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王雨琦并不是那么討厭蔣廉忠。只是因為心里裝了程垂范,而她父母親非要撮合她和蔣廉忠,她才無比反感他。
蔣廉忠的綜合條件在蔣村鄉一帶,無出其右。科班出身,超一米七的個頭,樣貌英俊,工作五年便已當了三年中學校長,再加上是蔣村望族蔣順義的長孫,因而是很多女孩的夢中情人。
這正是王雨琦的父母看中的地方。只是王雨琦不稀罕。
惱人的是,王雨琦一分到民政所上班,蔣廉忠便對她展開了攻勢。所里的人都勸她接受蔣廉忠的追求,但她心里裝了程垂范就再也裝不了別人,所以她只能冷眼相待。
或許是王雨琦的冷淡反而激發了蔣廉忠的好勝心。俗話不是說嘛,越得不到的東西越想得到。這一年,為了追求王雨琦,蔣廉忠支了好多招。
心儀的人不在身邊,不喜歡的人偏偏總是出現在眼前,王雨琦自是愁煩不已。
王雨琦不是不知道,在蔣村,男女之間,平時的玩笑,什么追啊,鬧啊,約會,散步,說得有鼻子有眼都沒關系,一旦上門提親,那就非同兒戲了。
尤其對蔣廉忠的爺爺蔣順義這個老家伙而言。他要帶著蔣廉忠上門,那事情不成也得成。
蔣順義是什么人物?簡單點說他就是蔣村的土皇帝。是那種他叫你往東你不敢往西的人物。蔣順義的威望從一件事可以看出來:每一屆來蔣村當書記鄉長的,頭一件事就是去蔣氏家族看望他。
試想,這樣的人物上門提親,親哪有不成的道理?
……
新的一天又開始了。早上八點半,程垂范準時來到教育局副局長辦公室。
“我已經向汪局長匯報過了,”夏永志吸了口煙,然后把煙灰彈在煙灰缸里,“汪局長也很為難,因為這事也不是他說了算,得經過縣里,不過……如果局長執意為你說話,事情還是有希望的。”
“那我去找汪局長。”程垂范似乎領會了夏局長的意思。
“小伙子挺靈光的,趕快去吧。”
局長汪大海的辦公室比副局長辦公室要大的多,也氣派的多。
程垂范在門口足足等了十幾分鐘,局長才空下來接待他。
“我只問你一個問題,”汪局長開門見山,“如果我不答應你,你會怎么做?”
“我就去蔣村中學做代課老師。我相信像蔣村中學這么偏遠的學校還是缺老師的。”程垂范說出自己的想法。
“哦?連這一點都想好了,看來你意志非常堅定。這樣吧,我召開班子領導議一議你的事。你等我的消息。對了,你的畢業證,碩士學位證書帶了嗎,我看看。”
……
晚上八點。還是蔣廉忠家里。
蔣順義坐在四方桌正上方——蔣村人叫上屋頭,喝著濃茶。蔣廉忠用蒲扇給他扇風。
“兩萬塊錢準備得怎么樣了?”蔣順義問道。
“我們只湊了八千,爺爺。”蔣廉忠道。
“只湊了八千?你個校長怎么當的?你這么大的學校,整個兩萬塊錢也是難事?”蔣順義瞪大了眼。
“這學校的錢能……”蔣廉忠咽了口口水。蒲扇也扇得慢了。
“跟你說過多少回了,這校長要做得大氣一點,手腳要放開點。問下你爸,爺爺當年怎么當的大隊長?”
“廉忠他啊,還是書生氣重了點。”做母親的說道。
“我這才急嘛。你是我們蔣家的長孫,也是最有文化的,27歲了,連個婚事還讓人操心。爺爺可是希望你做大事的。讓你做校長只是給你個平臺鍛煉鍛煉,眼光要看遠嘍。”蔣順義語重心長。
蔣廉忠不說話。
“還不謝謝爺爺?”做母親的提醒道。
“謝謝爺爺。”蔣廉忠道。
“謝我有個屁用。路是靠自己走的。爺爺只能替你引路。今天先不說這個。這樣吧,剩下的錢我先墊上。明天去王委員家,你還得去叫你大叔,讓他一起去。”
蔣順義嘴里的大叔是他的二兒子蔣孝才,蔣村大隊大隊長。
“我已經跟大叔說過了。”
“記住,我們要確保十點鐘準時到。谷籮擔準備好了嗎?用小一點的米籮。還要買一卦大一點的爆竹。雖說是去提親,其實就是去定親。見面禮一交就沒事了。”蔣順義接著囑咐蔣孝鑫。
挑米籮是蔣村人提親的另一個習俗。米籮里放火炮和禮品。
“這些我都準備好了,”蔣孝鑫輕聲道,“只是——提親真的會像爹您說的這般順利嗎?”
“還有什么不順利的?你不相信爹的能力嗎?”蔣順義瞪了一眼蔣孝鑫,“在蔣村,我親自為我長孫提親,哪會有不成的事情?”
……
而鄉政府王長庚的家屬房里,王雨琦躲在臥室里無聲地流淚。
寫字臺上擺滿了這一年來程垂范寫的信。
此時此刻,王雨琦覺得這些信無比刺眼,仿佛所有的甜言蜜語都成了嘲諷。她甚至有一股沖動,一把火將信全燒了。
就是這個時候,或許是這種狀態促使一個想法無端生成了——王雨琦忽然很想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
自己非父親王長庚和母親李秀蓮親生,王雨琦十幾歲的時候就知道了。實際上,這件事蔣村上了年紀的人都知道。
王雨琦是被親生父母掛上王長庚的家門的。放在一個菜籃里,用毛巾毯裹得嚴嚴實實的,掛在門框上,被掛的人家一開門就看見了。
事實上,往往是嬰兒的哭鬧聲吵醒了被掛人家的人,那人起床開門,驚喜地將孩子抱進去。
不合法,卻合情。
這樣的事在蔣村并不稀罕。其實是在整個農村都不稀罕,打實行計劃生育以來。
一直以來,王雨琦都不覺得什么。她從來沒想過親生父母是什么樣。在她的意識里,王長庚和李秀蓮就是自己的親生父母。
王雨琦也沒有覺得缺少什么。相比來說,她還很有優越感——父母都是鄉鎮干部,都是吃國家糧的。
看同齡人打小就在田地里摸打滾爬,她沒有優越感都不可能。
所以,隨著年齡的增長,她更多的是對父母的感恩。所以,她從不仵父母的意,一直做一個很聽話的孩子。
這就是父母不同意她留校,她哭濕了整床被單最后還是拒絕院長的主要原因。
習慣的力量就在這里。你順從慣了一個人的指令,就會失去反抗這個人的勇氣。
當然,話說回來,王雨琦更多的是對父母的理解。父母養育她是為了什么?一個不能生育的夫妻養育別人的孩子你說是為了什么?
如果她工作在省城這么天遠地遠的地方,父母就白養她了。
她做不出這么昧良心的事。
問題是她已經回到了他們身邊,在婚事上他們為什么還要這么強加呢?
從最初偷拆程垂范的來信,到后來定下一年的約定,再到最近幾天計劃讓蔣廉忠來提親,可謂步步緊逼。
應該是這樣的愁怨促成了這個想法吧。當然,也可能是王雨琦心里一直有這個結,只是之前從來沒有去觸碰過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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