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舅媽的進屋拿筷子碗,胡芳忙著給程垂范泡茶。
“沒想到還可以蹭酒蹭飯吃。”程垂范自嘲道。
“這是說什么話?”做舅舅的道,“我們想請你程老師來都請不到呢。農(nóng)家人粗茶淡飯。”
碗筷拿來了,胡芳又忙著倒酒。
“多少?”胡芳問道。
酒香撲鼻。
“哎呀,哪有問客人多少的?盡管倒。”做舅舅的道。
“如果舅舅還能喝的話就倒?jié)M吧。”程垂范知道,只有倒半斤酒下肚才能向胡芳開口吧。
“喲呵,這么對胃口?”做舅舅的一下子興奮起來,“太難得了。芳芳,給我再倒半碗。”
“問題是舅舅你已經(jīng)喝了一碗了。”
“這不難得嗎?倒。”
接下去推杯至盞,一老一少對喝開了。喝到后來,做舅舅的一開心,提出叫拳,于是,堂前越發(fā)喧鬧了。胡芳則開心的當起了酒官(蔣村用語:負責舀酒的人,一般一羹匙酒做一下,即叫拳叫輸了的人喝一羹匙酒;另一職能是監(jiān)督喝酒者喝干所罰的酒)。
胡芳舅舅年齡雖大,卻是一個很善于叫拳的人。他會耳風拳。叫這種拳,他將頭歪一邊,不看對方,只憑感覺抓對方所出手指頭的個數(shù)。
就是這樣,程垂范也還是輸拳。
有一次,胡芳幫程垂范說話。
“芳芳,你兩個人的關系還沒有定,就幫外了?”做舅舅的借著酒興說話。
“舅舅,你是怎么了?喝醉了?我和程哥哥定什么關系?”
“哈哈哈,心里牽牽念念,果真來了又不承認。”做舅舅的是個讀了幾年私塾的人,所以很會說話。
“我哪有啊。”胡芳的臉騰的就紅了。
“那你說你程哥哥是不是出四個手指?”做舅舅的道。
“人家不是怕你沒酒喝嗎?”胡芳嘟起嘴。
到最后,做舅舅的雖提前喝了半斤酒,但喝進肚子的谷燒還是程垂范更多一點。
“開心,真開心。”程垂范告辭時,做舅舅的已經(jīng)有點不舍了。“程老師,下次一定記得來陪舅舅喝酒。不要嫌粗茶淡飯。”
“只要舅舅愿意,垂范什么時候都可以來。”
“說定了啊,就這么說定了。我告訴你,我外甥女芳芳,你娶了她絕對沒錯。絕對。”
“舅舅——”胡芳叫起來。
“不說不說,芳芳你送下程老師。”做舅舅的走到門口止步,他要留空間給外甥女。
胡芳陪程垂范往外走,“有什么事就開口吧,程哥哥。”
“沒事,我真的是路過。”程垂范道。
“是手頭緊張嗎?我聽說武老師請律師的錢是你先墊付的。”胡芳好似看清了程垂范的肚子。
“還真被你猜中了。給我一千吧。”程垂范一橫心不再遮遮掩掩,這一點讓他太難受了。
“干嘛一下子要這么多錢?”胡芳很是詫異。一千,在1994年的中國,真的是不小的數(shù)目。
“我學生童昱把頭摔裂了,沒錢繳費,醫(yī)院要趕他出院。”
“你為他籌錢?”胡芳詫異道。也同時被震撼了。
“怎么?”程垂范覺得胡芳話里有話。
“我們都猜想,并不是像一般人說的楊愛秀叫童昱上樹摘棗子。”
“是什么?”
“是蔣孝泉讓楊愛秀去陪睡。”
程垂范心里一怔:自己的猜想果真八九不離十。
“這些閑事我不太清楚,只是看自己的學生那么悲催,實在不忍心,而他家里是不可能籌到錢的。”
“你既然看出這一點,還打算這么做?”胡芳問道。
“我知道你這么問并不是擔心錢的事,而是關心我。就讓他家里以后慢慢還吧,實在還不起,就讓童昱長大了整錢還我。我向你借的錢,只有寒假回家過年回來才能還你。”
胡芳盯著程垂范看了十幾秒。
“怎么了?”程垂范問道,“我臉上長了什么嗎?”
