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臣死了,易城也躲了,所有的線索都斷了,孫延只能放棄,他也該回家了。
航班一周只有兩班,周潔帶孫延辦了臨時證件,又托人給他買了新手機、補了電話卡,兩人這才訂好一天后的機票。
“我不要,”孫延看周潔又給他買電話,趕緊推辭,“剛還了你錢這才幾天,又得欠上啊?再說我家里還有一部新的呢。”
周潔嘴一撇,“李靳楠送的吧?”
孫延點頭。
周潔笑道:“話說你倆這有點兒進展沒?”
“進展?什么進展?”
周潔笑笑沒理他,然后把手機往他手里一塞,“拿著吧,這次不用你還了,有那一百萬吃利息我也夠了。”
“嗯,那倒是……啊?”孫延大驚,“潔潔啊,”
“叫那么膩歪干嘛?”周潔白他一眼。
“不是,我剛是不是沒聽真,那一百萬……你吃什么利息啊?”孫延縮脖子弓背,輕聲細語地,一副討吃相,好像生怕把周潔給嚇跑似的。
周潔理直氣壯,“沒聽錯你,就是我。不過你放心,看在你也多少出了點力氣的份兒上,學費生活費什么的我會幫你出的。”
“什么?你這,那是我的錢啊,我只是借你卡用一用,回去你得還我。”孫延真急了。
周潔一本正經地搖頭道:“這個你就別想了,想要回去啊?也行。你趕緊把李靳楠追到手,我就把這錢給她。”
“不是,我跟她……它就算真有那么回事兒吧,這錢又憑什么給她啊?這是我的,是我裝孫子賣萌賺回來的。”
……倆人就這么從早到午,直到吃完飯進了酒店,孫延還在乞求:“潔潔,你不能這么對我,給你打電話、叫你來,都是我的錯行不?要不這樣,五十萬,你先給我五十萬也行啊。”
周潔恍若不聞,一直走到房間門口了,才笑著道:“我要午睡了,你來不來?咱倆一起?”
孫延沒法子,只好哭喪個臉回屋擺弄電話去了。下午兩個人又去逛了街,晚飯后孫延忽然說要出去辦點事,周潔竟也沒再跟著她,自己先回去了。
孫延帶著那一罐星星,打車來到了冰棍廠。他要離開了,也許此生再不會回到這里,臨走前,他想再和紅紅告個別,那畢竟是唯一一個給他折星星的人。
“那是……”
孫延剛走近紅紅的小屋,他的神念就掃到了奇怪的一幕。原本在車間后面,也就是冷庫的旁邊,是足有三個車間那么大的庫房。平時里邊堆放著一些紙箱、原材料和水桶一類的工具,那三扇巨大的推拉鐵門也從來不關的。
然而此刻,非但鐵門關得嚴嚴實實,就連通風的上窗也都緊閉,而車間里面……正在舉行婚禮?
“冥婚!?”
孫延細看之下愣了神兒。廠房中此刻擺列著紙轎竹馬、冥鏹香燭,還有各種聘禮陪嫁之物。至于牽馬抬轎前導后隨的,也全部都是紙人。
左面一行五人,三男兩女,像是男方的家人,他們旁邊一副棺材里躺著具男尸,描畫妝裹得挺鮮亮;右面就三個男的,神色表情看著倒像是雇來的,面前一副紙棺,里邊應該是女尸,也是紅襖紅鞋大紅蓋頭。
中間擺張大桌,上面紅燭白蠟、照片牌位一應俱全。桌子前面還站著個老頭,大概就是媒人或司儀了,不過是給死人操辦的。
一般人見著這場面不得驚著?可孫延卻是搖了搖頭,覺得有點兒扯。為啥呢?冥婚這事兒,有人信,也有人搞。還編排出一整套的儀式,什么先請鬼媒人納采占卜,然后擇日下聘行禮,再舉行合葬,弄得挺講究。
不講究能騙來錢么?你去找那鬼媒人,他說刨開坑扔具女尸進去得了,那有人給錢?不得弄玄乎點兒?
