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此刻陽光的角度正好,將唐韻面頰上的這一抹笑容也給鍍上了層淡淡的金紅。恍惚中竟然覺得異常的溫暖。
于是,眼看著樂正容休眼中的堅冰也一分分的化開了。終于,朝著她伸出了手去。
“過來。”
“好。”
唐韻哪里有拒絕的道理?巧笑嫣然朝著男子走了過去。
“皇后娘娘殯天!”
恰在此時,南越帝的寢宮之內(nèi)傳出一道極其響亮而刺耳的聲音。太監(jiān)特有的尖細的嗓音原本就叫人聽起來很不舒服,何況還是這般驚悚的內(nèi)容。
于是,眼看著包括段皇貴妃在內(nèi)的所有人都驚了。一個個愣在了當場,無數(shù)雙眼睛都朝著南越帝的寢宮看了過去。
也只有唐韻仿佛根本沒有聽到這個聲音,仍舊一步步堅定不移走在了樂正容休身邊。直到兩雙手交纏著扣在了一起。
“師父,你喝酒了呢。”唐韻吸了吸鼻子,立刻就聞到了樂正容休身上不同尋常的味道。
“……恩。”樂正容休只淡淡恩了一聲:“無妨。”
無妨?
唐韻挑眉。
樂正容休那人愛美已經(jīng)到了一種令人發(fā)指的地步,你什么時候在他身上聞到過這么不叫人愉快的味道?能出現(xiàn)這么個情況只能說明發(fā)生了什么事情,而且相當嚴重。
“師父,你……。”
“可是皇后娘娘殯天了么?”
唐韻剛開了口,一句話尚沒有說完,就看見容時急匆匆趕了過來。
容時一眼看到緊緊依偎在一起的男女,臉上的神色似乎僵硬了那么片刻。
“你們……沒有聽到皇后娘娘殯天了么?”他說。
“聽到了。”唐韻點了點頭:“那么大的聲音,連您都聽到了我如何聽不到?”
容時:“……。”
既然聽到了,這種時候是秀恩愛的時候么?你們的心到底是有多大才能做出這種事情來?
容時:“皇后選了這么個時候自盡,國師大人可有想過怎么同百官交代?”
“有什么打緊。”樂正容休不在意地說道:“帝后情深,皇后自愿為先帝殉葬。這種事情需要跟誰交代?”
“可不是呢。”唐韻微笑著說道:“如此情深,真真的叫人感動呢。本妃心里難受的緊,覺得得回府去好好哭一場。”
女子一雙清眸朝著樂正容休瞧了過去:“師父可愿意陪著韻兒一起回去憂桑一會子?”
“樂意奉陪。”
眼看著兩人相攜著走遠了,容時只覺得無語。
憂傷?
即便全天下人都憂傷,這兩個人也絕對不可能憂傷。他們到底是拿什么臉來說出這種話出來的?
“皇兒。”
容時側(cè)過頭去,這才瞧見了一旁的段皇貴妃:“母妃,可還安好?”
“本宮的安危并不重要,此刻最重要的是該開始著手安排先帝和先后下葬的事情。”
容時緩緩垂下了眼眸:“孩兒醒的了。”
“送娘娘回宮。”容時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母親:“還請母妃節(jié)哀順變。”
“呵呵。”段皇貴妃甩了甩袖子:“本宮何來的哀愁?”
容時一時沒了言語,他自來知道自己的母親對皇上的感情。為何今日的她看起來這么奇怪?
“皇兒。”段皇貴妃抬手在容時肩頭上輕輕拍了拍:“母妃等著你早日登基。”
容時眸光微閃卻皺了皺眉:“九弟才是嫡出正統(tǒng),我……。”
“住口。”段皇貴妃整張臉都冷了下來:“若不想如從前一般任人宰割,便只能將所有的東西都牢牢握在自己手里。”
“嘉寧,扶本宮回去。”
胖丫鬟直到了這個時候才敢湊了上去,容時眼睜睜瞧著她們越去越遠。神色卻越發(fā)的鄭重起來。
“老奴恭請越王。”萬公公面頰上帶著淡淡的笑站在了宮門口。
容時束手而立,認認真真打量著眼前的老人精。
“請殿下速速入宮。”萬公公說道:“皇后娘娘殯天之前曾經(jīng)下了懿旨,說要全力輔佐您登基呢。”
“所以,皇上與皇后下葬的事宜還得您來拿主意呢。”
容時便微微皺了皺眉:“父皇的寢宮里頭方才發(fā)生了什么,一個字都不許拉,老老實實地告訴本王!”
……
容時一貫是個相當有能力的人。如今的南越林家已經(jīng)覆滅了,林皇后也已經(jīng)死了。只剩下一個扶不上墻的容庚和剪除了羽翼的林蘭若,實在掀不起任何的風浪。
容時登基不過是個遲早的問題。
唐韻卻怎么都不明白,這種時候怎么都該是要回北齊的好時候。怎么樂正容休瞧起來卻似乎比往日更忙了?
