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龍淵的青丘袍已襤褸不堪,健碩的身軀之上遍布著血洞,這些猙獰可怖的傷口還向外淌著汩汩鮮血。
蘇賢的強大,已經(jīng)遠遠超乎了徐龍淵的想象。
收起了心底的波瀾,徐龍淵深吸了一口氣,渾然察覺不到身上的疼痛,雙手微垂,目光如炬:“我還沒有輸。”
望著徐龍淵的那寸目光,蘇賢眼中升起了一抹欽佩之色。
“那再來試試。”
蘇賢的聲音不響,卻一語點燃了全場的熱情。
轉(zhuǎn)眼間,月銅傀一腳跨出,似是跨越了空間,一記撼海拳強勢轟了過去。
徐龍淵不敢大意,沒有保留地使出了這些年來他修煉圓滿的第二個靈武學絕技,臥虎拳!
盤龍拳,臥虎拳,龍虎拳,本就是一套靈武學!
前兩拳擁有盤龍臥虎之勢,穩(wěn)重如岳,借力卸力,再予以反擊。
最后一擊龍虎拳,剛猛無雙,乃是最終破敵之大法。
月銅傀的撼海拳雖不具其神,但強就強在經(jīng)各種礦石改造后的身軀強度之上,盤龍臥虎又如何,蠻力破之!
轟!
兩拳相較,雙方都沒有占得一點便宜。
月銅傀是主動出擊的那一方,徐龍淵是主動防守的那一方。
可是這次,比起盤龍拳稍強一籌的臥虎拳卻沒有湊效,這具月銅傀的強悍已經(jīng)徹底顛覆了徐龍淵對月銅傀的認知。
“這他媽真的是月銅傀?”所有人的心底都浮現(xiàn)出了這樣一個疑問。
決定勝負的時刻已經(jīng)來臨,蘇賢沒有手下留情,神念一動,月銅傀又一拳揮出。
望著這具受損的幽藍色傀儡,徐龍淵頓時心驚肉跳,這一刻他的心底都產(chǎn)生了動搖。
拳勢若山海,這是山海拳!
拳芒上突變鋒銳的棱角,這是鋒銳術(shù)!
終于,容不得徐龍淵再思考,身體受創(chuàng)后越拖延時間就越對他不利,下一刻徐龍淵右腿后移,在高臺上竟留下一道深痕。
猛然間,徐龍淵身上萎靡的氣勢一震,猶如猛虎下山,蛟龍出海,一種令人心顫的氣息緩緩蘇醒。
“龍虎拳!”
眾人只覺得眼前一花,耳邊回蕩的盡是山石滾滾,海浪滔滔,還有一陣陣的虎嘯龍吟。
嘭!
兩拳交鋒,蘇賢的月銅傀被強大的反震之力震退近十米,而徐龍淵也不可避免地倒退了五步。
鏗!
鏗!
每退一步,徐龍淵的心就越下沉。
高臺上那入地三分的腳印,卻是昭示了他的失敗。
底牌全出,徐龍淵已施展出六千斤拳力的龍虎拳,卻仍舊奈何不了蘇賢,只要蘇賢和月銅傀一起上,最終狼狽落敗的一定是自己。
徐龍淵不禁一陣彷徨,三年來的艱辛磨煉和付出,到頭來竟被一個剛踏入修煉之路不到三月的少年擊敗。
這簡直對他的自信是一種毀滅性的打擊。
“我的天資真的就這么差嗎?付出了這么多,在每個深夜里我都告訴自己明天一定會更好,可為什么老天對我這么不公,現(xiàn)實又是這么的殘酷。為什么!”徐龍淵仰天咆哮著,雙目血紅,蕩氣回腸。
卻又有一種英雄遲暮的蒼涼和悲壯。
一番自嘲之后,徐龍淵黯然神傷,垂下的頭顱已經(jīng)訴說了他無盡的失意和沮喪。
高臺邊,眾多內(nèi)門弟子都頗為動容地望著徐龍淵,不論新老內(nèi)門弟子,徐龍淵三年來持之以恒的努力他們都有目共睹,原以為天道酬勤,勤能補拙,沒想到……
反觀蘇賢,此刻他周身妖氣盈盈,妖氣如仙霧包裹著他的全身,玄天龜在吞服四品精血丹后進境迅猛,大有一種拖著蘇賢修煉的感覺。
這一場酣暢淋漓的戰(zhàn)斗,徹底將蘇賢在妖師三階的瓶頸打破,玄天龜和蘇賢也齊齊突破到妖師四階。
所有人都看呆了。
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更是當著徐龍淵的面完成突破,此刻的徐龍淵不是擺明了就是一塊墊腳石嗎?