我國是禮儀之邦。嫁殤非禮,這在《周禮》當中是明確禁止的。然后干著這非禮的事兒,還要整出一套禮儀出來,是不是扯淡?
過去婚禮為什么要在晚上舉行?因為“婚者昏也”,以前都叫昏禮,男方去女方來,陽往而陰來,所以陰陽和調琴瑟和鳴。現在說什么冥婚在晚上辦,是不是胡鬧?
孫延一笑置之,正琢磨冰棍廠怎么搞起這個了,卻突聽得“滴滴答答”一陣響,那紙轎前面舉著紙嗩吶、紙鑼鼓、紙鐃鈸的一眾紙人,竟都活了。
代表女方的三人還不如何,可男方家的五個人全變了臉色,比那化了妝的尸首臉還要白,互相攙扶著,尤其是那兩個女的,站都站不住了。
“這哪兒娶妾呢?”石頭聽見動靜示意想出來。
孫延問了錦玥,錦玥也說想去看看。女孩子嘛,看著別人盼著自個兒,活著死了一個道理。
孫延也想弄明白紙人怎么就活了,想著他倆天天待著也煩悶,這場面又不常見,就叮囑一番,放了他二人出來。
倆人一溜煙兒飄進了庫房里,可孫延進不去啊,只能用神念瞧。這邊音樂一起,男尸和女尸竟“騰”地一下,同時坐了起來。
“招魂術?”
此時孫延才知道小看了那個司儀老頭,這是個地地道道的術人。他既不像孫延對付鄭濤那樣用符,又沒有神念可以直接控尸,想必就是用的招魂術了,但孫延卻看不出他有內氣。
招魂術和傀儡術又不同,傀儡術是制作傀儡和魂線,然后以操控為主;而招魂術卻是直接讓魂魄占據尸體,和操控沒關系。
那些紙人也是用招魂術先通靈過的,就和傀儡尸開魂竅的意思相似,否則魂魄只能藏身進去,卻沒辦法讓它活動。比如孫延和金瞎子賭斗之時,錦玥在色子里就不能讓色子移動。
“何處游魂?”
術人呵斥聲中抬手一抓便要將錦玥和石頭禁錮住。石頭一驚,他是有誓咒的,靠得錦玥太近那是要魂飛魄散的。
孫延冷哼,掏出招魂符一抖,兩人立馬被攝了回來。兩個回到腰帶之后,石頭依然驚魂未定,好一會兒才顫抖著說:“多謝主人相救!”
“新娘子好不好看啊?”孫延逗他。
“主人也是見過的,就是那天在家具廠帶您上樓那娘們兒。”
“是她?”孫延馬上放開神念,紅蓋頭下面竟然是……紅紅?
石頭分辨的是魂魄的氣息,認出了那是劉麗,可魂魄現在被招魂術人打進尸身內,孫延看不出來,只能看出尸身是紅紅的。
孫延再不遲疑,飛身上墻,然后打開上窗翻身落入庫房。
“什么人?”
女方三名男子一起出手,全被孫延一招就拍暈過去。那術人看著他道:“剛才那兩名鬼仆就是你的?”
現在尸體、紙人,全都因為術人的停頓而立在當地,男方的五人也不知所措,呆站原處。
“殺人賣尸的幕后人就是你?”孫延反問。
老頭不答。他抬手一指,女尸突然朝孫延撲了過來。孫延無語,這老頭使的是招魂術,又不是控尸術,弄具普通尸體過來是要嚇他?孫延連幽冥控尸術都懶得用,隨手拿招魂符將劉麗的魂魄收了,紅紅的尸身便軟軟倒了下去。
“你,你……”
“別你了,”孫延也看出來了,老頭應該是修煉出了問題,以致內氣全失,就靠著點兒招魂的手藝蒙人混飯吃的,“你認不認識易城?”
