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兒,表叔現在要去辦一件事。”
夏雪疑惑的問,“什么事?”
在雪中一直前行的那名男子似乎沒有聽到夏雪的問話,喃喃自語道,“有件事,一定要辦、一定要辦。”
他眼中那堅定帶有仇恨的目光已經讓他目空一切,如今已經沒有任何人能阻止他此刻的決定。
也許,連城從最初就是因恨而生,他的一生都生存在仇恨中,無法自拔。
明月幽恰,熏香沉滿,在大汗身邊伺候的人走在太后殿空蕩的游廊中,一路上的奴才早已被借口屏了去。
‘略吱’一聲推開太后寢宮的門,里面很是陰暗,唯有一盞燭火在漆黑中閃耀,飄揚的輕紗飄拂在四周更顯凄冷空寂。
太后一身素裝,安靜的坐在床頭,那微弱的燭火忽明忽暗的映射在她的臉上,而她虛無的目光始終注視著那抹燭光。
今夜的奴才突然間消失,她就覺得事情不對勁了,果然啊,她的猜測沒有錯。
來人恭謹的低垂著身子道,“奴才奉大汗之命給太后娘娘帶一樣東西與一句話。”
太后的目光轉到他身上,悠然的嘆了口氣,“這一日,還是來了。”
自寰兒死后連城繼位,她過了近三年提心吊膽的日子,每夜都會由夢中驚醒。
面對連城之時,總會回憶起多年前謀害錦繡的一幕,雖然她并不是主使,但是連城的眼神每次都像是準備隨時將自己殺死一樣,這三年簡直就像是一場噩夢。
本以為他會看在阿寰傳位給他的情面上放過自己,不過……呵呵,自己本就應該死了,不是嗎?!
“大汗說,命,始終是要還的。”說罷,由袖口中掏出那瓶大汗親手交給自己的小瓷瓶,緩緩走向太后,“此藥服下只會讓太后您久咳不止,最后吐血身亡。到了明日,天下人都會知道,您是年老重病致死,大汗一定會厚葬您的。
“大汗?”她冷笑一聲,凌厲的望著他手中的那小瓶藥,“這么說,哀家還要感激他了?”如果沒有阿寰的遺旨,他以為他能當上這個大汗?!
沉默片刻,沒有猶豫,太后奪下那瓶藥一口飲盡。
是的,這一日她早就料到了,只是晚了三年而已。連城說的不錯,命總是要還的,而她在這個世上也沒有任何眷戀了,寰兒已經早逝,阿齊又不知生死,如今她也沒有一起眷戀了,親人已經一個一個的離自己遠去,如今的結果算是一總安樂吧。
寰兒,母后來見你了……
……
深夜,我被外面吵雜的聲音驚醒,直覺告訴我發生了很大的事。
我猛然由床上彈坐而起,披起一件單薄的衣衫便拉開宮門,望四處的奴才冒著大雪匆匆在黑夜中來回奔跑,每個人那焦急的表情在燈籠的照耀下顯得異常清晰。
我隨便拉了一位宮女問,“發生何事如此慌張?”
宮女微微順了口氣,“太后病逝了。”
太后病逝?
我怔了怔,良久才回神,這么快就病逝了嗎,此刻的連城燕平一定很開心吧……
我眼波一轉,忽見大雪中堆了三個雪人,我隨手攏了攏衣襟便走入漫漫風雪中,冰寒的雪花呼嘯拍打在我身上,并不覺寒冷。
夜色漆暗,只能借著奴才們手中那淡淡的燭光勉強看清著三個雪人,忽明忽暗。
我輕笑一聲蹲下身子,指尖撫過冰涼的雪人,臉上浮出笑容,也只有夏雪這丫頭會堆這三個雪人吧。
我想,這最小的一定就是夏雪了。身后這兩個是她想像中的父親與母親嗎?雖然堆的不大像蘭夫人與阿寰。
“太后好好的怎么會就這樣病逝了呢……”
“聽太醫說,太后這是突發疾病,誰都沒想到……”
“那太妃……”
“別提太妃了,太妃如今已經什么都不管了!”
“好。知道了。”
“不過今夜確實有些奇怪,太后殿的奴才都不見了……”
“噓,你今天怎么了,這話莫亂說,太醫說是病死的就是病死的……”
我被這幾句話吸引了目光,側首凝望在我身后來幾步而行,喃喃低語討論著的幾名宮女。她們這話倒讓我疑心漸起,難道太后之死屬他人所為?難道是連城……
不對啊,如果他要對付太后,為何三年前不對付,偏偏等到今日?
