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個人,給點兒陽光他就燦爛,給點兒洪水,他就泛濫。就是一堆垃圾,跟蛆蟲一樣,不咬人膈應人。在語文組里出了名的壞種,得罪誰都不能得罪他。別看這個人啥能力沒有,整人的手段可無人匹敵。如果有一天,他要是爬持上去當了校長,我看他都能把人折騰飛了,全學校老師誰都別想好好喘氣。也不知道是咋想的,像他這樣的人,也佩當老師。要是我當校長的話,早就把他開除了!”許老師一提到李興陽這個名字,孫曉紅心里立刻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這些天來,她沒有在學校里面給孩子們上課,也不知道誰在給自己代課。要是考試成績不好的話,不知道接下來的一年里,學校將怎樣安排她的工作。本來,她和李興陽之間也沒什么隔閡,可是就是不知道為什么,他總找自己的小腳,跟自己過不去。
這樣想著,孫曉紅的心里立即產生一種不安的情緒來。李興陽這個人,簡直成了她的心頭大患,他最擅長背后捅刀子,稍不留神,就會被他鉆個空子。孫曉紅覺得自己已經十多天沒去學校里,至于他把自己教的那個班搗鼓成啥樣,孫曉紅連想都不敢想。
明天就要上班,啥樣都得挺著。得罪君子,一萬個不會報復,得罪小人,可就慘不忍睹了,一想到李興陽那張丑陋的嘴臉,孫曉紅剛才還滿心歡喜,現在又是一臉愁容。
“這個小人,都是校長把他慣的。聽說學校要換新校長了,咱們的老校長要調到市里教育學院去了。他要是再敢興風作浪的話,我看他在學校里也快待到頭了!”許老師也不知道是從哪里得來的消息。可能她姑父就在教育局里工作,聽她這樣的消息,也絕對不是空穴來風。
“他這人怎么能這樣啊!整天跟瘋狗一樣,見誰都想咬一口,好像天底下人都對不起他似的,無恥之徒!他就是一匹害群之馬,我從認識他那天起,就看他不像個人樣!”孫曉紅用鼻子悶哼了一聲,她的眼神里全是鄙夷。
“哎,誰說不是呢,以后跟這樣的人共事,還真得多加小心。賊咬一口,入骨三分,我看他再這樣下去,早晚都得栽跟頭,摔得頭破血出。”許老師也杞人憂天地說著。
“我一個民辦老師,他能把我怎么樣。他在學校里這么攪合,早晚都是個事兒,他也就是一個紙老虎,也沒么可打懼的,我們好好教學,又沒做什么虧心事兒,還怕他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嗎?”孫曉紅咬牙切齒地說著,她明天就要去學校里上課了,不知道這個李興陽在暗地里,又灑了一些什么惡心人的壞水。
“看你倆說得熱鬧,你看外面太陽也不高了,咱倆還是盡快趕回去吧,不然家里又該著急了。”任浩軒見兩個人越說越起勁,他怕孫曉紅言多語失,萬一她說的這話,傳到李興陽的耳朵里,她就是跳進黃河里面也洗不清了,他李興陽要是能放過孫曉紅,那算她長得結實。
他可知道,許老師在學校里面教學,背后也是有靠山的。這年頭工作干好的,不一定能得到領導的賞識,不會干工作的,但是憑口舌之勞能言善辯的,不一定得不到領導的中用。在名利面前,她孫曉紅算什么,她只能憤青,只能抱怨,可是抱怨多了,就不那么善良了,解決問題最好的方法,就是閉口不言,這才叫入鄉(xiāng)隨俗,否則,活該吃虧。因此,她倆聊天的那內容,涉及到的問題有點兒多,因此,任浩軒不想讓她倆的談話繼續(xù)下去。
孫曉紅瞬間明白了什么,她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明天,她還要去學校里上課,誰好誰壞,好像跟她也沒什么關系。她來學校教學的目的,要的是學生們的學習成績,不是升官進爵,也不是順著麻桿往上爬。常言說,抬多高,摔多重,就現在的體重,她還承受不了那么多的是是非非。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復雜事情,分明都是在自尋煩惱。這便是:世間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許老師,我明天還得上班,改日我再來看你!”說著,孫曉紅站起身來,她披上大衣,將脖子上面的圍脖接了下來重新圍好,見許老師要下到地上來送她,她連忙朝她擺了擺手,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把她讓了回去,“我的大姐呀,外面這么冷,麻煩你就不用送我了。為了你的身體健康,你還是老老實實地待在炕頭上,好好養(yǎng)著吧。不然,我可就造孽了!”
