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卷]
第200節(jié)
雖然有蘇夫人和劉氏在前頭，衛(wèi)長嬴不過是打打下手，然而真正操持起來才知道婚娶大事的繁瑣與鄭重。衛(wèi)長嬴跟著婆婆和大嫂早出晚歸了十幾日，才將諸般事情整治得七七八八。
緩過氣來，衛(wèi)長嬴就想到三小姐沈斂眉始終沒有出現(xiàn)過，心下不免奇怪。這日只有她和劉氏在一起，就打聽了一句，劉氏小聲道：“你不知道，三妹妹的生母去年才過世。”
原來身上戴著孝，怪道上回衛(wèi)長嬴過來敬茶，如今沈藏暉的婚事，都不見她的影子。
衛(wèi)長嬴恍然，道：“我說呢，進門這些日子，還沒見過三妹妹。”
劉氏淡淡道：“一家人總歸能夠見到的。”
……前日劉家接了賜婚的圣旨，劉若玉年底就要嫁進東宮，一直把這個堂妹當女兒看的劉氏這兩日心情都非常不好。即使在蘇夫人跟前，都沒了玩笑的心思，所以她現(xiàn)在這樣冷淡的反應(yīng)，衛(wèi)長嬴也不在乎，就這么結(jié)了話題，讓琴歌研墨，繼續(xù)把手里的名冊寫完。
然而才寫了兩筆，外頭朱闌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跑了來，行過禮，就稟告道：“有老仆到咱們門上投帖，道是大姑夫人前不久搬到了帝都住，才把屋子收拾好，所以打發(fā)人來告訴少夫人。”
衛(wèi)長嬴啊喲了一聲，就向劉氏道：“是我娘家的大姑姑，說起來我還只在襁褓里被她抱過。這些年來聽說一直隨我那大姑丈在外地任上，之前去看我表姐，就聽說大姑丈似是調(diào)回了京畿。只是當時沒打聽他們的住處，想著是才回來事兒多，安置好了必然會告訴我的，可不是就著人來了？”
劉氏雖然興致不高，但場面上還是敷衍得滴水不漏，透出關(guān)切之色，道：“喲！那你可得親自過去一趟，這么多年不見呢，想你這大姑姑也想你想得緊。”
“我先去見見投帖的人，問問近況罷。”衛(wèi)長嬴起了身，和她告罪，“這兒的事情還請大嫂子幫我擔(dān)待著些，母親如今在前頭對帳我也不敢去打擾……”
劉氏點頭道：“你親姑姑派人來，怎么能不去看看呢？這兒我來就好，母親回來我?guī)湍阏f，你放心去罷。”
衛(wèi)長嬴謝了她，帶著琴歌、朱闌等人回到太傅府，路上問朱闌來人在何處，朱闌道：“二少夫人問清楚了他的來歷，就著人引到金桐院了。萬姑姑打發(fā)沈聚陪著他在前頭偏屋里喝著茶。”
又說，“賀姑姑認識的，似乎姓葛。”
衛(wèi)長嬴就看向黃氏：“莫不是大姑姑的陪嫁？”
黃氏尋思了一回，道：“當年大姑夫人出閣時，陪嫁的一位管事仿佛就姓葛。”
到了金桐院，衛(wèi)長嬴換了一套見客的衣裙，又扶了扶鬢邊珠花，讓左右看過無礙，這才打發(fā)人去前頭叫那姓葛的老仆過來。
片刻之后人到，果然是賀氏陪進來的，約莫五十余歲的年紀，頭發(fā)花白，身量矮小，面相倒是一派忠厚老實，低眉順眼的給衛(wèi)長嬴請安，自報名姓叫做葛順——確實就是黃氏說的，衛(wèi)盛仙的陪嫁管事，如今則是衛(wèi)盛仙跟前的大管家了。
衛(wèi)長嬴客氣的讓他坐，就問起衛(wèi)盛仙的近況。