“不認識。”老頭脖子一挺。
孫延淡淡一笑,“我聽說招魂術修煉到厲害處,有種借尸還魂的手段。你也看見了,我正想給我那鬼仆找個身體呢,不如你來做我的鬼仆,把身體給他吧。”
“你,你會借尸還魂?你是什么人?”老頭顫抖了,他見孫延能收鬼仆,毫不懷疑他的話。
“主人……老了點兒吧?”石頭插嘴。
“別吵,我詐他呢。”孫延單獨給他傳音。
“哦,您這是詐我呢。”
孫延沒理他,又對老頭說道:“再問你一遍,你不肯說么?”
“我說,”老頭都快跪下了,“我認識易城,是他找上我讓我干這個的,說來錢快。我原先也是個遠近聞名的法師,可就因為修煉借尸還魂的時候破了功,淪落成個跳大神的,易城讓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其他一概不知啊,求大法師放過我吧。”
“今天是誰安排你過來的?”
“是他!”老頭一指地上被孫延打倒的一名男子,“魂魄也是他帶過來的。”說著從身上掏出兩個囚禁魂魄的小稻草人。
孫延一看問不出個啥,索性放他走了,男方的五名家人也抬上棺材跟著跑了。
孫延又把男尸的魂魄也放了,然后在稻草人里面找到劉麗被扣下的主魂,讓她魂魄完整,把劉麗喚了出來。
“孫延?”劉麗還認得他。
孫延點頭,“說說吧,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劉麗先黯然悲傷了一番,這才調整情緒緩緩道來。
原來這個冰棍廠和家具廠一樣,是易城他們來了才啟用的。冰棍廠的目的就是利用紅紅這些迷途少女來吸引人去面試和參加組織。面試只是偶然性的,主要還是招攬新人。
易城剛來沒什么人手,韓臣給他們制訂的“傷逝計劃”,需要大量的新人去實施。
傷逝計劃就是想辦法弄到剛死的尸體,用來給人操辦冥婚或者為一些有戀尸癖好的變態服務。
剛剛老頭指認的男子叫郭棟,是冰棍廠和家具廠的負責人。他以前是個心狠手辣的人販子,而劉麗,就是他的情人。
郭棟用各種手段控制住那些少女,再讓女孩子們或用情或用類似仙人跳等把柄,控制住像孫延這樣外出打工的男子,逼迫他們去偷盜尸體。
那天韓臣過去其實根本不是找女孩兒,他瞞著易城和趙明生,私下與郭棟商量,要弄兩個生魂來給他修煉鬼術。紅紅和小玲就是這樣喪命的,這事不幸被劉麗撞見,郭棟就殘忍地把劉麗也殺害了。
“你和小玲的身體呢?還有那些女孩子都去哪兒了?”孫延聽得都快吐了,但還是必須要弄清這些事情。
“女孩子?我不知道啊,我死后就被韓臣囚禁了魂魄。我和小玲已經被便宜賣掉了,都是剛才那老頭辦的。”
孫延這才想起劉麗死的時候家具廠還沒撤,他忽然指著郭棟問道:“恨他嗎?”
“恨入魂魄!”劉麗咬牙切齒,“我現在才知道,他從來就沒把我當人看。”
孫延點頭,“報仇去吧,你死的時候被人拘魂,錯過了進入地府,報完仇好生待著,等著地府門開。”
“我……”能報仇劉麗還會有功夫說話么?早把郭棟撕了。
孫延給她身上打下一道附身咒,“你上他身去投案,都交代清楚,紅紅我帶走去安葬。”
劉麗跪地給孫延叩個頭道:“謝謝你,我終于明白紅紅為何對你那樣執著了。”
孫延扛著紙棺,劉麗跟在他后面走出廠區。她確實明白了,孫延對死人尚且不負,何況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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