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告別新婚妻子，李仁杰踏上前往加爾哥答的輪船。

    他是一個人前往的。

    龍組，或者說國家不想跟這個任務扯上任何關系，陳東不可能派龍組協助。

    李仁杰本來想叫徐太郎等幫助，也被陳東斷然否決。

    陳東的理由是，人多目標就大，很容易被人察覺，那會很麻煩。

    是人都知道，死神跟龍組關系密切，讓徐太郎等幫忙，不過是欲蓋彌彰，傻子也知道這次行動的幕后指使者是龍組。

    讓李仁杰單獨一個人去就不一樣了！

    雖然李仁杰是死神的老板，但老板會犯眾怒，被手下炒掉，變成孤家寡人。

    跟龍組關系密切的是死神這個組織，而不是某一個人。

    一個無主孤魂總得活下去，窮途末路辦些出格的事情，說得過去。既使被發現，被抓住，國家也不會陷入被動。

    至于幫手，陳東早就幫李仁杰找好了，都在加爾哥答的唐人街等著呢，就差李仁杰這個首腦人物前去領導。

    任務代號叫通幽行動！

    所謂幽，就是地獄。

    通幽就是能在地獄里來去自如。

    世人都知道，下地獄不是什么難事，死了自然下了。但再想從地獄里出來，就不容易了，幾乎沒有人能夠完成。

    任務代號既然叫通幽行動，可見任務是多么兇險。

    另外也有一層意思，希望李仁杰能像孫猴子一樣，進得去出得來，圓滿完成任務。

    李仁杰趕到加爾哥答時，已是兩天之后的事情了。

    他獨自邁步與唐人街古老的街道上，看著街上寥寥無幾的行人，懷疑自己來的是假唐人街。

    一般來說，唐人街都行人如織，熱鬧非凡。

    這里卻冷清到看不到幾個人，怎么可能是唐人街。

    然而，大街店鋪上掛的漢字招牌，又在證明著自己就是唐人街。

    李仁杰對兩個店鋪很感興趣，一家金鋪，一家飯店。

    所以，對金鋪感興趣，是因為他發現金鋪的招牌上不僅寫有售金銀手飾，還寫有醬油。

    不知是因為唐人街人少，已到賣金銀手飾維持不下去的地步，不得以賣醬油呢？

    還是物以稀為貴的緣古，醬油飄洋過海到了這里，賣出天價。

    他并沒有進去一探究竟，好解心中之惑。因為，他看到飯店。

    他來加爾哥答坐的那艘船是阿三國的船，船上只有阿三廚子而沒華國廚子，所有飯菜都飄著咖喱味，實在吃不慣。

    兩天來，他都是饑一頓飽一頓的，看到華國飯店，食指大動，口水都差點流出來，哪還有心思去金店，直奔飯店而去。

    飯店名叫南京酒樓，卻沒酒樓的樣子。

    門頭陳舊，門是華國七八十年代那種木頭鑲玻璃的門，油漆剝落。

    玻璃上貼著幾張大照片，內容都是一個漂亮女人在里邊吃飯時照的。女人挺漂亮，就是照片已經發黃，內容也變得模糊。

    每張大照片上還有一行字，寫的是：“某某年，寶萊塢巨星某某某，前來南京大酒樓用餐。”

    李仁杰偶爾也看寶萊塢電影，可能是上邊的巨星已經老了，近些年并無新作，他并不認識。

    已經到了吃飯的點，一百來平的飯店里竟沒一個客人。

    老板一手拿蒼蠅拍子，一手撐著腦袋，正在打盹，竟沒發現有人進來。

    老板是個年輕人，二十四五歲的樣子。長得很有特點，鼻子又尖又鉤，猛一看不像華國人，似是華夷混血。

    李仁杰輕咳一聲，老板猛的睜開眼。

    他的眼睛小而圓，炯炯有神，看人時有如兩片刀子，在人身上刮來刮去。

    那老板從椅子上起來，道：“來客人了，坐，想吃些什么。”

    李仁杰找了張桌子坐了下去，說：“燒腐竹，回鍋肉，兩大碗米飯！”

    那老板進了廚房，叮叮當當一陣忙活，將飯菜端了出來。不是兩份菜，而是三份菜。

    李仁杰指了指紅燒肉，笑道：“這個菜我好像沒有點。”

    那老板說：“算你運氣，今天是我最后一天營業，正好多了份食材，順手做了。”

    他轉身從冰箱里取出兩瓶啤酒，往李仁杰的桌前一坐，遞過一瓶，說：“這瓶酒也算我的！”

    李仁杰見其豪爽，也不客氣，接過瓶子兩人碰了一下。

    那老板仰脖灌了一口，說：“你不是本地人，肯定是國外來旅游的。”

    又是送菜又是送酒的，李仁杰也不好意思吃獨食，一邊招呼著那老板同吃，一邊道：“你怎么看出來的。”

    那老板說：“全阿三國的華人都在加爾哥答，全加爾哥答的華人都在唐人街。唐人街的華人我都認識，偏偏不認識你。所以，你肯定是國外來旅游的。

    我叫鐵凝，兄弟怎么稱呼。”

    李仁杰道：“李仁杰。”

    兩人再次碰了一下瓶，各飲一口后，李仁杰說：“聽你話的意思，你不打算經營這家酒樓了？是因為生意不好嗎？”

    鐵凝道：“也是，也不是！”

    他頓了頓，道：“唐人街的生意不好，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聽爺爺說，唐人街以前很繁華的，生意好到大街上的錢能淹到大腿根，隨便撈。

    一九六二年后生意就不好了。阿三國打不過華國，就把氣撒到華人的頭上，殺得殺，關得關。

    華人沒有辦法，四處出逃。有逃到東南亞諸國的，也有逃到華國華僑農場的，也有逃到歐美的。

    再后來，阿三國不再關殺華人，有的人才回到了家。不過，十個人中回來的連一個都沒有，唐人街自此蕭條。”

    李仁杰點了點頭，難怪唐人街沒人，原來不是現在才沒人的，從一九六二年就沒人了。

    鐵凝接著說：“生意？生意是沒有的，維持著吃不飽餓不死狀態。

    我本來就不愿接手這個生意，腦子又沒病，怎么可能被一家破店綁死。

    一腦門心思的想出去闖一闖，然而老頭子死活逼著我來接手。他身體不好，我不愿惹他生氣，只能接手了。

    前些日子，他終于咽了最后一口氣，走了。”

    李仁杰道：“對不起！”

    鐵凝搖了搖頭，說：“是我自己要講，又不是你要勾起我的傷心事，有什么對不起的。”

    李仁杰說：“于是，你打算把這家店關了，出去闖闖？”

    鐵凝繼續搖頭，伸出五根手指，說：“我在這家店干了五年，五年的時間足以消磨掉任何雄心壯志。

    何況在一個地方呆得久了，也就適應了，哪能輕談離開。

    我所以要出去闖闖，是因為最近有人給我一份工作，一份報酬豐厚，又驚險刺激的工作。這是我做夢都沒敢想的工作，哪能不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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