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魂是個極其嚴苛的性子,這一夜唐韻被盯著背了一夜的書。樂正容休難得的沒有去打擾她,將一張碩大的書案從中間分作了兩半。讓了一半給唐韻叫她跟著木魂學習,他自己只占了另一辦批閱著小山一樣的奏折。
唐韻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過去的,等她醒來的時候已然是日上三竿,寢殿里頭只剩下她自己。
偶爾能聽到女子軟底繡鞋在青石路面上走動的聲音,也是刻意壓低了的。顯然是怕饒了她的睡眠。
“秋晚?”
唐韻低低喚了一聲,便看到秋晚立刻跑了進來。
“什么時辰了?”
“都快午時了呢。”秋晚將簾子掛好,伺候著她起身。
“糟了!碧祈嵞樕缓冢骸澳阍趺匆膊辉缧┙形移鹕?誤了時辰木魂可是真罰啊。”
說著話便一下子登上了鞋,三兩下便出了內(nèi)室。
“小姐您慢著些。”秋晚顯然一點都不著急,慢悠悠追著她出來:“大人臨走前吩咐過了,說是叫您好好睡不必打擾。”
“你不懂。”唐韻苦著臉:“木魂相當勇敢。”
勇敢到你若是不能完成他交代的任務,他便可以完全無視任何人的指令,即便是樂正容休!
秋晚掩口輕笑:“小姐您真的不用慌,大人走了沒多久,萬公公便過來傳了道旨意。說是叫小姐準備好了今日就可以離宮回府去了!
“哦?”唐韻手指一頓:“我可以離開了?”
秋晚點了點頭:“是呢,鸞喜宮一大早便差人送了好些禮物過來。說是要小姐帶回府里去呢。歷姑姑專門交代說,一定要給五小姐也送去一份。”
唐韻眸光微微一閃,并沒有答言。鸞喜宮的禮物?這是真打算要拉攏蕭嫵了么?
“可不光是鸞喜宮。”秋晚繼續(xù)說道:“長信宮皇后娘娘那里也送了東西過來,之后好些后妃都來送禮了呢!
秋晚咂了咂嘴:“小姐如今可是真受歡迎呢。”
唐韻淡淡哼了一聲,鸞喜宮特意點到了蕭嫵,實際上還不是為了蕭王府背后的力量?所以,梁賢妃都有所表示了,皇后又怎么能屈居人后?
而皇宮里面兩大巨頭都給她送了東西,其他的后妃又哪里敢不表示?
這與受歡迎有半毛錢關系么?
“我?guī)煾改抢,可是有什么話交代么??br />
“大人只說,叫小姐安心回去便是。“
唐韻點了點頭,知道今日這些事情都已經(jīng)在樂正容休的算計之內(nèi)。那便不需要她再操心了。
“大人還說,小姐回府以后不需要再叫丫鬟近身伺候了。以后每夜子時前后,他會親自來教導小姐的學藝!
“……嗯?”唐韻一愣,儼然被最后一句話給驚著了。
“你確定沒有聽錯?”什么叫親自教導?!
秋晚想了想,認真的搖了搖頭:“絕對沒有!
唐韻臉色便黑了,樂正容休那個不要臉的,是來教導她學藝的么?
教導學藝需要特地交代她說,以后不需要丫鬟近身伺候?
所以,說不準什么時候她就要被老變態(tài)給……吃干抹凈了吧!
唐韻的日子便在這日復一日的擔驚受怕中渡過了,樂正容休卻并沒有真的出現(xiàn)。
正因為他不出現(xiàn),唐韻才覺得日子更加難過,因為,死亡從來都不可怕?膳碌氖悄堑人赖倪^程!
也不知道老變態(tài)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說了要來,怎的都不見人呢?
她心情不好,便也懶得應付王府里面那一群女人。索性將院子里的機關盡數(shù)都打開了,誰也不許進來。
這樣忐忑的日子一眨眼便是三個月。
如今正是人間四月天,草長鶯飛萬物復蘇的日子。天地之間早已經(jīng)叫暖融融的春風給熏得飄飄然起來。
楚京最近熱鬧了起來,每日里都能看見不同裝束的人從四面八方匯集到了這里。
只因,云山書院開館的日子就要到了。
云山位于楚京東城外五里處,北齊朝廷卻在城門口邊已經(jīng)擺下了路障。每隔上一里還有個關口,來往通行的人嚴加盤查。
是以,任何能到達云山腳下的人,在身份和安全性上都不會有任何的問題。從跟上杜絕了細作混入北齊的機會。
云山腳下的及第客棧占地極廣,也是考生進入書院的最后一個關卡。北齊朝廷規(guī)定,所在的人在開館前一日都必須入住及第客棧。而在你一踏入客棧之后,任何隨身攜帶的物品都需得上交店家。
自此后使用店家統(tǒng)一發(fā)放的物品。直到招考結束,方才能夠領會自己的物品。
所以,你根本就不要想著能在云山書院的考場上作弊。
如今剛剛到了午時,正是云山書院最熱鬧的時候。上下三層的廳堂里面坐滿了人。
“怎么這么多人?”
