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少年走近了便叫人瞧清楚了相貌,身形壯實(shí)而不魁梧,面目方正,濃眉大眼,帶著讀書人的文氣,看著又大方爽直,容易叫人心生好感。
“阿棟?你怎么來了?”
虞大有顯然是認(rèn)識這位少年的,虞夏也認(rèn)出了此人的相貌。
此人便是先前上梁她指出虞大全犯桃花煞時明里暗里為她搭腔的少年。
只是這個少年這般模樣在這個日子上他們家門來,怎么都覺得有些怪。
虞夏注意到,在看到這個少年的時候,拉著她手的虞春手緊了緊。
“過新年了,我過來給您拜個年。”
少年依舊一副大方有禮的模樣,嘴邊一直掛著笑說著吉祥話,這樣一個年輕人實(shí)在叫人沒辦法把他往外趕,虞大有即便心里有些猜測,卻也只客氣地開門請人進(jìn)了屋。
這個少年走在虞大有身邊落后半步,讓虞大有在前頭,跟虞大有說著話的時候一邊還扭頭顧及著虞賢,而對跟在后邊的三位女眷則是目不斜視的模樣,言談舉止挑不出半點(diǎn)錯處。
“這便是那日小夏妹妹供奉的神像吧。”
進(jìn)了院子少年瞧見了堂屋東南側(cè)的神龕,神像前還燃著三炷香,香爐里邊已經(jīng)插了不少燃盡的殘香,看樣子是受足了香火的。
“這神像瞧著跟先前不一樣了。”
少年打量神像片刻,隨口道。
虞夏笑了笑,“許是立在外邊許久風(fēng)吹日曬的吧。”
少年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神像,笑了笑隨著虞大有進(jìn)了屋。
“這是桂玉齋的桂花糕,帶來給弟弟妹妹嘗嘗鮮。”
虞大有也沒推拒,讓楊翠蓮去泡了壺?zé)岵鑱恚o少年倒上了茶。
少年有些惶恐,急急忙忙站起身來,彎著腰兩手接過茶杯。
“多謝大有叔。”
虞大有擺了擺手。
“阿棟,咱們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雖然素來走動不多,但也還算知根知底,就不用講究這些虛的了,你只說你今日過來是為了什么事吧。”
少年聞言放下了茶杯,略微無奈地笑了笑。
“我就知道瞞不過大有叔您。”
少年說著,又站了起來,收斂了笑容,神色變得認(rèn)真了起來,隨即,他兩手抱掌前推,身子磬折,恭恭敬敬向虞大有行了一禮。
“大有叔,我范爾棟,想求娶您家的大女兒虞春。”
“哐哐”兩聲巨響接連響起。
一聲是虞賢聽了范爾棟的話嚇了一跳從椅子上掉了下來。
另一聲則虞大有把手中的杯子重重砸到了桌上。
“干嘛呢你,跟杯子較什么勁,摔壞了這一個,再要補(bǔ)上又得不少錢。”
楊翠蓮嚇了一跳,趕緊站了起來拿過那只杯子看了又看,見只是灑了些茶水,杯子并沒生出什么裂痕,這才松了口氣。
虞大有被這一通數(shù)落臉漲得通紅,當(dāng)著自己兒女的面也便罷了,這還有個外人在呢。
“咳咳……”
虞大有清了清嗓子,神情又嚴(yán)肅了起來。
“阿棟,我聽了你的話很生氣。”
“我素來都覺得你是個知禮守禮的好孩子,可是這大年初一的,你貿(mào)然上門,貿(mào)然求親,這事做得很不妥。”
“你見誰家孩子自己上門求親的?”
“這不是寒磣我家大丫頭么?”
虞大有平時話不多,這會兒顯然是氣急了,一口氣說了這么多話,且都很有道理。
虞夏跟虞賢聽著也覺得確實(shí)如此,這要傳出去,別人該怎么看待他們大姐啊。
兩個人悄悄打量了眼虞春,發(fā)現(xiàn)她滿臉通紅,也不知道是羞的還是氣的。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他們大姐已經(jīng)十一歲了,沒幾年就要嫁人了呢……
兩人心中忽然升起了不舍的情緒,連帶瞧著這個厚臉皮自己上門求親的范爾棟也不順眼了起來。
“大有叔您說的對。”
范爾棟認(rèn)認(rèn)真真點(diǎn)頭認(rèn)同道。
“但是您誤會了,其實(shí)我上門來也不是提親的,我真的就是想拜個年。”
虞大有傻眼了。
這是什么意思?方才說來提親的是你吧?這會兒怎么又說只是拜年了?
其他人也被范爾棟前后矛盾的話說糊涂了。
范爾棟見幾人一臉狐疑的樣子,咧開嘴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fù)狭藫虾竽X勺。
這時候,他這小動作才顯出些少年人的傻氣來。
“我今日真的只是來拜年的,但我想求娶小春妹妹也是真的。”
“我怕直接提親太過唐突,所以就想趁著過年上門讓大有叔您跟嬸子瞧瞧,要是對我滿意,我回去了便讓我爹娘等出了正月就找媒人上門提親來。”
“當(dāng)然咱們也只是先把這門親事定下來,等小春妹妹十五了我再娶她過門也不遲。”
范爾棟這番話倒是合情合理。
虞夏點(diǎn)了點(diǎn)頭,若真如他所言,那足證明他對虞春是十分珍視的。
只是,就是不知道虞春是怎么想的了。
事實(shí)上在范爾棟進(jìn)門之后聽他說了這么多話,虞夏已經(jīng)想起來這先前她便覺得耳熟的聲音是怎么來的了。
虞夏瞧了虞春一眼,不說談婚論嫁,起碼自家大姐同這個范爾棟關(guān)系應(yīng)當(dāng)是不錯。
只是為何此事他們都不知情呢?
虞夏想到這兒,忽然了然一笑,就好比先前她學(xué)了本事瞞著家里一般,自家的大姐也是個有主見的人哪。
“阿棟,你大有叔脾氣直,別見怪。”
說話的是楊翠蓮,她坐在范爾棟對面,神情柔和。
“但是嬸子有些話不得不問你,你今日上門拜年來,你家人知道么?”
楊翠蓮這話里有話,問的卻不僅僅是上門拜年的事。
范爾棟也是個機(jī)靈的,聽明白了楊翠蓮的意思。
“嬸子不必多慮,事實(shí)上若不是我攔著,早在年前我爹娘就該找媒婆上門說親了。”
范爾棟這話卻叫虞大有夫婦頗感意外。
范爾棟姓范,這是個外姓,他們本也不是本地人,是后來定居此處的富戶。
同一般農(nóng)家不一樣,范家的孩子,即便是當(dāng)了農(nóng)夫,也是個個識字的。
據(jù)說他們家中藏書無數(shù),卻無意科舉,偏偏熱衷于做些販夫走卒的小民,甚至有人傳言,范家祖上是致仕歸隱的大官。
這樣的人家,看上了毫無底蘊(yùn)的他們家的大女兒,這總叫人覺得有些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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