徐龍淵怔怔地望著沐浴在妖霧中的蘇賢,嘴角一掀,苦意盡顯,道:“我認輸。”
從突破的舒暢感醒來,蘇賢睜開了雙眸,神念中已接收到自己名次的飆升,最后成功地定在了火狐榜第1298名。
認輸后,徐龍淵拖著疲憊的身軀轉(zhuǎn)身離開,腳底下血跡斑斑,背影卻蕭瑟悲涼,大家本以為一切都要結(jié)束了,皆是要三三兩兩的離場,可下一秒徐龍淵卻被蘇賢喊住了。
“徐師兄,今日一戰(zhàn)我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這一塊上品妖石是你應(yīng)得的。”
說完,一塊沉重明亮的上品妖石飛到了徐龍淵的手中,頓時搞得徐龍淵不知所措,心中五味雜陳。
此刻,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接,是不是太屈辱了?
不接,卻違背了他的本心。
進境緩慢的他,修煉速度好比龜爬,他清楚地知道,唯有大量的修煉資源才能支撐起自己那爛到掉渣的修煉天賦。
這也就是徐龍淵今日在高臺上殊死一搏的原因。
“這不是憐憫。”蘇賢眼眸深深,望著徐龍淵停頓的身子,補充了一句。
緊接著,徐龍淵機械般地轉(zhuǎn)過了身,深深地鞠了一躬,抱拳感謝道:“謝師弟!”
說完,徐龍淵又要走了,堅毅決絕。
許多內(nèi)門弟子都頗為羨艷地望著徐龍淵,這抹羨艷之中,還藏有一種認可和敬佩,沒有人對此有一點異議。
一來怕惹來眾怒,二來更是覺得這塊上品妖石是徐龍淵應(yīng)得的。
一個努力的人,誰都沒有資格瞧不起。
遠古大陸,萬族爭鋒,強者如林,天驕濟濟。
蘇賢之強,已在徐龍淵心底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他深刻地認識到,今生一旦被這樣的天驕趕超,那么這一輩子可能都再也沒有擊敗他的機會了,而蘇賢則將徹底成為他人生中一個遙不可望的超越者。
但是蘇賢的下一句話,旁人不可聞,響在徐龍淵的神念里,竟然將徐龍淵決絕果斷的腳步硬生生說停。
這一句話,絕對是徐龍淵這碌碌無為的一生,這平庸無光的二十年來,聽到的讓他最熱淚盈眶的一句話。
遽然,徐龍淵的心都狠狠一顫,心潮澎湃。
只聽蘇賢平靜道:“如果你想知道自己進階緩慢的原因,可以來找我,我知道。”
聞言,徐龍淵滿目希冀,激動地轉(zhuǎn)過了身,興奮道:“真的嗎?”
這一幕,搞得旁人一頭霧水。
發(fā)生了什么?
他們在說什么?
“我等你。”蘇賢悠悠點頭道,說完后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
今天,蘇賢的神勇峰之旅就要告一段落了。
不得不承認,徐龍淵絕對是一個勁敵,也已經(jīng)是蘇賢現(xiàn)階段實力的最好彰顯。
回到第三十峰的住處,剛抿了一口茶,拜訪聲便響起。
不是唐烈,唐烈還在神勇峰。
這道聲音,赫然屬于徐龍淵。
門扉輕啟,蘇賢依舊是一身干凈的青丘袍,卻穿出了一種截然不同的氣質(zhì)。
門口,徐龍淵恭敬地站立著,身上滿是繃帶,傷口也只是簡單處理了一下,便急不可耐地向人打聽到了蘇賢的院落,再馬不停蹄地趕到。
沒有人可以體會徐龍淵此刻難以自已的情緒。
這是他修煉之路上的一縷曙光!