“是胡芳被你感動了?怎么會有這么好的人?你等我一會,我這就回去拿錢。”
兜里揣了一千元錢,程垂范的心徹底踏實了。
……
這一頭程垂范走去學校,胡芳則從小路去了鄉(xiāng)政府家屬房。
副鄉(xiāng)長黎秋天家屬房。
“你是說程垂范特意跑你舅舅家向你借了1000元錢,為的是給他的學生童昱籌錢看病?”黎秋天問道。
“嗯。我覺得這事也挺重要的,所以特意趕過來告訴你。”
“你做的很對,謝謝你。”
幾分鐘后,省教育廳行政辦公室。
“我是羅先進。”電話一響,羅先進便提起話筒。
“還好你在,我也是抱著試試看的態(tài)度。我是蔣村的黎秋天。”
“哦,黎鄉(xiāng)長,這么晚還打電話有事嗎?”
“有事,有重要事情向您匯報。”
“哦?還好今天加班,否則就聯(lián)系不上了。廳長都還在忙呢。”
“你們省領導這么敬業(yè)讓秋天佩服。是這樣的……”黎秋天在電話那頭將胡芳說的事簡述了一遍。
“這肯定是徐廳長感興趣的話題。你在辦公室稍等。我立即向廳長匯報,說不定有事情要你去辦。”
“您盡管吩咐。”
掛了電話,羅先進即刻去找廳長徐宏革。
“不錯,這小伙子果真不錯,”原本眉頭緊皺的徐宏革臉上露出笑容,“處處彰顯正義,難得,真的很難得。”
“恭喜徐廳長。”
“是啊,上蒼送一個這么優(yōu)秀的人物給雨琦,是雨琦的幸福,也是我宏革的幸福,還是對雨琦的一種彌補啊。”徐宏革的眼角有點濕潤了。
“那這樣的人物,廳長一定要好好培養(yǎng)培養(yǎng)。”羅先進適時恭維道。
“是啊,老羅,你坐下來,我正有一事跟你商量。”
羅先進在廳長辦公桌前的辦公椅上坐下來。
“我打算資助程垂范三十萬元。”徐宏革開口道。
“三十萬?”羅先進吸了一口氣。
“你是覺得有點多嗎?”徐宏革笑了,“多確實有點多,但我有我的想法。我想看看,這么一筆巨款他程垂范怎么支配。這也是很考驗人的。”
“廳長是受《百萬英鎊》的啟發(fā)嗎?”羅先進問道。
“但用意不一樣。反正這也是我為雨琦積蓄的,就算提前給他們用。有了三十萬,很多事情就好做了。”
“首先就可以解決王雨琦的婚事問題。”
“是啊。王雨琦的養(yǎng)母既然拋出了那句話,程垂范拿不出十萬塊錢,兩個年輕人一時很難在一起,雖然,給一定的時間,事情肯定會解決。但我希望助他們一臂之力。”
“那剩下的二十萬呢?廳長的意思是?”羅先進問道。
“那便是用來考驗程垂范的。錢怎么花,如何花在刀刃上,是很要智慧的。我相信啊,他會處理好的。另外,這樣的人富裕了,他給予社會的幫助就會更大。”
“不錯,”羅先進點頭,“只是以什么形式給他呢?直接匯款顯然不可能。”
“今天我和薛琦貴通了個電話,為程垂范奔波的那個案子的事,聊天的時候了解到陽江民政局正在搞一個摸獎的活動,我就有了個想法。”接著徐宏革說出了他的想法。
“這真是個不錯的想法。我立即去辦。不過陽江民政局還需要您打個電話。”
“沒問題。民政局局長我很熟,回去我打他家里的電話。這邊,你去和黎秋天對接好,具體引導完全靠他。”
“好。他還在他辦公室等我電話呢。對了,廳長,就程垂范奔波的案子,薛琦貴怎么說?”
“那個家伙是有點糊涂了,很相信他的手下蔣海清。我估計問題就出在這個蔣局長身上。我會密切關注的,你去聯(lián)系黎秋天吧。”
“我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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