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魂瞇了瞇眼,唰啦一聲將腰中的軟劍給抽了出來。白羽仍舊站著沒有動,但抱著的厚重黑刀分明更緊了幾分。
“都擋著路做什么?”唐韻對四下里緊張的氣氛似乎半絲未覺,手里面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摸了把扇子出來,慢悠悠搖著。
“阿囡姑娘在這里與我說了這么大一會子的話,看來你們長公主的病情并沒有傳說中那么嚴重呢。”
眼看著阿囡神色一滯抿了抿唇,唐韻臉上的笑容便越發明艷起來。
“我以為眼下什么事情都沒有給長公主診治來得重要,各位說……是么?”
“是是是,說的太有道理了。”
阿囡唇線抿的更緊了幾分,唐韻眼中的笑意便越發的深了。
你有張良計,我有過墻梯。
你想要用玉靈雪對我的厚待挑撥起所有人對我的嫉妒,我自然得好好提醒大家什么才是重要的。
畢竟此刻聚集在這里的人,都夢想著有一日能成為東嵐的東床駙馬。那么,若是能夠將長公主給治好了,可不就是在所有人面前露臉的最好機會么?
那么,這個時候自然沒有人再有心思去關心旁的問題。
“請吧。”阿囡將身子側了側:“既然容公子這么得我們長公主的器重,那么便請你第一個給長公主看診吧。”
唐韻眸光一閃:“好。”
“公子。”秋扇不動聲色湊了上來:“這個女人對你分明沒安好心,處處說瞎話想陷害你。你這會子跟她進去能行么?”
她聲音本就極大,這會子說話又半分沒有打算要收斂的意思。一嗓子過后,唐韻相信該聽到的人已經都聽到了。
阿囡便在她這一嗓子之后神色越發的僵硬了幾分,唐韻唇畔便勾起了一絲笑容出來。
秋扇這丫頭真真是個妙人,她這冷不丁的一嗓門可真不是犯傻。分明便是在告訴所有人阿囡方才說的都是假話。依著阿囡那個驕傲的性子,是絕對不可能為自己辯解半分的。
所以,這么一來便等于替她澄清了一些事情。明明白白的告訴了所有人,她與長公主并不相識。
“請。”
這一次阿囡再沒有停頓,扭過頭朝著內院走了過去。她行走的速度并不快,始終與唐韻保持著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
阿囡走路的姿態很是優雅,仍舊抄著兩只手,脊背挺得筆直。每一步的距離也都是相同的,甚至無論是抬腳還是落下的角度都沒有半分的差別。
唐韻將一切都默默看在了眼里,眼看著清冷的眼底深處漸漸幽深了起來。
”到了。”阿囡突然停下了身子。
眾人抬頭看去,眼前是繁茂的一片花叢。
海邊的鮮花與內陸的并不相同,大多唐韻都喊不出名字來,只覺得色彩并不鮮艷濃烈,卻叫人看著莫名的舒服。
而在花海之中起了一座假山,假山頂上是小巧的一架涼亭。
此刻,涼亭四周都垂著雪白的紗帳。輕紗被下午的微風吹著徐徐飄動著,里面影影綽綽的能看出來有人,卻什么都看不分明。
“長公主身子不好不能受風。”阿囡緩緩說道:“所以便在涼亭上掛了紗帳,還請大家見諒。”
眾人恍然,原來涼亭里頭的人便是長公主。誰都知道長公主病體沉重,那么在涼亭四周掛上帳子一點都不奇怪。
“姑娘說的是,就該掛上紗帳。”
“就是,就是。長公主金枝玉葉得好好養著。”
阿囡點了點頭,仍舊是神色如常。并沒有因為自己的說法得到了認同而表現出絲毫的驕傲出來。
“各位請隨我上來吧。”她率先一步步踏上了臺階。
假山并不高,幾乎是眨眼之間便上來了。眾人展眼望去才發現涼亭之中居然內有乾坤。
這個亭子在下頭看起來挺小的,哪里想到上來之后才發現居然這么的大。此刻在涼亭中的人至少也有十二三個之多,加上長公主府原有的宮人,怎么也得有二十來個了。卻并不顯得擁擠。
而且,在他們這一面的紗帳并沒有直接掛在廊柱上,居然是掛在了涼亭四分之三的位置,這么一來便空出了極大一塊的空地。
“公主,人都到了。”阿囡朝著紗帳里頭低聲說了一句。
立刻便看到有粉色宮裝的宮女端著個繡墩出來,她先是朝著阿囡福了福身子,之后便將一個明黃色的小巧軟枕放在的繡墩上。下一刻便看到從紗帳里頭探出素白的一只女子玉手出來,女子的手指又細又長,露著雪白纖細的一截皓腕。在那雪白玉脘之上綁著鮮艷的一條紅線,紅線極長,另一頭卻叫小宮女拖在了手中。
眾人瞧得莫名其妙,根本不明白這是怎么個情況。
“請善醫道的貴人們用這條紅線來給長公主診治吧。”
“……什么,這怎么可能?”