自那一日從皇宮回到別院以后唐韻就沒有見過樂正容休,那人便如憑空消失了一般,日日將自己給關在了屋里。
“這是我?guī)煾敢模俊?br />
唐韻盯著眼前匆匆走過的金魂淡淡開了口,金魂的手里面端著個托盤,上頭除了一個大大的酒壇什么都沒有。
金魂半垂了眼眸:“是。”
“拿來。”
金魂閉著唇,半晌沒有說話。卻站著動都沒有動。
“小姐叫你拿來就拿來,費什么話!”秋晚瞪著眼睛。
金魂卻仍舊半絲也不肯動彈。
“你把它拿過來。”唐韻緩緩說道:“我保證不把它砸碎了。”
金魂仍舊站著半絲不肯動彈,卻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將懷里的托盤抱得更緊了些。
唐韻便緩緩嘆了口氣出來:“我不過是想親自給他送進去。”
眼看著金魂仍舊不肯相信,唐韻語氣越發(fā)的無奈起來
“我說的是真的,相信無論是你還是我都不希望看到我?guī)煾敢恢边@個樣子。”
“我說你腦子里是不是有坑?”秋晚怒喝道:“我們小姐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就是大人。若不是為了大人她能來了這里?即便全天下的人都想要害死他,我們小姐也不會。”
金魂眸光閃了閃,秋晚便繼續(xù)說道:“你這人是個木頭么?我和小姐都說了這么多了你倒是也給點表示行不?你要再不出聲,小心我打你!”
“好。”
“……恩?”
秋晚說了要打,便真的已經(jīng)舉起了手來。哪里想到對面那人突然出了聲,下一刻便將托盤塞在了唐韻手里。
眼看著唐韻端著托盤一步步走遠了,秋晚用力眨了眨眼睛。她的武功這么厲害么?不過才開了個口,堂堂一個五魂衛(wèi)的統(tǒng)領居然就乖乖聽話了?
吱呀一聲輕響,陽光從屋外投進了屋里。許久沒有見到陽光的房間里頭驟然間有了這么一絲光亮,于是便看到無數(shù)細小的灰塵在暖融融的光線中飛舞著盤旋。囂張地向所有人宣示著他們的存在。
唐韻皺了皺眉,將托盤交在了單手。卻先朝著碩大的軒窗走了過去,一把拉開了厚重的窗簾。漆黑的屋里一下子便給照的亮堂堂的。方才還飛舞著的灰塵一下子就不見了蹤跡。
屋子里頭彌漫著一股子濃重的酒精味道,唐韻便毫不猶豫將所有的窗子都給打開了。
抹上窗子,觸手卻是一陣粗糲的觸感。收回手來,玉白的指尖分明蒙了一層淡淡的灰。于是,女子秀麗的雙眉顰的越發(fā)緊了起來。
“師父,您鬧夠了么?”
唐韻側(cè)過頭去,軒窗下的華麗軟榻之上側(cè)臥著頎長一道男子身軀。男人的衣服還是一如既往的精美,卻在身下,臂彎的地方壓出了明顯的褶皺出來。
他的頭發(fā)也并沒有盤起,一絲一縷垂著,大半都已經(jīng)拖到了地上。而圍繞在他身體四周的分明便是一大堆空了的酒壺。
男人如玉長指中此刻也正拖了一只酒壺,鳳眸微瞇著,也不知在瞧向哪里。
“師父,你還活著么?”
并沒有人來回答她的問題。
唐韻挑眉:“所有人都很擔心你呢。”
樂正容休:“……。”
唐韻撇了撇嘴:“酒來了。”
“拿來。”
這一次男人回話的速度非常的快,往日里低悅慵懶的嗓音這會子卻帶著明顯的喑啞。半絲都覺不出悅耳來了。
唐韻深深吸了口氣:“你確定?”
樂正容休緩緩抬起了頭來,酒色瞳仁深處卻仿佛蒙了一層堅硬的冰。無論是多么溫暖的陽光也無法將那一層堅冰給刺透了,而他的面頰卻透著一抹嫣紅。
這人的膚色極白,幾近透明的晶瑩。如今的這一抹嫣紅竟然異常的醒目。
唐韻瞧得就是一愣,隱約中覺得似乎有哪里不大對勁。
“拿來。”男人的聲音已經(jīng)沉重了幾分,如玉長指朝著她伸了出去。
他手指上帶著的碩大的寶石戒指在陽光的照射下晃人眼的明亮。
唐韻覺得自己被灼痛了雙眼,下意識地閉了閉眼。哪里想到就是這么一個空擋,手上一輕,攥著的酒壺顯然叫人給拿走了。
“師父。”唐韻皺眉,欺身向前。
上一刻還近在咫尺的絕美男子一眨眼已經(jīng)回到了軟榻上,唐韻盯著自己驟然空了的指尖嘴角抽了抽。這速度……是不是也快的太過不可描述了一些?
那一頭,男人已經(jīng)拍開了酒壇子的封泥。毫不猶豫一口灌了下去。
“師父,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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