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時候虞夏有些沉默。
一個屋子的木梁上會纏繞許多陰氣，那便說明，曾經有人吊死在那里過。
再加上蘇佚的早年喪妻的面相，那吊死的是誰，很容易就能猜出來。
遠遠的便能看到下面山腰處的竹屋。
這樣俯瞰的角度很好，借著陰陽開眼咒，虞夏能把竹屋和那一整片竹林都看得一清二楚。
那屋子的后有靠山，前有風口，左盤青龍，右踞白虎，又引來天上水入戶，真的是極好的風水。
十分聚靈。
靈？
虞夏一怔，又凝神往那片竹林看了過去。
整片竹林，包括被掩藏其間的竹屋，天地元氣都比別處更濃郁，更純凈。
先前她身處屋中沒察覺出來，現在看去，卻發現了明顯的差別。
四面八方的元氣正緩緩地朝竹林涌去。
這片竹林，在聚集元氣。
而竹林的中心，卻正巧是竹屋的位置。
若說這是巧合，虞夏怎么也不能相信。
那片竹林，有古怪。
虞夏又在自己眼上貼了一張符。
陳道人“咦”了一聲。
“丫頭，你這符？”
那符一貼到虞夏的眼睛上，就刷一下消失不見了。
在玄師的眼里，則可看到符箓化作了一團元氣，注入到虞夏眼中。
“符咒符咒，凡符可為咒，咒亦可化符，陰陽開眼咒的效用不能疊加，我就用這咒語，研究出來陰陽開眼符，今天也是第一次用，效果好像還不錯。”
虞夏歪著頭，笑得有些得意。
陳道人輕嗤一聲，扭過頭去抽起旱煙來。
此刻，那片竹林的情形在虞夏眼中纖毫畢現。
乾、坤、震、坎、艮、巽、離、兌，自八個方位聚來天地元氣，進入這片竹林，竹林自發凈化了這元氣，使其變得純凈了起來。
凈化過后的元氣，都齊齊涌入了那座竹屋中。
而除卻這八個方位之外，在竹屋陰面正對著后門的位置，卻有一道煞氣，也源源不斷地注入竹屋。
煞氣？
還是那個位置？
虞夏一驚。
這是……
腦中的玄門秘典內容迅速從虞夏腦中一一浮現，虞夏很快就找到了眼前這情況的對應部分。
“我可能明白了。”
虞夏說。
語氣間卻盡是嘆息之意。
她心中五味陳雜，仿佛骨鯁在喉，不知道如何去表達出來。
怎么會有這樣的人呢？
“你找到問題所在了？”葉奎驚喜地看著她。
“這座山，原來有這一片竹林么？”
虞夏問。
據她觀察，整座山只有這里有竹林，不像是山上本身就盛產竹子的模樣。
葉奎搖了搖頭，“這是蘇大哥親自栽下的，說是阿柔嫂嫂喜歡竹子。”
果然如此。
“你真的找到不妥之處了？”
虞夏點了點頭，“是啊，我都找到了。為什么他們家中沒有鏡子和銅盆，為什么他們遠離水源，為什么他們要在這里栽下一片竹林，為什么蘇佚那么著緊阿柔姐姐，為什么阿柔她從來不出門……”
“我想，我都知道了。”
雖然找到了答案，可是虞夏的神色并不輕松。
她不知道這是對的還是錯的，該不該去打擾這一份寧靜。
“咱們先回去吧。”
良久，虞夏只嘆息一聲，走了下去。
程不遲和葉奎默默跟在她身后。
等三個人都走遠了，抽著旱煙袋的陳道人嗤笑一聲，“這丫頭，終于不像原來那般莽撞了。”
懂得衡量利弊了。
畢竟有的時候，是非善惡豈是那面容易就能分清的？
一行人走了一半，竹林忽地狂風大作，一棵棵竹子劇烈搖晃，竹屋后的煞氣彌漫開來。
虞夏臉色一變，運轉御風訣快速向下掠去，等她到了竹屋的位置，以堅韌著稱的竹子，已經倒了一大片。
程不遲一手抓著葉奎，也急匆匆往下跑，葉奎的衣服頭發早就凌亂不堪，好不容易在竹屋前停下，葉奎發綠的臉色才有所緩解。
“咳咳......為什么忽然抓著我跑那么快，我都快吐了。”
沒等程不遲回答，葉奎又驚叫了起來。
“這，這......”葉奎指著屋前東倒西歪的竹林，手指不停顫抖，滿臉不可置信。
“怎么會變成這樣？！”
葉奎痛心疾首，“這么好的竹子，怎么說倒就倒，這么美的景致活生生被糟蹋成這樣，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蘇佚夫婦應該出事了。”
程不遲說。
“什么？！”
葉奎一驚，也顧不得管這些竹子了，趕忙往屋里跑。
屋里彌漫著一股濃重的血味。
甜腥，而又黏膩的味道。
“出什么事了？！”
葉奎急急忙忙往血腥味的來源——蘇佚夫婦的臥房沖去。
虞夏已經在那里了。
血，一地的血。
從床上蔓延開來，幾乎淌滿了整個屋子。
虞夏臉色有些發沉，看著坐在床上把不省人事的阿柔緊緊箍在懷里的蘇佚，語氣冰涼。
“你再這么用力抱著她，她最多撐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了。”
蘇佚臉色一白，抱著阿柔的手臂終于稍稍松了松，但依舊把她摟在懷間。
“你有辦法救她嗎？”蘇佚問。
“那就看你肯不肯說實話了。”
虞夏說。
蘇佚沉默了下來。
虞夏就這么靜靜站著看著他，也沒有催促他。
過了良久，他才抬起頭來問她：“你都知道了？”
“猜到一些，但不知道是否準確。”
“你都猜到什么了？”
“你愿意讓我說出來嗎？”
虞夏看了下四周，有葉奎，有程不遲，還有慢吞吞走來的陳道人。
蘇佚苦笑一聲，“左右已經如此了，我還有什么好隱瞞的呢？”
虞夏看了眼葉奎，“你找個地方坐下吧。”
“為什么？”葉奎有些不明所以。
“我怕你一會兒摔跤。”
葉奎愣了愣，不懂虞夏在說些什么，但到底還是找了張椅子坐下了。
“她，不是人。”見葉奎坐下，虞夏指著阿柔說。
“什么？！”
葉奎大驚，差點就從椅子上掉了下來。
他終于知道為什么虞夏讓他找個地方坐了。
這種話，實在太嚇人了好嗎？
“她不是人，你真正的妻子阿柔，早就已經死了，吊死在了山泉旁那座木屋的房梁上。”
“你懷里抱著的，是你精心飼養出來的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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