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鋒坐電梯下樓,稍后鄭知涯才走出包房。
那個黑眼鏡等待秦鋒的房間在二樓,而鄭知涯則戴著口罩走樓梯去到了三樓的3046房間。
叮咚~
電梯停穩,秦鋒穩步走出了電梯門右轉,看到眼前的指示牌寫著2040房間還要在往右手轉。
于是秦鋒往前走,又轉向右側看到一條長長的走廊,每隔大約四米左右有個小吊燈,地上鋪著紅黃相間的地毯,走道上還零星放著一些油畫作為裝飾。這是明顯的仿歐式的裝修。
秦鋒走在這條走廊上自己覺得,自己今天穿的好像和這環境有點不太搭調。當然了,他今天穿的和他自己的性別本身就不搭調。
他邊走邊找2040房間,把門打開。
一個戴黑眼鏡穿著黑西裝打著黑領帶的男人正坐在那里低頭看菜譜。
就好像沒有看到他一樣的專注。
在他坐的椅子后面放的是一把黑色的雨傘。
秦鋒第一感覺是,這個人是有多喜歡黑色,夜里出門不怕被車子撞嗎?
黑眼鏡抬起頭看向他,透過眼鏡那是一雙細長的眼睛。
好像毒蛇一樣陰森。
“恕我直言,鄭女士,你畫的這個妝,可真丑啊。”
“您這一身黑色可見對時尚的想象力也極為貧乏。”
“那也要比一個男人穿成女人的樣子要好很多吧。”
說到這句時候,他嘆了口氣。秦鋒有點生氣了,他有點想要動手殺人了。
這時候耳機里傳來鄭知涯的聲音。
“冷靜,你先問問他的名字。”
于是秦鋒問道。
“這位先生,我想你也知道了我的名字,可是我還不知道你的,這不太公平吧。”
“我知道的又不是你的名字,是你主子的。有什么不公平的。”
“所以,你專門找我來就是為了來找我吵架的嗎?”
“不,是為了看看你這位主人手上有多少張牌。”
鄭知涯一邊聽著,一邊在給秦鋒做著指示該如何回答。
“那你現在知道了,是不是我們這個局可以散了。”
鄭知涯故意讓秦鋒不提最要緊的賈愛民的千金小姐,也讓對方無從用人質威脅,以退為進。
“不著急呢,我這不是還沒知道詳細呢嗎,對了,菜我在你來前都點完了,你可以喊服務員開始上菜了。”
黑眼鏡說話的語氣很輕,輕的有些讓人覺得輕佻,輕蔑。
秦鋒自然是感受到了這顯而易見的挑釁,但這卻反而讓他冷靜了許多,與人溝通和與人武斗是一樣的。對方越是挑釁,自己越是不能著急。對方的輕蔑挑釁,反而讓秦鋒進入了一種冷靜的備戰狀態。
此時的秦鋒就像一把絕世的快劍,鋒芒內斂。
他起身,打開門溫和的喊招呼過道上的服務員。
“可以開始上菜了。”
之后,秦鋒穩步又坐回到椅子上。
“讓我猜猜看,你身上肯定帶著竊聽器材,我們的對話肯定被你的主子聽的一清二楚對嗎?”
鄭知涯在耳機中給秦鋒下達命令,現在開始重復他說的話。
“跟你們天道不一樣,我們卜命師不是上下級關系,是親人。”
“哈,對,你們自以為是親人,那為什么你來面對我而不是躲在耳機后的他呢?回答我,是不是他的命更精貴一些?”
“我沒想到,你抓住了發問的機會就只會問這種問題。既然是親人,我們就要互相支持。我倒要反問你,此刻你的主子呢?他人又在哪里呢?”
