惜將圣體的影像放到這萬惡聚集的人界，以勸你迷途知返。”
“宙斯……”
“卡蕾忒，你年紀(jì)尚輕，總會擁有一些奇思妙想。你要明白與神祗相比人類終是渺小，他們的存在對于我們而言不過是大千世界中的一粒塵埃，和他們的邂逅僅是一面緣分，神祗與人類之間根本無法締結(jié)任何誓言和約定。”
“……可是，我愛他……我從來沒有對誰動過這樣的感情……”
“你確定你愛他？確定你愛的是你即將要見的這個男人？”
宙斯轉(zhuǎn)身回頭，盯住她問。
卡蕾忒啞口，下意識重新向宙斯望去，只見他淺皺兩眉，神色肅然。
他的問話，為何與海倫，與德莫斯的相差無二？
內(nèi)心變得虛弱空白，卡蕾忒跪在地上再無反應(yīng)，順從地聽宙斯繼續(xù)說下去。
“試想，假如你從不認(rèn)識赫克托，那么于人界匆匆過往的人群間行走和他的再世相遇時，你會認(rèn)真看他一眼嗎？假如他因為突然的相遇愛上你，你也會接受這個人類男人的愛嗎？你是否認(rèn)真思考過這些問題？如果不能回復(fù)我，難道還不足以說明你愛得糊涂嗎？”
“……”
卡蕾忒一臉錯愕，毫無意識地輕輕搖頭，對宙斯眾多提問一個也回答不出，無以名狀的震驚和宙斯表現(xiàn)出的胸有成竹對此鮮明。
“可憐的孩子，你根本不懂男人的愛也有尊嚴(yán)，他不可能接受自己成為你內(nèi)心真愛的替代品，對他而言你的這種做法就是一種欺騙，一種出軌，倘若某天他終不再忍受，他還是會離你而去……”
宙斯的話說到這里停住，似乎正在給予卡蕾忒足夠時間思考。
在他信心十足的等待中卡蕾忒的表情越擰越痛苦，她雙腿跪地不安的抱著兩肩，身體在結(jié)界的圣光中瑟瑟發(fā)抖。這一刻她竟像個快要虛脫的妖物，與圣力結(jié)界格格不入。
“斷了吧……”
寬限時間一到宙斯便迫不及待地說：“和那中國人斷絕聯(lián)系，學(xué)會忘記，而且……”
他頓一頓，眸光流轉(zhuǎn)。
“艾莉斯已經(jīng)告訴你，你還要接受新的任務(wù)！”
見卡蕾忒表現(xiàn)出極度難以置信，宙斯便繼續(xù)說道：
“你別怪艾莉斯，她只是就事論事，有些做法太過直接教人很難接受。事實上，要你留在黑暗之神身邊是我的意思！”
“……宙斯……為什么……”
“他手里握有雅典娜寶石，如果以奧林帕斯眾神和暗勢力正面對戰(zhàn)的話雙方不僅兵力傷損，對人界存亡而言也是種威脅。因而我才要借用你的智慧和力量，不動干戈而為圣山取回寶石。”
宙斯看著卡蕾忒平靜地解釋道，在她驚錯且委屈的眼神注視中他依舊可以表現(xiàn)得從容不迫。
卡蕾忒只覺身體如萬丈高樓一腳踏空，半晌恍惚中只聽宙斯的聲音在她耳邊喚著她的名字。
“卡蕾忒，你怎么了？”
“宙斯……你怎能肯定，我一定能如你所愿取回寶石……”
卡蕾忒打個寒噤，吐出一口冷氣后顫聲問。
“因為他愛你！他現(xiàn)在對你所持的感情與當(dāng)初酒會初遇你時的不同……”
“所以你利用我！利用他對我的愛！”
卡蕾忒再也忍耐不住，搶在宙斯講完之前泄出心中的不滿，倔強和幽怨的情感匯結(jié)交織，于雙眸的光輝間幡然重現(xiàn)。
宙斯將她的不甘看在眼里，眉頭動動，褶皺漸深。
“假如你把這種手段定義為‘利用’的話我承認(rèn)……”
“我是你的女兒……宙斯，你……竟利用你的女兒……”
卡蕾忒竭竭叨念一句，不覺淚如雨下。
“對你而言我是一位父親，對圣山而言我卻是一個領(lǐng)袖。卡蕾忒，你很難想象你父親統(tǒng)治整個神族身心是何等的疲憊，權(quán)利的反面是責(zé)任，而責(zé)任過重就會產(chǎn)生壓力。相信我，用到你也是萬不得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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