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奶奶不是早上就走了嗎？你不知道？”
“啊？她說去哪兒了嗎？”
電話有人接，林藝懸著的心已經放下一大半。
“沒說，就說走親戚，我著急守學生早自習，沒來得及多問。現在琢磨著，你家好像沒啥親戚？也不知道我記錯沒。”
親戚？家里哪有什么親戚？難不成去新疆了？
兒媳婦改嫁了，前婆婆哪好經常走動？
家里是從不往新疆去的，就算和她媽媽見面，也是她媽媽回來。
據她所知，原主就沒去過她媽媽新家，更不用說奶奶了！
唯一一次打算去，也是原主高中畢業那會兒，后來因為原主自殺的事沒去成。
還守早自習？
那得多早啊！
這會兒還不到高一高二開學的日子，只有高三的在補課，最后一學期就要高考，高三的幾乎是拼命在做最后沖刺，早自習是真的早！
早早離家，去走家里壓根兒沒有的親戚，林藝心里方方的。
“我們家沒啥親戚，我猜她多半是去看望朋友，著急出門才沒跟我說。我也是剛打家里電話沒人接，才想起給您打電話問問。對了，她說啥時候回來了嗎？”
“沒！不過我看她拎了個大箱子，還背了個雙肩包，一看就是要出門很久的樣子。”
大箱子？雙肩包？出門很久？
林藝與徐奶奶面面相覷，難道……她要來這兒？
之前干嘛不一起來啊！！
祖孫倆干嘛分兩波走？
林藝想不通。
正沉默著和徐奶奶對眼神兒呢！陳老師卻是誤會了，以為她擔心呢！
“你別想太多啊小藝！我去問問陶老師她們，沒準兒她們知道！”
“沒事沒事！我……”
林藝話還沒說完呢！陳老師已經放下電話去了隔壁，遠遠的還能聽到她問：“陶老師，你知道李老師去哪兒了嘛？”
陳老師一走，早就守在一邊的梁歡連忙撿起話筒：
“小藝！最近上哪兒瀟灑去啦？啥時候回來？”
林藝少不得與她閑話幾句，順便聽她發發牢騷。
高三的孩子總是有說不完的苦，林藝自己沒受過，只能一邊心虛的聽著一邊不走心的敷衍著。
陳老師就是去隔壁問個話，很快就回來了，聽到女兒抓住機會跟發小拼命吐苦水，忍不住覺得好笑。
還是個孩子啊！
有時候不得不說，一個人成不成熟，好像還真和年齡沒啥關系。
“苦不苦，想想長征二萬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輩！飯有人做衣裳有人洗，你就只需要看個書做個作業，還好意思喊苦喊累？你怕是皮癢了！”
林藝發誓，那腦瓜崩兒她隔著電話都聽得清清楚楚！
陳老師當了多少年班主任，梁歡這皮猴子可不敢在她面前蹦噠，只能交出話筒，一邊喊著“爸爸！媽媽又敲我！”，一邊躲著她媽的魔爪手往遠處跑。
“這孩子！成天抱怨！一點踏實勁兒都沒有！我不指望她考狀元，好歹也要考個一本線才成吧？”
“哈哈！歡歡姐早就一腳進了央音的門，把握大著呢！陳老師你可別兇她了！她這是老天賞飯吃，一輩子吃喝不愁的命！”
“這孩子就是皮，要有你一半穩重，我就放心了。”
“哪有啦～陶老師怎么說？”
“陶老師說你奶奶跟她說，要去陜西看一個老朋友，說是恐怕要一個多月再回來，讓她幫忙看下門兒。”
“哦～～”
徐奶奶一直豎著耳朵在邊上聽，聽得這話，立刻起身收拾房間去了，剛剛的猶豫忐忑全都消失不見！
林藝好笑的和陳老師又說了些閑話，這才掛了電話。
沒想到奶奶也這么皮！
不跟她們說她要來，卻又不瞞著鄰居，害得徐奶奶好一陣擔心，結果一打電話，立馬得知她要來的喜訊，也不怕這老太太乍悲乍喜扛不住！
“奶奶也是小心眼！這樣逗您一下好像也能賺了似的！徐奶奶，你還好吧？有沒有不舒服？”
徐奶奶這小院兒房間很多，不說東廂西廂，就正屋就有四間臥室，中間一個大客廳，放著好幾個大書柜，當初一進門，林藝就覺得，她奶奶肯定會很喜歡這里。