“她正在找你的主子,我想現在差不多該找到了。”
————
此時,3046包間的房門被緩緩的打開了。
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孩站在房門前。她先是略微鞠躬三十度。
“不請自來,真是不好意思了,鄭先生。”
鄭知涯看著她俏麗的容貌,好像在哪里見過她,又沒有什么太深的印象。仔細端詳過去,那看張看似天真的臉上有著大大笑容。讓他聯想到要吞噬獵物的巨蟒。危機感,立刻產生。鄭知涯從上衣口袋中摸了兩張符咒。
“你好。”
鄭知涯輕輕點頭。
黑夜如晝,又是一道閃電。
————
2040房間內。
在雷光閃過,秦鋒抽出了右手匕首,箭步而出,宛若離弦,直取心窩。
秦鋒的動作太快了,并且毫不猶豫。
一張桌子的距離就像一張紙那么薄。
但是,在雷光滅盡的時候,黑眼鏡已經一個后翻從掛在椅背的傘柄處拔出了一把傘藏刀。除了劍柄處為了掩人耳目按照雨傘傘柄裝飾,其余的地方無論怎么看都是唐刀、倭刀、或者日本刀之屬。
黑眼鏡雙手持刀,架好東瀛劍道里可攻可守的中段,目不轉睛的盯著秦鋒。
秦鋒見剛才第一擊不成知道對方身手不差,已經把左手的匕首也拔了出來雙手持刀,左手為問右手架在鼻子稍前。
東瀛的劍道講究一擊必殺,詠春也講究一擊必殺。
只是日本刀的攻擊范圍更長一些,先攻更為有易。但是高手過招,先攻不代表有優勢,因為先攻往往代表先露出破綻,一個細微的破綻也是致命的。
秦鋒的心里有點急,他有點擔心鄭知涯要面對的對手是不是他能夠應付的。
雖然雙方各自所學不同,但都是緩步向前。若是往后退了,就輸了。
此時,在房間內。持短兵的秦鋒更占便宜,他雖然對鄭知涯的自保能力有信心,但是他知道能驅使這樣的高手的人物定然不會是什么等閑之輩。所以,在心態上,他有一絲的急躁。
雙方的兵刃在緩步的向前中,終于開始接觸。
金屬的絲絲摩擦聲。
細微而刺耳的讓血脈為之噴張。
面對真刀對決,雙方內心都沒有一絲因為生死而遲疑。
秦鋒多往前進了半步,就是這半步。
不該進。
就是這半步是為鄭知涯進的。
他著急了。
他意識到時,對手已經出手了。
一劍快如閃電,直取面門。
很快。
一閃,并且沒漏出破綻。
血。
順著秦鋒的腦門流了下來。假頭套,被劍劃破了,落在地上。
但是,秦鋒還是在劍鋒確實砍入頭骨之前閃開了。
黑眼鏡的劍鋒只是在他的頭皮側面破了一點點皮。
傷口不深,但是他已經滿臉是血。
因為頭皮上的血管太多,只要擦破一點就會血流不止。
“剛才那爛頭發,也是礙手礙腳,這里施展不開,干脆我們去院子里放手相殺吧。”
血激發起了秦鋒的獸性,也讓他更為冷靜了。反正他不可能跳過眼前的對手去幫鄭知涯,那就相殺到底。
黑眼鏡扶了扶眼鏡,瞇起眼睛。
他笑了。
“好啊。”
之后,兩人先后從窗子跳入了院子,兩層的樓高度,只需一個翻滾動作就可以把落地的反作用力盡數泄去。
————
3046房間內。
“鄭先生,您不用這么緊張,不請自來是我失禮了。我知道您現在在拿符咒,兩張符咒,一張是避雷符,一張是引雷符。壬辰日,風雨交加用這樣的符咒,一張引雷轟這間屋子,一張避免自己被轟中是個不錯的辦法。”
鄭知涯聽到自己的計劃已經被這個看似姑娘識破,知道對方定然是有備而來。他不急著說話,等著對方要說什么。
“其實呢,我們天道和你們不同,我們所有的一切都是神的安排。”
“神,不是你們天道迫害我們的借口嗎?”
