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陽的冬天,室外濕冷濕冷的,室內(nèi)陰冷陰冷的,若趕上下雨,簡直無處躲無處藏。
距離上次的“萬魂陣事件”,已經(jīng)過去一個多月了,對于那件事的本質(zhì)到底是真是假,仍然爭論不休,只是并沒有人員傷亡,只有兩公里之外的猛牛轉(zhuǎn)運站地下室里,晉子道被亂刃分尸,砍成碎片,因為地大的同學們雖然大家言之鑿鑿,還有被毀壞的桌椅樹木為證據(jù),但畢竟沒有死人,并沒有立案,警方也沒有把晉子道的死跟這件事聯(lián)系起來。
當初的幾個關(guān)鍵人物,陳婷妃跟臧顥一口咬定只是做了一場夢,平時行事轉(zhuǎn)為十分低調(diào)。
柳隨云收了一心要學道術(shù)的沙雯華做徒弟,經(jīng)常突然出現(xiàn)在校園里,約沙雯華到小樹林里吞吸吐納,修煉道法,學校的保安也不敢攆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李宸承接了為李文俊和薛向陽換頭的工作,他對這個課題很感興趣,初步斷定是兩人的三魂互相接洽了對方的七魄,思想記憶也就都一起帶過來了,他只要把兩人的三魂抽取出來,重新注入回原身的體內(nèi)就可以了,但要在不傷到兩人魂魄的前提下做這些事就很難。
這里還有一個難事,就是原來的薛向陽家里很有錢,李文俊家里很窮,剛開始兩人都異口同聲地想要調(diào)換回來,但逐漸地,李文俊開始改口,他不再積極配合,甚至找機會躲避,到最后,他干脆說當初自己只是發(fā)癔癥了,根本不存在身體置換的事情,他在薛家過得很好,已經(jīng)完全沉溺于穿名牌,開跑車的生活,他表示,如果李宸和薛向陽再騷擾他,他就要報警了!
薛向陽氣得撲過去掄起拳頭就打,引得薛父薛母來學校,逼著學校給他處分,李父被從老家找來,見面先給他一同暴揍,好說歹說,求著學校沒有開除他,薛向陽自稱不是李家的孩子,是薛家的孩子,被薛母說:“你想過好的生活,自己去拼搏,去奮斗,不要用這種下三爛的手段,還說什么你是陽陽?作為新世紀的中國大學生,做人要有點骨氣,有點格調(diào),爹媽是生你養(yǎng)你的人,不能為了錢,亂叫爹媽,這樣除了傷了你親生父母的心,什么也不會改變!”然后就拉著占了薛向陽身體的李文俊走了。
薛向陽跪在地上放聲大哭,李父又過去踢他:“我和你媽老天拔地,一年種地養(yǎng)豬,你媽累得腰間盤突出,我是腰肌勞損,供你上大學,你可倒好,想給人家當兒子想瘋了吧?你怎么不說你是馬云的兒子啊?小王八羔子,這學你能上就上,不能上就跟我滾回家種地去,不愿意種地,你就愛哪哪去,沒人稀罕管你!”薛向陽只是哭,不肯起來,李父啐了一口,回老家去了。
學校領(lǐng)導也用一種很鄙視的眼光看薛向陽:“你要么去看看心理醫(yī)生吧。”
李宸恨得牙根癢癢,拉起薛向陽:“你不用害怕,我?guī)湍憬逃柲莻龜孫兒王八蛋!”
薛向陽已經(jīng)完全崩潰了:“你不是說,你也沒辦法換回來嗎?”
“我只是解決不了七魄跟身體匹配的問題,還有魂魄分離會損傷你們的記憶和元神,你們已經(jīng)被鬼子斬首過一次了,再來一次,你們?nèi)菀鬃兂删癫』蛘咧参锶耍倚枰獣r間。”
“可是……現(xiàn)在的生活,我一天也過不下去了,完全不一樣的生活,身邊的人我也都不認識,嗚嗚,我媽還那么說我,那個賤人頂著我的身體在那搞風搞雨,草塔媽……”
“好了好了!我雖然不行,但是可以去找我哥啊,就算我哥也不行,但還可以找阿薇姐,走啦走啦,別總哭,哭沒用,我原來也總愛哭,現(xiàn)在再也不哭了……”
李宸拉著薛向陽來找岳望舒,岳望舒當時正在一家事務(wù)所實習。
他已經(jīng)作出決定,不念大五不考研,拿到畢業(yè)證書提前回老家,就按照奶奶說的那樣,把家里的地收回來,做個安居樂業(yè)的農(nóng)民。以后賺錢不用發(fā)愁,隨便拿點金蛛絲出來賣,都足夠他生活了,這幾天他又聯(lián)系了如意珠的兩份買家,如意珍珠蚌出產(chǎn)的如意珠,黃豆粒大小,十萬元一顆,如果能夠湊成同屬性的,同樣大小配成套,價格還會翻番,上不封頂!