任浩軒已經站在了門口,他也笑著對許老師說:“姐,你就別送了。過幾天單位不忙了,我再和曉紅來家里看你!我們走了!”說完,他推開屋門,大步走了出去。
許老師笑著點了點頭,回頭對她的老公說:“他們不讓我下地,你去送送他們吧!”許老師的老公答應著,他們三個一起從屋子里面走了出來。任浩軒來到院外,快速打開車鎖。
“姐夫,別送了,還是快點兒回去吧!我們走了!”孫曉紅朝許老師的老公微微一笑,回過身來,兩個人迅速走出胡同,出了村子,又冒著寒風往回趕路。
他們走在路上,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一股冷氣襲上心頭,孫曉紅頓感全身冰冷,她用一種寒酸的姿勢,忐忑不安地坐在自行車的后面。太陽漸漸地落下去了,周圍一片冰冷。她把臉緊緊地貼在任浩軒的后背上,路越走越黑,越走月滑,在蒼茫昏暗的天底下,自行車每次向前移動一步,都如同一只蝸牛在向前爬行,這讓她空前感受到了絕望和無助。
他們回到坎上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滿天的霜雪,將滿天的星星都嚴嚴實實地籠罩起來。他們走進胡同里的時候,各家的院子里面的燈光,閃閃爍爍,像夜的眼睛,映在胡同里面,變得更加的蒼白和頹廢。
當孫曉紅走到自己家到門口時停下了腳步。她望著任浩軒沒有去開院門。以前,她不論是上學還是上班,她都樂此不疲,今天不知道怎么,她的心里竟然有一種特別壓抑的感覺。
這個家已經不是自己的家里,她是爸媽的家,是弟弟的家,她連一個極小的空間都沒有了。她出來找房子的時候,就已經深深地感覺到了。爸爸在飯桌上跟任浩軒聊這件事兒的時候,她就已經感到很被動了。
現在,她和任浩軒倆站在門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沒有心情去推開這兩扇門。既然不屬于自己,也就沒有必要再停留下去。孫曉紅想到自己就像一只小鳥一樣,早晚都要自己單獨去飛行,她狠了狠心,苦笑著對任浩軒說:“四嬸家的房子,不是已經都說好了嗎?這個院你就別進去了,你去四嬸家等我,我進院去取一套行李!一會兒就來!”
孫曉紅說著,頭也不回地走進了院子。她進屋以后,突然見到自己曾經用過的東西,都已經堆在了炕上,她性能力突然明白過來。原來她們已經準備好要將自己掃地出門了,如果自己再賴在家里不走的話,那將會是怎樣的結果,她連想都不敢想。
孫曉紅算是徹底地絕望了。爸爸和媽媽都沒在屋子里面,只有奶奶坐在炕頭上,嘴里叼著那根老煙桿,慢悠悠地吸著。她見曉紅進來,第一句話就問:“曉紅,你回來,你倆吃飯了嗎?”
奶奶不問還好,這一問,曉紅心里更加難過。眼里的淚水突然不受任何控制地流了下來。她從小到大,從來沒受過這樣的難為,她今天才算領會了什么叫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地感受了。
爸爸是自己的親爸爸,可他不認自己。媽媽是自己的親媽媽,她不但不認自己,見了面之后,她不是往身上潑冷水澆頭,就是指著自己的鼻子罵自己完犢子。
這個時候,孫曉紅才真正感覺自己這輩子人活得確實窩囊,姥姥不喜,舅舅不愛。連同任浩軒的爸爸媽媽,還有他那幾個姐姐姐夫,都往死里逼她,她若笑得出來,那也是精神失常了。
還好她心大,什么都不在乎。她含著眼淚,什么話都沒有說,把自己的那些東西,三下兩下都裹在了一起,裝在一個大布包里,她看了奶奶一眼,便咬著牙,拎著包,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門。
她默默地走進了漆黑的胡同,眼睛里有種澀澀的感覺,一陣狗的叫聲從遠處傳來,她下意識得哆嗦了一下。她沒做任何的停留,繼續(xù)朝前走著,一種釋懷的感覺,頓時席卷了她心中所有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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