林藝住了進門左手第一間，此時徐奶奶正在收拾她對面那間。
“我可沒那么脆弱！像我這樣開戰斗機出身的，遇到這種小事情，心里真是一點波瀾都沒有！也就你奶奶小心眼兒，總喜歡搞這種小動作！還以為我會看在眼里？呵！多少大風大浪我都過來了，啥沒見過？還想瞞著我給我來個驚喜？嘿！沒想到吧？我這會兒就給她收拾好房間，等著她來！嘿！到時候看她表情肯定好看得很！來，你來看看這床單怎么樣？前幾天出太陽，剛曬過的！我記得她喜歡素凈點的東西。”
嘴里說著內心毫無波瀾，事實上被她奶奶一抑一揚，整個人都興奮得恨不得飛一圈！
林藝真是想笑又不敢笑。
這倆老太太也是有意思！
這個寒假她本來是打算專心拍戲的，沒想到會遇到這么一遭事兒！
真是藝術來源于生活，又遠不如生活靈動。
接下來幾天，徐奶奶就跟打了雞血似的，也不跟林藝去片場了，每天天不見亮就去后勤部問有西江省的車來沒？要是聽說沒有，就讓小戰士帶她去市里火車站等西江方向來的列車。
林藝跟她說，等估摸著到了再去，路上好幾天呢！老太太壓根兒不理她，第二天就開始行動，好像這樣做，能讓她好受些似的。
幸好那火車每天只有一趟，不然林藝都擔心她住火車站不回來了。
就這么盼星星盼月亮，盼啊盼，剛開始徐奶奶就像大公雞一樣斗志昂揚，沒兩天整個人都萎了。
尤其是估摸著她應該到了卻沒看到人這天，整個人都像是散發著灰色氣場！
“唉！你那天只晚了幾小時，她不至于晚一天吧？按理說昨晚上就該到了。也不知道她坐的什么車來。也不提前打個電話……”
這天上午沒有拍攝計劃，午飯在家吃，林藝看她這樣魂不守舍的，心里直發虛。
萬一她猜錯了，奶奶不是要來這兒，可咋整啊！
“徐奶奶，晚上拍夜戲，去歌廳呢！還要拍跟著大款走的戲，您不跟著我，我好怕呀～”
林藝好說歹說，總算把人哄去了縣城。
正當她琢磨著晚上要不要再給誰打個電話打聽打聽，兩人從劇組回來，遠遠的就見院門口站著個人。
還有一條狗……
林藝：“……”
說好的為了狗弟弟不出門呢？現在這是啥意思？
明明盼了好幾天，等真見了人，徐奶奶卻是抿著嘴一聲不吭。
林藝不得不上前跟自家奶奶打招呼：“奶奶，您這是咋把黑虎弄過來的啊？”
李鳳霞盯著頭發花白的徐奶奶，瞥了孫女一眼，隨口打發道：
“你都能弄過來，你弟咋不能？”
林藝無言以對。
今天奶奶貌似有點兇啊！
惹不起惹不起！溜了溜了！
林藝不等她們狗血大認親，腳底抹油溜進了院子，還沒等她找個合適的地方偷窺，就聽她奶奶硬幫幫的來了句：
“我要來你這兒住一陣子，你要不樂意，我這就回去！”
林藝剛要說點啥，一扭頭就見她奶奶一手緊緊拉著狗繩一手緊緊的握著拉桿箱，顯然緊張得不得了。
來到這個記憶深處的地方，當年細小的果苗已經碗口粗，當年熱情爽利的嫂子，已經白發蒼蒼，當年預備分給她的小院兒如今也不知住的是誰……
這里就像是一個美好又殘酷的夢境，她知道自己應該來，可她發自心底的畏懼！
從她走到這個熟悉又陌生的路口，她就開始渾身緊繃，好像渾身的刺都豎了起來！
“說啥傻話呢！嗚嗚嗚……你怎么路上這么久！我天天去車站接你！都沒接到人！我以為你又不來了！以為你又半道兒回去了！”
徐奶奶飆著眼淚就撲了過去！
林藝站在門口的柿子樹底下，眼睜睜的看著她奶奶嚎啕大哭，然后——
黑虎兇巴巴的齜著牙咧著嘴，站到了倆老太太中間，一副保護姿態。
林藝突然有點心虛，貌似她還不如一條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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