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貴妃害了司空夫人之后,魏哀帝恐懼司空夫人將事情告訴宋司空,招來江南宋氏……甚至可以說是整個士族的怒火。自此不想再見到鄧貴妃。”胡氏說得有點口干舌躁,衛長嬴見狀,將自己手邊的茶具斟了一碗茶遞給她,胡氏雙手接了,輕笑道,“不意婢子竟能喝上衛夫人親手斟的茶!”
衛長嬴淡淡的道:“我是要對不起你的,斟碗茶算什么?”
胡氏勉強笑了笑,喝完茶后,接著講道:“但也因為需要鄧貴妃這個罪魁禍首給宋家‘交’代,所以當時明光宮已經形同冷宮,偏偏鄧貴妃還是被錦衣‘玉’食的養著,廢后錢氏每每提到鄧貴妃時非常的輕蔑與不耐煩,卻一直沒怎么鄧貴妃——我家娘娘觀察發現這一點后,您說能不詫異嗎?”
“那時候廢后錢氏已經越來越容不下咱們娘娘了,娘娘為了‘性’命計,就想冒險潛入明光宮,向鄧貴妃求助。”胡氏嘆道,“那會我家娘娘也年輕,聽宮中傳言說鄧貴妃所出的郢王因為太受帝寵,威脅到了廢后錢氏之子的儲君地位,所以被錢氏謀害了。認為自己跟鄧貴妃好歹算是同病相憐,鄧貴妃又一直見不到圣上……鄧貴妃即使不愿意告訴娘娘廢后錢氏為什么不敢對她下手,肯定也不會治罪娘娘的!”
廢后顧氏這番推測合情合理,換了衛長嬴處她那個位置上十有八.九也只能走這條路了。衛長嬴頷首,示意胡氏繼續說下去。
“但娘娘去的不巧——您想明光宮即使因為魏哀帝不去、也不許鄧貴妃隨意出宮,說是跟冷宮一樣了,卻到底不是冷宮,鄧貴妃還是有貴妃份額、魏哀帝還是吩咐好好養著她,免得她畏罪自盡,叫魏哀帝沒了擋箭牌的。”胡氏嘴角墜了墜,道,“所以明光宮的宮‘門’,不管是正‘門’還是角‘門’,都有人看守。”
“我家娘娘可不像您,自幼受寵,想習武就習武。我家娘娘手無縛‘雞’之力,當時左右能信任的宮人,也沒有一個有把握能夠躲過明光宮的‘侍’衛,潛入其中跟鄧貴妃搭上線的。”
“所以只能派人在‘門’外盯著,看有沒有疏忽的時候。”
“終于有一天晚上,派在明光宮外盯梢的宮人,匆匆去向娘娘稟告,說發現明光宮外的‘侍’衛撤了許多,一處角‘門’居然無人看守還虛掩著!娘娘那時候到底還年輕,又被廢后錢氏的威脅嚇得整日惶惶然,聽到這消息也沒多想,只道‘侍’衛跟宮人躲懶去了——趕巧那日娘娘未奉召幸,就匆匆換了宮‘女’之服趕去明光宮!”
衛長嬴了然問:“那晚,其實鄧貴妃是要見其他人?”
“沒錯!”胡氏點頭,問她,“衛夫人能猜到,鄧貴妃那晚打發了人想見的是誰嗎?”
“是我舅母?”
胡氏一怔,輕笑道:“您真是聰慧,正是司空夫人的心腹!”
衛長嬴自嘲的笑了笑:“所以說,鄧貴妃不但害了我那可憐的舅母,甚至之后也一直不放過她?但魏哀帝,不是不敢碰我那舅母?”
胡氏淡淡的道:“但司空夫人的用場,難道僅僅是‘侍’奉魏哀帝嗎?她是江南宋氏主母的身份,遠比后宮寵妃有用啊!”
衛長嬴只覺得一股狂躁之意從心底涌起!
她竭力平復了下,才道:“我那舅母……就一直被她轄制著?”