這個姑娘優雅的行了個欠身禮。
“是我失禮了,我還沒有自我介紹。我是天道的蛇之祭祀,剛剛和您聊天的是巳之執行人。您也可以叫我柳應是,當然這不是我的真名字。只是我很喜歡這個名字。”
鄭知涯沉默不語,他不知道眼前這個人到底想做什么,他只能在心里暗自分析眼下的情況。以元禮的本事,救出點點定然不成問題,而且對手一開始就沒想傷害點點。而秦鋒,也至少能夠自保。
對方早就料定了,自己不會去到其余兩處,而會坐鎮指揮。所以,對方的目標始終是自己。
“哈,鄭先生害怕了嗎?別怕,我今天不會殺您。我只是來傳達神的信息。因為,只有您才能把神的信息在這個時間點傳達給您和您朋友以及孩子們。”
“你要傳達什么問題。”
“要為你解答疑惑,我要告訴你們,你們一定忘了,我們為了什么要殺光你們這些卜命師。畢竟千百年自以為是的正義和血的仇恨,會掩蓋真正的善良。”
鄭知涯在柳應是的言語之中聽出一種不可理喻的狂熱,他想了一會,對柳應是說道。
“其實,我是理解你的,這世上沒有所謂的對與錯,對或者錯都只在自己的立場之中才是對的,出了這個場,對的也變成錯的了。”
“哈,鄭先生,可是你們的場是什么呢?為了自己的私欲,去肆意竄寫因果,改變世界本該有的樣子。”
“可是,即使我不去做,也會有別人去做的,即使你把這一代的卜命師殺光了。讓卜命師的知識像焚書坑儒時一樣從世上抹去。過了百年之后,這個世上卜命的知識又會重新積累起來。因為,了解并改變自己的命運是人類的渴望。”
“所以鄭先生一定覺得自己做的事情天經地義,甚至還有一些高尚嘍。”
“我不太懂,我們卜命師做的事情有傷害到誰嗎?”
鄭知涯說到這的時候,從口袋里拿出兩顆口香糖,一顆遞給了柳應是。柳應是擺了擺手,示意不要。
鄭知涯自己撕開包裝紙,把口香糖放進嘴里開始咀嚼了起來。
一陣薄荷涼透過鄭知涯的呼吸道,讓他覺得似乎這個雨夜更加冷了。
“你們正在毀滅這個宇宙。”
雷聲穿過玻璃進入室內,透過兩人的耳膜。
一陣轟隆隆的聲音后。
又是玻璃的稍后因雷聲共鳴引起的嗡嗡聲。
“你的意思是,我們占卜這件事情就能夠毀滅這個宇宙?”
鄭知涯咬著口香糖。
“是的。”
“怎么個毀滅,你說說看,我洗耳恭聽。”
“不知道鄭先生可曾聽聞過賭場理論?”
“沒有,我洗耳恭聽。”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吧,您用您的知識幫助過那個賈愛民賈先生對吧?”
“是的。”
“那我可以這么說,您用您的知識在世界這個大賭場當中幫賈先生獲得了本來不該屬于他的那份資源。這么說沒錯吧?”
“可以這么理解。”
“賈先生獲得了不該屬于他的資源,某個人或者某些人就失去了該屬于他的資源。這是第一重的影響,對吧?”
“恩。”
“好的,首先,為了方便討論我們就假定是某個人吧。賈先生獲得額外的資源后一定會把資源用在和某個人不同的地方上,這又產生了第二層影響,對嗎?”
“是的。”
“以此類推,還有第三第四第五層影響,是不是這樣?”
“是的。”
“所以,在你改變一個人的命運的同時,這個世界的時間線就隨著這次蝴蝶振翅徹底的改寫了。”
“那又如何,既然我幫助了他,那我的幫助也是在因果之中的一部分。”
“錯了,舊有的沒有你的時間線并不是消失了,它只是被掩蓋了。就像你們常說的陰陽一樣,成為了陰陽之中陰的那一部分,在陽之下繼續運轉著。鄭先生,你別告訴你不知道這些吧。”
鄭知涯是知道這些的,因為元神和靈所在的空間是居于無數個平行時間線之間的位置,所以擁有與元神溝通能力的卜命師自然了解平行時間線的存在。
鄭知涯把口中的口香糖包進了糖紙里,疊好。點了點頭。
“好的,既然如此,那我繼續講下去的事情,可能就是鄭先生不知道的了。我們的神,自太初而來,‘太初有道,其名為天,天即道,道法自然,如來。’我們的神,是自太初以來切切實實存在的神。”
“你的神是佛陀或者耶穌嗎?”
“皆是,又皆都不是,宗教中的神明都是基于真實藝術加工的,天道的神是真實存在的。”
“你是說,它現在還在這個地球上?”
