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榮郡主可是看出了什么?”
占傾嵐神色間頗為玩味,瞧這情形這里頭似乎大有文章呢。
“回院首。”柳明萱收回了目光朝著占傾嵐施了個禮:“我北齊自來崇尚顏大家字體風流,修習臨摹的不在少數。并不能憑著這個便說是出自一人之手。”
“正是的呢。”唐韻抿唇笑道:“安榮郡主如此好學識,她既然說不是那便一定不是了。”
柳明萱眸色一閃,便看到唐韻正朝著自己眨了眨眼:“這些個書籍之所以會一樣,也不過便是巧合罷了。郡主說是么?”
柳明萱只覺的心中無限的苦澀:“正是。”
她能說不是么?不能!
“既然如此,這事便到此為止了吧。”占傾嵐幽幽說道:“喬管事回頭將這事情好好的理一理寫下來,待本主得了空給皇上遞個折子。”
聽話聽音,喬管事眸光一閃立刻道了聲是,轉身吩咐手下人將箱子抬了下去。這一箱子東西怕是留不得了!
“這些個玩意能公然出現在書院里頭絕非偶然,仔細查查是誰那里出了岔子。直接處置了。”
占傾嵐聲音抖得一寒,喬管事立刻打了個哆嗦,趕緊道了聲是。
今日因著舞弊一案被逐出云山書院的人可不在少數,家主那么做等于得罪了半個北齊朝堂。
所以,怎么能沒有人來背黑鍋?家主是想要借著這個事情……向誰下手?
“今日這事蕙義郡主可是居功至偉,既然如今內室弟子已然空出如此多的位子。那么,若是有人愿意收你入門,自此后你便是我云山書院的正式弟子。”
唐韻瞇著眼打量著占傾嵐,這事情才是真真要緊的,對那個她真是半分把握也無。
占傾嵐話音一落,四下里立刻靜了下來。
唐韻手指微微一縮,那一日秋彩從土魂那里取了從國師府里弄好的書籍之后,秋彩說過國師府傳話說只管叫她放心按計劃行事。
她以為,今日拜師的事情老變態已經安排好了。如今這一眼看過去,他竟是什么都沒有做么?
“呵呵。”占傾嵐低低一笑:“真是抱歉的緊,看來,并沒有一個人愿意收下你呢。所以……”
“青書不才,愿意收下蕙義郡主。”
溫潤如暖陽的男子聲音驟然響起在了天地之間,眾人只覺的精神一震。自方才開始盤踞在所有人心上的陰霾,似乎都因著那人的出現一下子消散了。
唐韻瞇了瞇眼,高臺之上不知何時多了個月白衣衫,空谷幽蘭般高貴清雅的男子。
“玉青書?!”這人怎么來了?
“玉先生。”有個聲音卻比她更快,眼看著一直高高在上坐著的占傾嵐突然起了身。竟是直接迎向了玉青書:“你怎么……?”
“聽說今日是眾位夫子選擇入室弟子的好日子,青書便也想來湊湊熱鬧。”他說。
“這……。”占傾嵐似乎頗有些為難:“您身份特殊,這些人哪里能有資格做您的弟子?”
這話說完,四下里便是一驚。眾人的目光紛紛看向玉青書,云山書院自古只有六位夫子,什么時候又多出了這么一位?
這人一出現,似乎連院主都破位尊重,他到底是誰呢?
唐韻微微低了低頭,大約占傾嵐也是知曉玉青書真實身份的人。不然,能那么客氣?
不過,如玉青書那么牛叉的人,怎的居然跑到云山書院來做了個夫子?
“不知,郡主可愿意拜入青書門下?”
唐韻抬起了頭,玉青書正微笑地看著她。那一雙干凈的眸子里面只有真誠,哪里瞧的出旁的東西?
她在心中冷笑,這人早就知道她今日對拜師志在必得,只怕一早就來了吧。可是卻選了她得罪了所有人的時候,方才以救世主的姿態這么橫空出世。說他不是別有居心,鬼都不信!
于是,她輕啟朱唇,微笑著說道:“我……。”
“國師大人到!”
唐韻的聲音給淹沒在了一陣尖利的大喝之中,那人的嗓門極大,這一嗓子立刻引得群山中回音陣陣,隱約中竟好似雷鳴一般震得人耳膜生疼。
眾人面上皆是一驚,立刻扭頭看去。
只看見人群之后先是二十個臉戴面罩,黑衣繡金色彼岸花的五魂衛當先開道。那些人的面罩幾乎將整顆頭顱都給包了個嚴嚴實實,但,他們剛剛一出現四下里便立刻蕩起了一絲煞氣。
那種煞氣足可以叫萬物凋零,草木霜華。何況是感官更為敏銳血肉之軀的人?