“參見大汗!”幾個竊竊私語的奴才一聲驚叫,立刻跪倒在冰涼的雪地中,戰戰兢兢的垂首,生怕剛才說的話已經被大汗聽見。
我聞聲而望,風將連城的衣角吹起,翩翩而揚無限飄選。發絲被雪白的冬雪覆蓋,猶如染上一層霜。
他怎么又來了,我還記得晌午之時才讓他別來……我真不想在南國被指責紅顏禍水,到這里依然被指為禍水。而他,是個大汗,始終是不能被天下人所恥笑,雖然我與連城之間根本不像他們口中那般不恥。
連城揮了揮手示意她們可以退下,頂著片片大雪一臉陰郁的與我并肩蹲下,雙手挑起雪白的積雪于掌心,呆呆凝望良久。
見他不言語,我便問,“太后駕崩,你怎么還來此處?”
“太后是我派人殺的。”說這句話的時候如此平常,仿佛口中所言根本不是一條人命,“你看這三個雪人像不像一家人?”
正當我處在他承認殺太后之事的震驚下久久不能言語時,他卻這樣突然轉移了話題,讓我的腦海中一時反映不過來,只得點著頭道,“像。”
連城的身子似乎僵住了,側首用一種復雜的目光盯著我久久都不說話。
被他的眸子盯的怪不自在,難道我說錯了什么嗎?
我突然回神,意識到了什么,有些尷尬的笑了笑,“他們、本來就是一家人。只可惜,永遠不能在一起。”
他的眉頭緊蹙著,手中那雪固已經緊緊被捏在手心,冰雪融化的水滴由他指尖一滴一滴的劃落。
我被此刻怪異的氣氛弄的脊背發涼,便移開視線望梅蕊新妝,萬籟寂靜,幾瓣粉嫩的梅瓣隨風而來,劃落我的手心。
“你知道嗎,我不開心……我以為她死了我便會開心,但是沒有,只覺得心中空空的。”他的手一松,被捏的緊緊的雪球滾落在地。
“恨了這么多年,大仇終于得報,到今日我卻發現并沒有想像的那么開心,竟還發現連自己恨的是什么都忘記了!你說可笑嗎?”連城的情緒有些波動,呼吸中帶著急促,眼眶中還有那明顯的血絲,突然他笑了起來,很是狂放,“記得你曾經說過嗎?如果我也能兼濟天下,你絕對不會再為蕭錦城說話,是嗎?”
“是。”今天的連城與往常真的很不一樣,幾乎接近癲狂,更失去了往常的沉穩與冷靜,真的是因為太后的關系嗎?
他點點頭,又道,“還記得我對你說過,契丹若統一天下,你便與我們同生。契丹若被南國毀滅,你便與我們同葬。”
“記得。”
“好,既然你全都記得,我現在就命人寫戰帖,我要在戰場上堂堂正正的贏蕭錦城一場,不論成敗!”
“什么?”我不敢相信我所聽見的話,但是看他眼底的認真之態,我清楚的發覺他對此話的信誓旦旦與嚴肅。
連城驀然回首,凝望那幾個雪人,喃喃道,“一家人……真好聽。”
我被他此刻忽冷忽熱的神情弄的摸不著頭腦,“連城,你到底……”
“現在,你就修書一封,告訴蕭錦城,一個月后我要與他在戰場上一較高下。我還要看見連城思,必須保證她毫發無傷。其他內容你斟酌著寫吧,寫完送到御書房來我蓋璽印。”他緩緩起身,俯視著我,眼光由最初的陰鷙漸漸轉為沉郁,最后變清澄透明。
頭一回見他的目光如此干凈,他是真的能放下私怨,真正的來一場君子之戰了吧。
毋庸置疑,連城真的看透了,到底是什么原因讓他看透呢?太后的死?
“夏雪需要一個娘親,請你給她加倍的關心。我與你之間的恩怨,待此次大戰之后做個了斷。”他笑了笑,伸手拍了拍我的額頭,就像哄一只小狗般。
當雪兒掌著燈籠將怔愣的我喚醒時,連城早已經沒了蹤跡,而雪花早已經壓了我滿滿一身。
“娘娘,風雪這么大,您穿的如此單薄還出來堆雪人,會凍壞了身子的。”她的聲音很淡,但是仍然可以聽出里面的擔憂。
她的手中撐著一把傘為我將頭頂的風雪擋了去,側首望著我身邊的雪人,她掌燈照著看了看,抿唇笑道,“都是您堆的嗎,很像呢,尤其是這個,真像您。”
“我?”被她的話一驚,借著燭火朝雪人望了去,這才清楚的看見那三個雪人動了動唇,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僵硬著身子站在原地使使的凝望良久。
連城果然說話算話,當我帶著一封信給連城的時候還怕他會反悔呢,沒想到他只是看了眼便蓋下了自己的璽印,我知道那個璽印代表著一個帝王的承諾。
當時我有很多話想問連城,卻不知從何問起,經過那天的雪夜之后我總覺得怪怪的,卻又說不上哪兒怪,或許是自己太過多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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