奶奶的年紀越來越大了,為了老院房子和地的事情,她已經(jīng)把幾位叔叔姑姑都給得罪了,他必須回去照顧奶奶。
而云門市山好水好,也更適合修煉。之所以沒有直接拍拍屁股走人,是想給過去的自己一個交代,十幾年的努力,終究要有點成果。
事務(wù)所里有一個腦門錚亮,滿臉出油的老男人,叫張德清,是個事逼,看岳望舒是新來的,處處找麻煩,這也不對那也不對,還總愛指使他干活,李宸帶著薛向陽來的時候,張德清正在辦公室里數(shù)落岳望舒:“讓你倒杯咖啡,我是急著喝的,你看看你,弄得這么熱!你就不會用旁邊的涼水稍微對一下嗎?還有啊,昨天讓你整理的資料,怎么都今天上午了才交上來,你知不知道,時間就是金錢?你在學校里散漫慣了,那些臭毛病不能帶到所里來!”
岳望舒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一言不發(fā),他只想混完日子,人家讓他倒咖啡他就倒咖啡,讓他整理資料他就整理資料,反正又不累,至于說的那些話,他權(quán)當不是在說自己,他最近在研究道教經(jīng)典,看呂祖“心空道亦空,風靜林還靜。卷盡浮云月自明。”深有體會,不管你說什么,我只做我的,決不加班作圖,到時自然修煉,被說什么都無所謂,無欲則剛嘛。
前臺有電話過來:“張工,門口有人找岳望舒,說是他的親戚。”
“現(xiàn)在是上班時間!不是會客時間!”張德清繼續(xù)唾沫橫飛地亂噴。
岳望舒依然老神在在,他默默出了陰神,靈魂出竅飛到門口去,果然是李宸。
李宸跟薛向陽坐在大廳的沙發(fā)上,忽然看見他飛出來,便叫了聲:“老哥。”
岳望舒在他對面的沙發(fā)上坐下:“你們怎么來了?”
李宸嘆了口氣:“還不是因為他嘛!那個李文俊太不是個物了!”
薛向陽跟坐在吧臺里的接待小妹看他對著空氣自言自語,都感覺有點毛骨悚然,薛向陽緊張地問:“李宸,那什么,你在跟誰說話呢?”
“跟我老哥啊,他現(xiàn)在是靈魂出竅狀態(tài),你看不見,我能看見。”李宸繼續(xù)跟岳望舒把事情的經(jīng)過講了一遍,“他們兩個其實相當于互換了三魂,我找不到無傷抽出他們?nèi)甑霓k法,只能來找你了,你看看得怎么辦?”
岳望舒搖頭:“我也沒有辦法,我的筑基功法是大小五行真訣,主修的是逍遙心經(jīng),鬼道只是選修。你才是以鬼道筑基,專修鬼道法術(shù)的好吧?在這方面,你應(yīng)該比我更強,你是專家啊,你都不會,我能會嗎?你還來問我,你應(yīng)該去問白奕啊。”
“白老大的辦法太粗暴了,就是直接把他倆的魂魄抽出來,擰下腦袋,重新安上。但這么做肯定會損傷他倆的魂魄的,弄不好還要魂飛魄散。”李宸皺眉,咬著嘴唇苦思,“要不,你聯(lián)系一下阿薇姐,她能把那么多同學復活,肯定有辦法的。”
“我現(xiàn)在聯(lián)系不上他。”薛向陽的事情岳望舒知道,大多數(shù)同學經(jīng)對那次萬魂陣中的經(jīng)歷深信不疑,參與過接頭的也不少,他們都相信兩人確實是安錯頭了,對薛向陽報以同情,這事傳得很廣,岳望舒出來實習也常有耳聞,他當時就聯(lián)系過胡月薇,“阿薇的電話關(guān)機,微信也不回。”
胡月薇說過她父親有一劫,她要去幫助她父親度過災(zāi)劫,此時說不定就在跟人斗法,一想起這事,岳望舒就煩躁。
薛向陽當日在萬魂陣中被鬼子砍斷頭顱,接上以后夢就醒了,發(fā)現(xiàn)自己擁有了李文俊的身體之后,聽其他同學講述夢境中的事情才知道發(fā)生了那么多事,他對于岳望舒腳踩火云,駕馭飛劍只是聽說,這會看李宸在那對著空氣說話,他很好奇:“李宸,你哥就在那兒坐著呢嗎?”
李宸點頭:“對啊,他就坐在那呢,還翹著二郎腿呢。”
岳望舒把二郎腿拿下來。
薛向陽對著空蕩蕩的沙發(fā)叫了一聲:“岳望舒?”然后問李宸,“他聽到?jīng)]?”
李宸不耐煩:“聽到了!”
薛向陽:“你讓他給我點反映唄,能不能現(xiàn)身讓我看看啊?”
“無聊!”李宸瞪了他一眼,“我正為你的事情煩著呢,你還凈關(guān)心這有的沒的。”
后面吧臺里還坐著接待小姐姐呢,光天化日下現(xiàn)鬼神,甭管黑氣繚繞,還是綠火紛飛,都容易嚇到人,岳望舒不打算現(xiàn)身給薛向陽看,對于薛向陽的遭遇他深表同情,說起來當時他跟李文俊是最后的兩人,眼看萬魂陣就要崩潰,時間來不及了,還是自己把他倆的頭胡亂對上送入七星陣里的,不過如果自己不那么做,他們早都死了,或者干脆是植物人,岳望舒并不覺得心里有愧:“你跟薛向陽說,我會盡可能地替他想辦法,幫他把身體換回來,但讓他不要報太大的希望,就算找到了阿薇,她也可能沒有辦法的,畢竟她是人不是神。有一個身體,雖然不是自己的,到底比成為植物人好,最起碼,他還能吃能跑,他還活著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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