四下里先是一靜,下一刻便如炸了鍋一般群情激昂起來。
“所謂望聞問切,長公主沒有露面便罷了。號脈怎么也得將脈搏露出來,就扯出這么一截子紅線出來算怎么回事?”
阿囡仍舊是一臉的不喜不怒,眼看著四周的人要將她吃了一般。她卻半分沒有慌亂。
“長公主身份貴重自然不比常人,如今人多眼雜怎么都不適合拋頭露面。而懸絲診脈古已有之,也是我東嵐后宮之中歷來的規矩。”
“懸絲診脈是什么?”眾人顯然不打算買賬。
“阿囡姑娘說的不錯,懸絲診脈的確早已經存在。”唐韻搖著折扇慢悠悠說道:“將經過特殊處理的極細的絲線綁在手腕上,能夠與脈搏跳動的速度完全相同。”
阿囡看了她一眼,多少有些好奇。唐韻便朝著她微微一笑,不要覺得意外,姐姐本來就是個善良的人
“容公子說的是。”阿囡低了頭朝一側退開了些:“請各位前來診治吧,莫要耽擱了時辰。”
眾人便閉了唇卻有記性好的:“阿囡姑娘方才不是說了,要這位姓容的公子第一個給長公主診治么?那么容步子便有請吧,我們不著急,權且等著便是。”
“也好。”唐韻微笑著說道:“我便獻丑了。”
說著話她將扇子交給了秋扇,自己上前了幾步走在了繡墩邊。小宮女立刻為她又搬了一個繡墩過來,唐韻道了謝便將手指搭上了絲線。
眼看著她半瞇了眼眸沒了聲音,神色間很有幾分鄭重。秋扇瞧的卻是緊張萬分,旁的人不知道,她哪里能夠不知道?自己家小姐根本就不會診脈!
雖然她平日里鼓搗個毒藥丸子什么的挺厲害,但……看病什么的是真不會啊。
對面那個可是有求于人的東嵐長公主呢,這么裝模作樣真的沒有問題?
唐韻只將手指在紅線上搭了那么一下便扯了回來,速度之快連阿囡都覺得意外。
“好了?”
唐韻點頭:“自然。”
阿囡一時語滯,她以為診病什么的該是一件相當復雜的事情,怎么也得耗上大半天的時間。
居然……這么快?
“可是……瞧出什么來了?”阿囡輕聲問著。
“當然。”唐韻再度點頭:“長公主最近可是夜不能寐,心煩意亂又食不知味?”
這么說著的時候唐韻的眼睛是一直瞧著阿囡的,清麗的眼底深處分明帶著薄薄的笑意。她自然不會看病,但她記性非常好。這一番說辭分明就是阿囡昨夜在玉青書別院中說過的話。
所以,有本事你就否認吶?只要不怕打臉。
“你等著。”阿囡并沒有去看她,反倒進了紗帳里頭。
功夫不大便看到她又再度出來了:“我們公主說了,她病體沉疴,你居然將病灶說的如此輕松。可見并不怎么用心。”
唐韻眨了眨眼說道:“我說的可都是事實呢!這個么,阿囡姑娘該是比我更清楚的。”
阿囡居然還真的打自己臉么?
“你這說的是什么話?”阿囡正色說道:“你是看病的醫師,我不過是個宮女。我怎么就能知道了?”
她面色漸漸沉了下來:“想來你也不是個什么懂醫術的人,那么便請容公子挪個位置吧。請真正懂的人來給長公主診治,莫要耽擱了長公主玉體安康。”
“就是,就是,不懂的就快點讓開。別耽誤事情。”
“我看這個姓容得也不是個什么好東西,長公主定然與她是沒有交情的。東昌城里的那些個傳言,指不定就是他自己散布出去的。真真是別有居心。”
“哦,原來是這么回事么?”
唐韻此刻的心情是醉醉的,人類的想象力真真是無窮。敢問你們一群大老爺們,腦洞還能再大些么?
“請容公子先去一旁歇息吧。”阿囡半垂著眼眸朝著唐韻做了個請的姿勢。
唐韻搖了搖頭:“所謂忠言逆耳,果然說真話就是不討人喜歡呢。”
話雖然這么說,她卻并沒有長久地占著位置,飛快得起了身。真的就退在一旁去了。
旁的世家公子們便自動排好了隊,隨著早就備好的郎中一個個走在了紗帳邊。
之后便一個個將自己問診的結果說給了阿囡,自然一個比一個說的嚴重。
“公子。”秋扇湊在唐韻耳邊低聲說道:“依著他們那個說法,人還活著真是個奇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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