“這么快?來坐吧,無須拘謹。”見是徐龍淵,蘇賢也沒有詫異,反倒是善意的一笑,邀請他在石亭中坐了下來。
“蘇師弟,你真的知道我修煉緩慢的原因?”剛坐下,饒是一向沉穩(wěn)的徐龍淵都耐不住性子,直奔主題。
蘇賢點了點頭,也不裝腔作勢,將四階神念籠罩開來,確定青丘門內(nèi)無人窺視偷聽之后,才開始從容不迫地為徐龍淵解惑。
“你是遠古遺脈。”蘇賢道。
“什么東西?”徐龍淵一臉懵逼,不解地撓了撓后腦勺。
“遠古遺脈。”
“呃……恕我冒昧,遠古遺脈是什么東西?”徐龍淵雖是急切,但是這個新名詞還真是把他難倒了,以致于此刻的他滿臉窘迫。
蘇賢忽然被徐龍淵尷尬的樣子逗樂了,遂解釋道:“遠古時期,有三位巔峰武帝。其中一位是無鋒大帝,你可知?”
“遠古三大帝之一,徐某當然知曉。可另外兩位呢?”徐龍淵連連點頭。
“一個叫江獨尊,一個叫徐青山。徐師兄,你便是巔峰武帝徐青山的后輩,在十萬年后,那絕無僅有的遠古遺脈的繼承者。”
“擁有遠古遺脈者,在武王之前的修煉速度簡直慢得可怕,可一旦突破武王,那必然是一飛沖天,龍翔九霄的存在。只要你不隕落,武帝只是你的最低點,甚至你有可能超越先祖,問鼎神秘的武祖之境。所以,不要懷疑自己,你還沒有輸。”
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
蘇賢自認為解釋的已經(jīng)足夠透徹詳細了。
可是,徐龍淵咋呆住了?
“喂!徐師兄?”蘇賢的手在徐龍淵眼前晃了晃。
徐龍淵終于回過神來,眸子里欣喜若狂,一時間欲言又止,心中的澎湃之情已無以言表。
過了良久,徐龍淵漸漸冷靜下來,疑惑道:“蘇師弟,為何你能看出我是遠古遺脈?”
“你覺得我像尋常人嗎?”蘇賢笑瞇瞇地眨了眨眼睛。
“也是。”
徐龍淵最終接受了這個回答,妖武雙修,不到三月便到如此境地,又是煉丹師,又有德高望重的藥峰竭力擁護,蘇賢怎么看都不尋常。
“可是,我想要突破到武王,還要多久?”徐龍淵掙扎道。
他也想知道,這個慢,究竟是有多慢?
如孟子所云:“天將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快則三年,慢則百年,也有可能終生無望突破武王。”蘇賢嚴謹?shù)馈?br />
咚!
這個回答,縱然徐龍淵已經(jīng)有了充分的心理準備,但仍是被驚得有點失落。
從武師一階到武師四階,他已經(jīng)花了三年時間。
這么一推算……越往后越難,那突破到何年何月啊?根本就是遙遙無期。
“其實,不必那么失落,你進境緩慢,究其原因不過兩點。一無功法,二無資源。”蘇賢循循善誘道。
“是啊!可是我又有什么辦法呢?徐某出身于天玄城的小家族,家中已無多余的資源向我傾斜,在青丘門中又是度日如年……”徐龍淵感慨無限,惆悵道。
“我可以給你功法,也可以給你資源。我可以盡量幫你,以最快的速度,突破武王!”這一刻,蘇賢收起了隨意的語氣,眼眸深沉道。
徐龍淵渾然一驚,他是個聰明人,感受到蘇賢身上凝重的壓力,僅是略微思索片刻,便堅定抱拳道:“不知徐某需要付出什么代價?”
蘇賢怎么可能平白無故地幫自己?
電光石火間,徐龍淵便已明白,這絕對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投資。
放長線,釣大魚。
徐龍淵知曉,對蘇賢而言,那條大魚,就是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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