“是的。它從這個世界的太初一直行走至今,他既存在于這個世界也不存在于這個世界。這就是為什么世上會有‘涅槃’的說法。”
鄭知涯認真聽著,不做評判,點頭示意讓柳應是繼續。
“既存在也不存在,于是就永恒不滅。它擁有全知,于是便可安排一切。”
“但,你沒有提到全能。”
“是的,沒有全能,它是真實的神,就不可全能。全能的神不能創造一顆它不能推動的石頭,于是神就不是全能的。”
“恩,假設你說的這位全知但不全能的神存在于這個世上。”
“它同時存在知道所有過去和未來,知道一切,知道這個宇宙毀滅的原因。是因為無數的時間線的分裂,就是無數的世界被創造。”
“恩。”
柳應是自己給自己從圓餐桌上拿起茶壺給空茶杯倒了茶,吹了吹,小口的珉了一下。
鄭知涯也拿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
“所有的時間線,所有的世界。都連接著太初。”
“你的意思是,這就像是一根細線上面掛了越來越多的紙鶴,每只紙鶴看似很輕但是重量卻在不斷加重。”
“可以這么說吧,這根細線就是太初。最終無數的世界總會讓那根細線端掉,而這個宇宙也將走向最終的堙滅。”
“所以,你們就在各個時間線之中獵殺我們,以期待減緩堙滅的到來?”
“是的,鄭先生,我把真相告訴了你。并不是我的意愿,是神的安排。”
“你的意思是?”
“就像剛剛你用對講機和下屬溝通一樣,我們祭祀與神之間也存在著位于靈面的溝通。”
“只是,你像我的家人一樣有選擇的權力嗎?”
“神的意志是絕對的,我心甘情愿為之效勞。”
“我想,這世上沒有絕對,凡事總有代價。”
柳應是聽到鄭知涯的話,又喝了一口茶。外面的閃電又打了一道。
“柳小姐,今天特地前來告訴我這么多事情也是辛苦了。我想你的神若是全知,一定是也猜測到了我后續自然而然的一些反應吧。”
“我只知道神告訴我的,至于它不告訴我的,我一概不知道。”
“所以,它是想讓我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再去泰國,自投羅網死個明明白白?”
“我不知道,我只被告知今天要來見你,告訴你適當的事情。該說的我都說完了,在泰國見面的時候,我想我們還是會遵守自己的職責。”
“那,我想既然你的目標達到了,你是不是可以喊一下你的那位巳之執行人和我家的弟弟結束戰斗了。”
柳應是點了點頭。
鄭知涯拿起對講機聽到話筒里還傳著斷斷續續的雨聲和金屬碰撞聲音。
“喂,差不多可以收手了,我這邊結束了。”
秦鋒沒有回應,金屬碰撞的聲音依稀傳來。
“喂,聽沒聽到,我說你們差不多可以結束了,我和你那個對手的上司聊完了。”
秦鋒還是沒有回應,金屬碰撞的聲音依稀傳來。
這時候,柳應是走過鄭知涯的身邊。
打開窗子。
“巳!你差不多就行了!老娘這里聊完了!”
一道閃電閃過。
柳應是的聲音比雷鳴先到。
對講機里的金屬碰撞聲,結束了。
————
第二天,清晨。
吃過早餐后,鄭元禮和小嘉向父親道別。
昨夜,鄭元禮想要把懷表還給父親時,父親讓他收下。但是,鄭元禮還是固執的把懷表還給了父親,說自己用不上。
之后,鄭知涯把聽到的關于天道的消息原原本本的告訴了鄭元禮。
鄭知涯相信,他的兒子會對是非區直的自有自己的判斷能力。
無論,他們所處的立場是正是邪,都不會讓鄭元禮失去本心,脫離自己要走的道。
此外,根據鄭元禮描述,鄭知涯和柳應是的會談結束的同一時間。那個挾持了點點的人突然死去了。
這個體型微胖的小陳應該是一開始就被人下了毒。而且死的時候,沒有任何掙扎的痛苦,好像還很享受就如做了一場美夢一般,嘴角略帶笑容。
如果不是湊巧,那就需要對毒藥在身體新陳代謝作用下發揮功效的時機,計算的極為精準。
能夠做到這種程度,那么下毒的人用毒的本領已臻化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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