眾人只覺的他們出現的那個瞬間,似乎連呼吸間都帶了些微的冷氣,叫人渾身都不自在。
二十個五魂衛之后是一架十六人抬的四爪金龍的奢華步攆。再之后便是捧著各色物品的宮女太監和眉清目秀的道童們。
唐韻砸了砸嘴,這么久不見,老變態還是一如既往的招搖啊。話說,這么沉重的步攆到底是怎么弄到山上來的?
“國師駕臨,跪!”
尖細而陰柔的嗓音驟然間響了起來,如同一把重錘一下子敲在了巨大的銅鑼之上。四下里擴散開來的聲音,落在人的耳朵里面只覺得異常的憋悶,刺得一顆心都是疼的。
“參見國師大人(太傅,駙馬,宣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唐韻跪在人群之中,唇角不可遏制的抽了抽。老變態的頭銜可也太多了些,滿天下大約也就只有給他請安的聲音最不齊整。
“這種時候,怎的將國師大人也給驚動來了?”請安后的寂靜中便能聽到占傾嵐雨打芭蕉般卻略帶著沙啞的嗓音:“云山書院當真是蓬蓽生輝了。”
樂正容休卻好半晌并沒有說話,只聽到太監高喝了一聲“起!”
唐韻側目朝著占傾嵐看了過去,那人面龐之上分明掛著慣有的微笑。似乎半點沒有因為方才被樂正容休下了面子而生出什么不痛快來。
“落!”
太監又一聲高喝,十八人抬的金龍步攆咣當一聲重重落在了地上。唐韻便瞧見了那人繡著紅梅的厚底官靴,慢悠悠踩在了地上。
“本尊今日是來收徒的。”
低悅慵懶的男子聲音流水一般緩緩說著,柔糜陰沉的仿若沒了骨頭。
收徒?
唐韻心中一動立刻抬起了頭,一眼便撞在了那人酒色的鳳眸當中。那人絕艷無雙的眸子當中帶著幽幽的光,正眨也不眨盯著她瞧。見她看了過來,他紅潤的唇瓣便微微勾了勾,沖她露出個邪魅的笑容來。
唐韻心里咯噔了一聲立刻低下了頭,怎么就覺的那人的笑容那么的不懷好意呢?
“來人,給大人準備椅子。”占傾嵐幽幽吩咐了一聲。
旁的人見了樂正容休各個都是噤若寒蟬,生怕他瞧見了自己。也只有占傾嵐才敢那么大喇喇的盯著他瞧,那二人之間的眉眼官司他又哪里看不到?于是,桃花眼里便悄悄閃過一絲興味。
那兩個人?
“不必。”樂正容休淡淡說道:“本尊不過是來收個徒,坐坐便走。”
那一頭話音剛落,手下的太監和宮女們便已經各自忙活開了。有搭桌子的,有伺候茶水的,有端了瓜果點心的,有遞帕子打扇的。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聲勢浩大的忙活著的宮人們將站在高臺正中的玉青書朝著一邊擠了擠,又擠了擠。
眾人:“……”
不是說坐坐便走么?這么大的陣仗哪里像是坐坐便走?
占傾嵐眉峰一挑:“不知國師大人看上了誰?”
樂正容休捏了快馬碲糕看了看,似乎并不覺的滿意便撇了撇嘴:“就是那個沒人要的。”
占傾嵐:“誰?”
唐韻便覺的那人的眸光涼悠悠掃了過來,耳邊聽到他淡淡說了一聲:“她。”
這下子,她便又再度成了焦點。誰能想到一個沒有人要的低等雜役,突然就成了個香餑餑?
唐韻默默嘆了口氣,師父需要每次干些什么都這么高調么?
“這怎么行?”譚教習突然皺了皺眉:“她只是個低等雜役,何況……”
“哦?”樂正容休突然瞇了眼,一絲微涼眼風便掃向了譚教習。
明明是絕艷如妖的好顏色,連帶著他的聲音也是悠揚的。譚教習卻覺得四下里突然便冷了下來,那人悠長低沉的一個字,似乎便連四下里的空氣都給扭曲了,叫她哪怕是吸上一口都徹心徹肺的騰。
哪里還能說出旁的話來?
“似乎。”樂正容休側目看向占傾嵐:“有人認為本尊不夠資格收徒?”
男子柔糜的嗓音輕輕的,柔柔的如同美人輕勾了琴弦。卻在陡然之間那美人收緊了手指,于是細若游絲的琴弦便狠狠勒進了人的皮肉當中,哪怕隨便動上一下,便似乎能頃刻間要了人的命。
哪里能有人敢接他的話?眾人只覺的自己似乎半只腳已經踏進了地獄的血河之中,渾身都忍不住顫抖起來。
“呵呵。”卻聽占傾嵐微微一笑:“大人只怕是誤會了,今日一早下臣便接到了皇上的旨意。自此后,您將為我云山書院首席教習。誰敢說您沒有資格收徒呢?”
“什么?”
他這話說完,四下里便是一驚。連唐韻都忍不住瞇了瞇眼,樂正容休居然是云山書院首席教習?
這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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