葛順恭恭敬敬道：“夫人一切安好，兩位小姐也好。只是夫人久未見娘家之人，如今回到帝都住下，曉得三小姐已經(jīng)出閣，又也滿了月，就十分想念。前些日子都在安置新宅諸般物事，擔(dān)心三小姐過去了也沒地方接待，如今收拾好了，就想請三小姐過府一敘。”
衛(wèi)長嬴嘆息道：“這是應(yīng)該的。其實前兩日我去探望宋家表姐，也聽她說大姑丈調(diào)回京畿任職，就想著去看大姑姑。只是宋表姐也不曉得大姑姑住在何處，我想大姑姑約莫是忙著，不然一定會著人來告訴我的。果然今兒個你過來了，只是這兩日卻不大巧，我這兒的四弟，六月初八要去裴家親迎。今兒個已經(jīng)六月初二了，怕是脫不開身。”
葛順忙道：“三小姐現(xiàn)下出了閣，自然要以夫家之事為重。老奴來時，夫人再三叮囑不要耽擱了沈家之事。夫人只盼望三小姐閑下來時，能夠前去一見。”
“等四弟妹過了門，我騰出空來，就過去看大姑姑與兩位表妹。”衛(wèi)長嬴點了點頭，允諾下來，又問衛(wèi)盛仙這幾年來身子可好、兩位表妹都喜歡什么之類。
葛順一一答了，衛(wèi)長嬴就知道衛(wèi)盛仙這些年來除了因為無子被夫家族人逼迫著她過繼外，其他確實都很順心。衛(wèi)盛仙的丈夫宋巋性情木訥老實，雖然早年為了子嗣也納過兩個侍妾，然而在回京畿前就送人了，對宋西月、宋茹萱兩個女兒也非常的寵愛。
這兩個姑表妹，一個十六，一個十四，文靜賢淑，女紅針線都很出色——葛順是下仆，自然都揀好聽的說。衛(wèi)盛仙和兩個女兒真正過得怎么樣，衛(wèi)長嬴覺得還是要自己拜訪過才能知道。
然而沈藏暉的婚期近在眉睫，衛(wèi)長嬴也不能現(xiàn)在去跟忙得不可開交的蘇夫人要求去看姑姑，就和葛順約好了裴美娘過門后再到衛(wèi)盛仙門上拜見。
葛順帶了禮來，衛(wèi)長嬴加倍回了，又讓黃氏親自去挑了兩份一樣的首飾，專門是給兩個表妹的，打發(fā)沈聚送他回去，認了門再回來。
這么一番忙碌，晌午也過了。
小廚房里送了飯上來，衛(wèi)長嬴胡亂吃了幾口，正要繼續(xù)去襄寧伯府，卻見沈藏鋒一身親衛(wèi)服飾，腰懸儀刀，看著是才下差，懷里卻抱著沈舒顏走了進來。
看到衛(wèi)長嬴，沈藏鋒有些驚訝，笑道：“今兒個不忙？”
“我大姑姑方才派了人來，所以請大嫂子幫我擔(dān)待些，先回來接待，這會才把人送走呢。”衛(wèi)長嬴站了起來，這時候沈舒顏也從沈藏鋒懷里掙扎著要落地，沈藏鋒彎腰把她放下，她就過來與衛(wèi)長嬴行禮，烏黑的大眼睛笑得瞇成兩勾月牙兒，極是可愛，甜甜的問候三嬸好。
衛(wèi)長嬴俯身摸了摸她頭發(fā)，笑著問：“顏兒過來，是要吃果子嗎？”就叫人拿果子來。
琴歌還沒移步，沈舒顏卻搖起了頭，奶聲奶氣的道：“我來看翠滴兒和翠縷兒。”
“翠滴兒和翠縷兒？”衛(wèi)長嬴想了一想才記起來宋在水送的那兩只鸚鵡正是這名字，就逗她，“你就來看翠滴兒和翠縷兒，不來看三嬸嗎？是不是不喜歡三嬸了？”
沈舒顏忙道：“我喜歡三嬸。”
“那為什么過來看鸚鵡，卻不看三嬸呀？”琴歌拿了果子過來，衛(wèi)長嬴拈了一片喂她，笑。
沈舒顏大眼睛眨了眨，嘻嘻笑道：“因為三嬸忙，母親叫我不許打擾了三嬸，今兒遇見三叔肯帶我進來，我才敢來。”
