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痕聞言,停下腳步,仔仔細細上下看了范北沙一番后,才做出一個吃驚的表情:“哎呀!原來是范供奉,稀客稀客啊,你何時到的?我竟全然不知。”
這自然是一點情面也不留的嘲弄,范北沙一行人來勢洶洶,恨不能滿城盡知,臨到門口還特意三番兩次高唱自己的名號,唯恐喧賓不能奪主,便不提往日些許恩怨,任何主人見到如此惡客,恐怕都不喜歡。
“在下也是……方才趕到。”范北沙面色難看,卻依舊緩緩說道,“賀先生……多福多壽。”
“好說好說,”劉痕似乎不在意對方面色,笑吟吟道,“范供奉既然是遠道而來,一同進去飲酒罷。”
“哼!”范北沙冷哼一聲,不再搭話。
劉痕帶著商宇自正門入府,門房引范北沙一行人隨后,商宇正自疑惑,就聽劉痕小聲笑道:“這位范供奉深恨在下,以往見了我雖不敢拔刀相向,可總要過過嘴癮罵我兩句,今日卻不知怎么有禮貌了。”
商宇記在心里,卻不多說。
府內確實不甚寬闊,只是小院清幽宜人,也無甚特別裝點,竹影假山間眾人分席而座,坐席前各置小幾,一席二三人,共計也不過十余席,幾上菜肴果蔬倒真是與府外別無二致。
此時園內有四五席有人落座,剩下的仍虛席以待,那門子引了承天司一行人至兩處挨著的席位入座,劉痕確實拉住商宇一同坐了主位,商宇也不挑,客隨主便而已。
“列位列位,這位是疏水書院商宇先生,是秦逸院長好友,大家多親多近。”劉痕笑著對席間眾人引薦商宇,眾人也紛紛起身見禮。
一番寒暄,商宇才知道,劉痕擺宴原本也只是想酬答親近之人,這園內的人大多也不是什么達官顯貴、承天強者,有五六人是劉痕游歷江湖遇見的朋友,四五人是這附近時常走動的鄰居,除了淄州城路太守與師爺在西面獨居一席外,其余僅有幾名官員也不過是常來常往的巡城官、地保稅司一類。
劉痕介紹完商宇,轉向范北沙,也笑著向眾人引薦:“這位是承天司的范供奉,呵呵……”
一聲“呵呵”之后,劉痕竟然就轉頭不言,開始向商宇問起秦逸近況。
眾人自然知道承天司對劉痕惡意滿滿,也懶得去和他招呼,倒是那位路太守主動離席舉杯向范北沙遙遙致意,但范北沙卻是心中有氣,對此視若不見,倒把這位一州主官鬧的有些尷尬。
只是此間人們本就分席而坐,各自談天飲酒,倒也不顯得氣氛有何不融洽。
商宇正與劉痕交談間,一個英武漢子走了過來,對著商宇一抱拳:“商宇先生好。”
商宇方才已經認識過,這人名叫紀標,亦是劉痕先生好友,旁的商宇未曾注意,倒是此人腰間一柄短刀品相非凡,讓商宇不由得高看一眼。
“原來是紀兄。”商宇起身抱拳。
紀標見過禮后,也不見外,便直接對劉痕道:“老劉,你怎么把承天司這貨放了進來,這豈不是大大掃了興致?”
劉痕翻個白眼:“人家大小也是一品的供奉,從源都跑來給我賀壽,我還能拒之門外不成?”
紀標冷哼一聲:“你又不是不知,這姓范的心胸狹窄,自從你回國之后便處處針對你,上次被你教訓一頓之后,不僅沒有收斂,反而到處造謠中傷,實在是下作。這次他說是來賀壽,其實不就是來搗亂的?只要老劉你點頭,我這就去收拾了他。”
“你又打不過他。”劉痕笑著擺擺手,“他要搗亂,咱們就看看他想如何搗亂嘛,反正我這生日早就被搞得不得安生了,再亂些也無妨。”
他見商宇在一旁插不上話,便對商宇笑道:“你別看承天司祿位不小,可是在大禹江湖中口碑可是臭了大街了,當年秦兄被舉薦入承天司,他死活不愿去,還在源都鬧出好大一場風波來。”
商宇有些驚訝:“這是為何?”
“當然是因為這群東西太不是玩意了。”紀標道,“仗著自己有點天能,橫行無忌誰也不放在眼里,更可氣的是借著朝廷的特赦權,斂財勒索欺男霸女,哼,皇帝還讓老劉去做什么統領,卻不知道要是老劉的脾氣去了承天司,只怕不到半天大禹國就沒有承天司這個衙門了。”
商宇點點頭,他險些被天啟秒殺過一次,自然知道天啟的強大,只是依舊疑惑道:“就算有朝廷撐腰,他們又如何敢對劉痕先生不敬?”
劉痕卻端起了酒杯,微笑不言。
商宇心中思量,敢明目張膽針對一位天啟,那自然是背后有另一位天啟,卻不知是皇室還是神殿,或者是那位趙帥?