“婢子說句不中聽的,這實在是司空夫人自己太懦弱太不爭氣了。”胡氏淡然道,“本來出了這樣的事情,她若跟魏哀帝提出來要鄧貴妃死,魏哀帝肯定不敢不答應!甚至還欣喜她肯就這么算了——結果她偏偏失魂落魄的收拾好就回了司空府,什么要求都沒提!鄧貴妃等了幾日見她沒動靜,膽子更大,哪里還能不得寸進尺的要挾她?”
胡氏冷笑了一聲,道,“這件事情一旦暴‘露’出來,司空夫人肯定是沒臉再活下去了!以司空夫人的為人,估計她當時也不想活了。只是宋司空待她實在好,這夫妻之情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何況宋家從前那幾位情種,沒了心上人之后做出來的事情……是連宋老閥主都怕的。”
“還有宋家的名譽,宋司空的體面,宋大公子與宋二公子的臉面……錯在鄧貴妃,在魏哀帝,但世事就是這么不公平——沒有錯的人,付出的代價,卻比犯了大錯的還要大!魏哀帝昏庸好‘色’的名頭,您說他會在乎?可江南宋氏數百年的體面……司空夫人自認為被魏哀帝侮辱已經對不起宋司空,如何還能讓宋家去承受這樣的羞辱?!”
胡氏嘆氣,“鄧貴妃就是拿這些話,把司空夫人牢牢的攥在了掌心!”
“……我那舅母,就一直這么順著她?!”衛長嬴簡直要聽呆了,“即使當時大受刺‘激’沒向魏哀帝提出要殺了鄧貴妃,之后呢?!”
胡氏道:“之后,您以為魏哀帝不想見鄧貴妃,就敢見司空夫人?君不見臣妻才是禮儀罷?”
衛長嬴沉默了片刻,道:“但照你這么講,我這舅母也太傻了!鄧貴妃又不是什么小‘門’小戶里出來的,這事出來,宋家是沒臉了,我舅舅、表哥他們都會大受打擊。然而容城鄧氏,豈能好過?!”
胡氏笑了一下,道:“所以婢子開頭的時候,要給您說了一大段關于司空夫人‘性’情的話。因為司空夫人若不是這樣的‘性’情,鄧貴妃早就死了,哪里還能活得比魏哀帝、比我家娘娘還長?她那條命,老實說是司空夫人的軟弱才留下來的!”
衛長嬴覺得心里堵得沒法說——她所聽說的衛蟬影,只字片語都是沉默溫柔,想象里也應該是那種賢惠溫柔、少言寡語但心地善良柔軟的‘女’子吧。雖然沒見過,但一度以來,衛長嬴對這舅母印象是很好的。
畢竟除了她的出身外,傳言里的形象,完完全全符合一個溫柔靜默的大家閨秀。友善的、無害的,像沒有刺的美麗的芬芳的‘花’一樣……
但照胡氏這么說,這舅母實在軟弱到可恨的地步了!
不,也許不全是軟弱,也是糊涂——她跟鄧貴妃明明各有忌憚,任何一方都不希望真相曝‘露’,可鄧貴妃比她狠、擺出同歸于盡的架勢,這糊涂的舅母就怕了、退縮了!
即使她的本意興許是為了丈夫與兒子們——但動機無法掩蓋她的糊涂!
所以她被害了又害,一錯再錯。最后她死了……留下來的是宋羽望的余生之痛,以及號稱“閨秀楷模”,那個鮮麗溫柔又大方、猶如親姐姐一樣的宋在水險些嫁給了異母兄長!
胡氏說的沒有錯:如果衛蟬影換種‘性’情……事情……很多事情,乃至于大魏國祚,都未必會是現在的樣子了!
衛長嬴記得——自己那舅舅宋羽望,臨終前幾年都同衛新詠來往密切,在申博立為太子以及申博的登基中,都有他的影子——以宋羽望對衛蟬影的感情,知道了妻子的遭遇后,怎么可能繼續匡扶魏室?!恐怕巴不得魏室早亡!