嘈雜的議論中,這一道脆嫩的聲音尤為突出。
“郡主姐姐,不如我們上樓去?”女子聲音中顯然很是不滿:“這里人這么多,氣味可也太難聞了些。”
“不必!
大廳里緩緩響起女子冷傲的一聲低喝,雖然聽上去她用的力氣仿佛并不大,卻奇異的叫所有人都聽到了。
“小姐,是安榮郡主!倍䴓亲罾飩纫粋不起眼的角落,帶著氈帽的小廝壓低了聲音說了一句。
靠墻的座位上,一個眉目俊秀的瘦削青衫男子緩緩喝了口酸筍雞皮湯,卻是連眼睛都沒有抬:“閑事莫理。”
“哼。”帶著兜帽的小廝先是哼了一聲,之后眼珠子轉了轉說道:“要不要奴婢去將她的路引給弄過來?過一會子店家便要來核對路引了,看她沒了路引可還怎么猖狂。”
青衫男子手指頓了頓,眼風淡然朝著他掃了一眼。
“你消停些吧!彼韨纫粋鵝蛋臉的小廝低聲說道:“身上的傷才好了,招惹她們做甚?”
“秋彩妹妹莫要著急!绷硪幻孀膱A圓娃娃臉的男子臉上掛著甜甜的微笑:“來日方長,總有一日會叫你順了心頭那口氣。”
這一頭算是靜了下來,然而,下頭可就越發(fā)熱鬧了。
“怎么就不必了?”那說話極是囂張的女子正是蘇怡,只聽她繼續(xù)說道:“您身份如此尊貴,大廳里面都是些不上臺面的。若是就坐了這里,憑白的辱沒了您的身份。”
柳明萱聲音卻依舊沒有半絲波動,仍舊是那簡簡單單兩個字:“不必。”
蘇怡卻顯然并不打算放棄:“即便您可以將就,我們身邊可還是跟著……”
“蘇怡!”柳明萱聲音一冷,蘇怡的聲音立刻就消失了。
唐韻覺的有些好奇,蘇怡只說了半句話,她可是聽明白了。蘇怡在這云山書院腳下說話還能這般的有底氣,定然是有了什么依仗。
她們身邊是跟著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所以,她側目透過樓梯的縫隙朝下看了一眼。
“太子!”
唐韻手指一頓,筷子上正夾著的一粒獅子頭噗一聲栽進了湯碗里。油星子立刻濺起了老高,唐韻卻兀自渾然不絕。
“小姐,您說誰?”丫鬟們悚然一驚,連土魂眉峰都忍不住動了一動。
唐韻收回了目光,眼底閃過絲意味深長:“自然是咱們北齊最最尊貴的太子殿下!
秋晚眸光一閃:“太……殿下怎么會來?”
唐韻抿唇不語,這問題她可也想不通,宗政鑰怎的也來了云山書院,還是跟著柳明萱?
“你起來。”一愣神的功夫,蘇怡尖利而傲慢的聲音又再度響了起來。
“你一個窮鬼,山野村夫憑什么自己占了一張桌子?”
“小姐。”秋彩冷冷哼了一聲,聲音中很是諷刺:“她們又開始欺負人了!
唐韻淡淡向下看去,蘇怡如今正站在大廳最里頭靠窗的一張桌子邊上。雙手叉著腰,涂著嫣紅蔻丹的手指高高舉著,幾乎就要戳在了桌邊正低頭吃飯的男子臉上。
“我說話你聽到了么?”蘇怡一聲怒吼。
“吸溜!弊肋吥凶佑昧Φ匚丝诿鏃l,聲音極是響亮。蘇怡臉色立刻就變了。
“你是聾子么?!”她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大廳里發(fā)出極響亮一道脆響,四下里的議論立刻就頓了頓。
唐韻眸光飛快朝著樓下掃了一眼,那低頭吃面的男子并不像是北齊人。如今不過是四月的天氣,他身上卻只穿著件湛藍色的細葛布袍子。
那袍子并不是新的,已經(jīng)不知下了多少次水,袖口和領口已然洗的有些發(fā)白,有的地方還卷著邊。頭發(fā)松松批在身后并沒有扎著,只在額頭上系著條二指寬的湛藍色布條。
而他面前的桌面上除了他如今正在吃著的一碗陽春面什么都沒有。
從任何一個方面來看,這人都不是個身份尊貴的。
唐韻瞇了瞇眼,這人也是來投考云山書院的?
雖然云山書院對門下弟子的出身并沒有要求,但自打由北齊朝廷接管了書院大權之后。寒門學子便越來越少,特別是近幾年,云山書院儼然已經(jīng)成了一所貴族學院。只為了各國政要培養(yǎng)他們最優(yōu)秀的接班人。
如他那般的平頭百姓可是許久都不曾出現(xiàn)了呢。也難怪在如今人滿為患的大廳里,他卻能一個人占了那么大一張桌子。
只因,在那些所謂貴族子弟的心目當中,是非常不屑與他那種人為伍的。即便是同桌而食,那也是一種恥辱。
“我再跟你說最后一遍!碧K怡怎么都沒有想到,那及不起眼的男子竟然如此的無視她。
于是,她一張臉頃刻間漲得通紅,氣的連高高舉著的手指都抖了起來:“趕緊的給我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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