他思量間,卻見那門子匆匆過來,低聲對劉痕道:“先生,七皇子到了。”
而后面的另一個門子引著一個身著輕甲的年輕人緩緩步入園中,此人劍眉星目,面露英秀,輕甲披身,外罩一襲大紅披風,腰間一刀一劍,步伐之間森然有度,隱隱透出一種少見的煞氣,而他身邊跟著的,卻是商宇見過一面的定野軍左督夏武華。
滿園賓客,也許有人承天之力極高,也許有人官威凜凜,但卻無人有這兩位那種行伍之中規矩森然的殺伐之氣,一時之間,眾人紛紛側目。
隨后,眾人紛紛起身行禮:“見過七殿下!”
就連從未正眼瞧過其他人的范北沙亦是躬身行禮。
唯獨靠近劉痕身邊的幾位江湖豪杰,卻是僅僅站起來虛應幾聲,連腰都沒彎下去,簡單來說,就是一個混字,商宇的性子,站在這群人身邊,自然也是跟著混。
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
幻宇從來是諸國林立而尊天重士,任何君主想要讓這些游離于朝堂之外承天者恭敬行禮,那么必須要先行表達出更多的尊重。
七皇子來在庭院正中,面對劉痕坐席下首,解下披風遞給夏武華,然后神色肅然,一揖到地:“學生夏暉拜見劉痕先生,祝先生萬福萬壽,千事順遂。”
禮罷,保持著躬身姿勢一動不動,直至劉痕過來攙扶起他。
“七殿下何必如此。”劉痕與七皇子相識多年,倒是沒有與其他人那般客套寒暄,只是輕輕一嘆,“殿下盛情,在下感念在心,請上座!”
七皇子直起身,站姿如標槍一絲不茍,卻是微微低頭,口中道:“學生此來,只為賀先生壽辰,其他雜事一概不提,免污了先生耳朵。”
說罷,便往劉痕主位下垂首的第一位坐席落座。
大禹重禮儀,今日是劉痕壽宴,便是皇帝親至,也不會搶劉痕的主位落座,客席中北側第一位便是上座。
七皇子方落座,隨后又有兩隊官員進來,看穿著打扮皆是一般無二的大禹王府從事官服,只是兩隊為首兩人一個瘦高一個矮胖,兩人相見倒是有如仇寇一般,各自人馬也是分兩邊落座,一派涇渭分明的景象。
“三殿下為劉痕先生賀壽。”
“四殿下為劉痕先生賀壽。”
這是三皇子與四皇子的使者。
之后,本地神殿一位年邁祭司帶著兩位弟子亦是姍姍而來,大禹名義上四大天啟之一壽辰,神殿自然尊重。
隨后陸陸續續又有十余人入府賀壽,直至日上中天,總算得上是賓客到齊,劉痕看看天色,便拿起酒杯起身準備說兩句。
這時,那伶俐的門房小童拉住劉痕衣袖,低聲道:“先生,六殿下還沒有來……”
“他又未和我說要來,不必等了。”劉痕低聲微笑道。
說罷,他向眾人舉杯,眾人見了,也都紛紛靜下來聽他說話。
“今日劉某之事,實在微不足道,蒙諸位掛懷,劉某感念在心……”熟悉的客套開場,商宇正要聽聽這大禹國的人是如何長篇大論地說廢話,就聽劉痕接著說,“那就開席吧。”
然后劉痕連酒都沒有勸一杯,便徑直坐下,吩咐下人上菜。
于是有從人魚貫而入,撤去先前眾人案上果蔬冷碟,換上種種山珍海味時鮮佳肴,府內府外俱是一般。
商宇待劉痕坐下,這才低聲問:“大家都說六皇子會親自來為先生祝壽,如今三位皇子的人都在,先生唯獨不等他,不怕他多想?”
劉痕飲一杯酒,低笑道:“我自然知道他六皇子要來,只是我想,他夏昭何德何能,也配讓我吃個飯還要等他?”
“咳咳……”商宇一口茶水險些嗆到,“先生你這句話……真狂。”
“以后你就習慣了。”劉痕見有人遙遙與他敬酒,也是舉杯示意,一飲而盡。
商宇見一道蘭花熊掌上了桌,色澤誘人香氣撲鼻,想起來自己早晨起來還未曾吃東西,便聳聳肩膀不再說話,拿起筷子埋頭進食。
這滿座賓客無不觥籌交錯,把酒言歡,要說真正埋頭只顧吃東西的,除了商宇便只有七皇子二人。
七皇子夏暉與夏武華一派紀律森嚴的軍人作風,兩人坐姿端正,不言不語無聲用餐,仔細觀察可發現,這兩人才是吃的又快又多,而且吃相端莊,比起商宇不知要好看多少。
劉痕卻是只顧與親近的朋友閑聊飲酒,全然不顧幾位皇子的使者,只是眾人皆知,在眾多性格怪異、動輒屠州滅城的天啟大能之中,劉痕先生已經算是脾氣極好的,倒也沒有什么人敢去主動勸酒搭話。
不過許多不同的官員貴人難得聚在一處,相熟的各自之間敘一敘交情,聊一聊朝野局勢,不熟的各自拉一拉關系,留幾分好感,一時之間倒是賓主盡歡其樂融融。
這一頓飯大家都算各有所得,而商宇吃的很飽,唯有一些沖著看熱鬧而來的人,總覺這場面未免不夠熱鬧。
酒過三巡之后,七皇子突然站起來,走到庭院中央。
眾人聲音頓消,聚精會神看著這位皇子。
熱鬧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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