衛(wèi)長嬴聽她說得可憐，不免有點不忍，只是端木氏是沈舒顏的生母，也不好議論她教女苛刻，就笑道：“三嬸這兒沒什么可打擾的，往后你想來就進來，叫朱闌和朱實她們領(lǐng)著你看鸚鵡。那邊池子里還有金魚……只是沒人陪，可不許單獨看，免得傷了你。”
“我要看鸚鵡。”沈舒顏把衛(wèi)長嬴給她的果肉吃完，道，“我不喜歡金魚。”
“好，那叫朱實進來，陪你去看鸚鵡。”衛(wèi)長嬴摸了摸她的小臉，笑著讓人叫來朱實，陪她去找翠滴兒和翠縷兒玩耍，又叮囑朱實留心點兒，萬不可讓鸚鵡抓傷了沈舒顏。
等沈舒顏出去了，衛(wèi)長嬴才問沈藏鋒：“你今兒個怎么回來的這么早？”
沈藏鋒笑道：“我瞧你只顧哄著顏兒，還以為把我忘記了。”
使女們都紛紛掩口竊笑，衛(wèi)長嬴微微紅了臉，啐道：“多大的人了，還要和侄女呷醋，你怎么好意思？”就又問，“今兒回來這樣早，是有事嗎？”
“沒什么事兒。”沈藏鋒笑道，“統(tǒng)領(lǐng)大人因為藏暉就要親迎了，加上這幾日宮里也不忙，就讓我們回來搭把手。”
衛(wèi)長嬴就道：“這會事情都差不多了。”
“總歸能跑個腿。”沈藏鋒笑了笑，就說要陪她一起去襄寧伯府。
衛(wèi)長嬴問過他已經(jīng)在宮里用了飯，正要點頭，又想起沈舒顏還在，便道：“咱們都走了，就留下人陪著顏兒不要緊嗎？”
“一大群人呢，咱們這兒雖然有個池子，然也不深，顏兒下去也只沒到下巴而已。”沈藏鋒道，“叫他們仔細些就好。”
兩人到了外頭，就見沈舒顏爬在美人靠上，揮舞著手里新折的一枝玫瑰花，不住的引掛在廊下架子上的兩只鸚鵡去啄，待鸚鵡要啄到了，她又忽然拿開，這兩只鸚鵡都會得說話，而且非常巧嘴。除了之前的問安外，生氣了也會罵人，此刻就在罵她：“壞蛋！小壞蛋！”
沈舒顏不怒反喜，驚奇的對旁邊扶著她以免摔著的朱實道：“朱實姐姐你聽，它們還會罵人呢！”
“會得可多了。”朱實得意得講道，“它們高興了還會學(xué)百靈鳥叫呢……”
沈藏鋒咳嗽了兩聲才被她們注意到，朱實忙把沈舒顏抱下來：“公子、少夫人！”
“我們?nèi)ハ鍖幉畮褪郑銈兒蒙疹櫤妙亙海烂矗俊鄙虿劁h吩咐了下人，又摸了摸沈舒顏的頭，叮囑她，“不要亂跑，好生聽話。玩累了叫她們抱你進屋休息，若覺得熱，就叫她們把鸚鵡提到屋子里去用冰，但也別太貪涼，免得冷到……”
巨細無遺的叮囑了半晌，又見沈舒顏乖巧點頭，沈藏鋒這才攜了衛(wèi)長嬴離開。
出了門，衛(wèi)長嬴就取笑他：“我看顏兒聽得都快睡著了，真難為你想到那么多話要叮囑，換了我叮囑可說不那么齊全。”
沈藏鋒笑著道：“你遲早也會叮囑得比我更齊全的。”
衛(wèi)長嬴沒聽懂他的意思，好奇問：“為何？”
“那些都是我以前上差去時向母親告別，母親說的話。”沈藏鋒目光在她小腹上不動聲色的掃過，悄悄附耳道，“我當時也是聽得快睡著了，然而母親每次都不厭其煩的講上一遍，次數(shù)多了我也記下來了。”
衛(wèi)長嬴大羞，打了他一下，啐道：“不許胡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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