申氏皇朝的傾覆,宋羽望必定出力不少!甚至,是他竭盡全力!
她想起宋羽望臨終前的“不甘心”之語,當時人人都悲傷的說他是放心不下子‘女’,放心不下江南堂,畢竟江南堂本宗嫡支的子弟確實很單薄,宋羽望的孫兒還沒有一個成長起來——但如今想來,宋羽望那時候很有可能根本就沒想到過子‘女’。
他說的“不甘心”,很有可能是沒有親眼看到大魏滅亡,沒有看到鄧貴妃的報應。
他沒能親眼看到,謀害他愛妻的人,統統遭到報復——而他自己,卻由于過度的傷心與思念,先一步與世長辭!
衛長嬴沉默良久,才道:“你家娘娘恰好撞見鄧貴妃跟我舅母的心腹見面,然后呢?關夢見散什么事?我倒奇怪,你家娘娘撞破了鄧貴妃的密會,鄧貴妃竟然放過了她?”
“我家娘娘雖然鹵莽了點,但也不傻。進了明光宮沒幾步,遠遠看到司空夫人的心腹跟鄧貴妃在空曠處說話,就知道不好了。哪里還敢停留?當然是‘抽’身就走!”胡氏淡笑著道,“也是幸虧鄧貴妃要見司空夫人的心腹——哦對了,那心腹其實也不知道司空夫人的遭遇,只以為司空夫人跟鄧貴妃有什么‘交’情或利益,這才幫著鄧貴妃呢?但鄧貴妃這邊是不敢讓人知道她跟司空夫人有‘私’下來往的,所以每次見司空夫人的心腹都會把遠遠近近的人全部支開,也因此我家娘娘居然沒驚動她就跑了出來!”
“跑出來后,我家娘娘自行回宮,就讓在明光宮外等候的心腹,就是安嬤嬤,繼續盯著司空夫人的心腹。等那心腹出了明光宮,跟到明亮處看清了人……之后就是查出她的身份——發現是司空夫人的心腹后,我家娘娘又不是不知道司空夫人的沉默與不愛多事,在帝都貴‘婦’里那是出了名的,哪能不懷疑?”
胡氏嘲諷一笑,“然后,我家娘娘試探‘性’的與司空夫人這邊接觸!”
“司空夫人跟鄧貴妃勾結那是被鄧貴妃‘逼’迫無法,司空夫人本身可不愛摻合后妃之事,自然不會理會我家娘娘。于是我家娘娘就詐了一下司空夫人——”
胡氏看向衛長嬴,“僅僅一句‘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司空夫人就魂飛魄散的進宮赴約了……不過,司空夫人是無論如何都不敢說出真相的。我家娘娘當時再三推測,也就覺得她是有把柄握在鄧貴妃手里,不得不聽命鄧貴妃——這樣的話,我家娘娘心里也有了數。”
“所以我家娘娘提議幫司空夫人脫離鄧貴妃的轄制——當然司空夫人也得搭把手。”
“照著司空夫人的指點,我家娘娘通過賄賂明光宮中幾個被鄧貴妃收服的‘侍’衛,跟鄧貴妃聯絡上,向鄧貴妃進獻了夢見散!”
胡氏瞇起眼,“當然,告訴鄧貴妃時,我家娘娘給它換了個名字。”
“叫做——思人‘藥’!”
“服下之后能夠夢見平生最思念的人,無論生死……”胡氏淡笑著道,“您說,因為郢王之死,幾乎癲狂的鄧貴妃,怎么會不嘗試?”
衛長嬴目光沉沉:“思人‘藥’這種臨時起出來的名字,鄧貴妃哪里知道是真是假?她當時被軟禁明光宮,空有貴妃之位,卻連離開明光宮都做不到……跟容城鄧氏的來往,肯定也是不方便的。而且鄧氏底蘊哪能跟江南宋氏比?她肯定,是讓我舅母去查證!”
她思索了下,又問,“但鄧貴妃會貿然喝下?她肯定會派人試‘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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