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龍山上，是天生的避暑勝地，尤其是山巔幾乎永遠(yuǎn)有風(fēng)吹過。侯玄演坐在一塊青石板上，手中的石頭堆在地山，用碎石子磊出了一個小徐州城。

    “隨著我們的北伐，偽清對待漢人的態(tài)度也變了，聽說努爾哈赤在關(guān)內(nèi)很多地方已經(jīng)廢除去圈地投充，還把很多貝勒搶占的土地還給了當(dāng)?shù)匕傩铡＿@些愚民感恩戴德，恨不得把他們當(dāng)祖宗供起來，全忘了當(dāng)初是怎么被欺壓的。”夏完淳語氣憤憤不平，沉聲罵道。

    侯玄演將最后一塊石子堆到城樓上，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笑道：“偽清需要有人給他種地，給他軍糧，給他盔甲。而北方百姓需要活下去，兩邊一拍即合，本沒有什么奇怪的，要所有人都心懷大義，那是強人所難。有的百姓不過就是想活下去，這本身沒有過錯。偽清到了現(xiàn)在，知道體恤百姓，也算是我們北伐的一項成果，端哥兒不必生氣。”

    夏完淳冷哼一聲，低下頭去沉默不語，侯玄演知道他讀了十幾年的圣賢書，心中有自己的標(biāo)桿，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扭轉(zhuǎn)過來的。

    閻應(yīng)元望著他堆起來的小徐州，竟然像模像樣，也知道是因為這一個月來，天天在云龍山頂往下看，徐州城都已經(jīng)刻在他們幾個的腦子里了。

    “國公，我們什么時候打徐州，就這樣干耗著也不是辦法啊。在云龍下腳下，北伐中路軍已經(jīng)快建起一個小城池了。”

    軍中的年輕武將，因為請戰(zhàn)被侯玄演罵了幾次，誰都不敢再說了。這一回是閻應(yīng)元忍不住親口問了，周圍的眾將都豎起耳朵，等著聽答案。

    閻應(yīng)元不同于那些小將，那些年輕武將都是跟著侯玄演從蘇州一步步打上來的，是侯玄演的心腹也是下屬，侯玄演可以對他們?nèi)我獯蛄R，別說觸怒了侯玄演要挨罵。平時走道見著無緣無故都要挨腳，閻應(yīng)元卻不行。

    別說這個老將在江陰的壯舉，就算是后來的資歷和威望，侯玄演也得給他留些面子。

    “麗亨，徐州不是不能打，但是現(xiàn)在打有幾個壞處，第一襄陽戰(zhàn)線不穩(wěn)，忠貞營和四藩僵持1略占下風(fēng)，還有豪格和阿濟格在河南隨時可以支援孔、吳四藩。咱們對徐州大舉開戰(zhàn)，就失去了對襄陽的策應(yīng)作用。第二山東和漢中剛剛收復(fù)，如今正在鞏固城防，只要等他們安定下來，就可以牽制更多的清兵，到時候徐州開打偽清的援軍將會大大減少。本國公知道你們立功心切，急于收復(fù)北方，也是出于拳拳報國之心，但是不能急于一時。我寧愿讓將士們在云龍山種菜養(yǎng)獸，也好過付出多一倍甚至更多的傷亡，來換取打下徐州的時間提前個一兩天。”

    閻應(yīng)元聽了暗暗點頭，他心中雖然還是不甚滿意，但是這至少講得過去。要說侯玄演無心北伐，天下沒有幾個人相信，但是在徐州耽擱的時間太久，難免人心浮動。閻應(yīng)元也是害怕軍心士氣受到影響，這才冒著得罪侯玄演的風(fēng)險，替下級將士問出這句話。其實在他看來，只要北伐能夠早一天成功，付出再大的傷亡都是值得的。當(dāng)初守江陰，他抱定的就是全城殉國的想法。

    侯玄演解釋了一番之后，站起身來，望著眾將說道：“等到東路軍在山東，川兵營在漢中站穩(wěn)了腳跟，徐州就跟這個小石城一樣。”說完一腳將自己磊了一個上午的石頭城一腳踢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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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州城里，尼堪正在和偽清任命的徐州府官員飲宴，酒席上水路八珍、山珍海味應(yīng)有盡有。

    十幾個妙齡少女，扭動著曼妙的身軀，在箏樂管弦聲中，翩然起舞。

    徐州知府葉方恒站起身來，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舉杯說道：“我等如今能夠平安無事，全賴王爺神威，將那侯玄演擋在城外。想那廝狠戾非常，簡直就是千年未遇之兇人。我大清多少名將損耗在他手里，唯獨拿我們王爺沒有辦法，大家隨我一起敬王爺一杯，感謝他老人家的再生之德。”

    尼堪坐在上首，正在捏著下巴欣賞席間的清歌妙舞，聽了葉方恒的話冷笑一聲：“你把那侯玄演吹噓的太過了，我那幾個王兄到了江南，水土不服生病太多了，這才讓他撿了個大便宜。等到今年秋上，我們大清的勇士就將卷土重來，拿下江南一統(tǒng)天下。”

    席間沒有一個人相信，但是臉上都振奮無比，紛紛舉杯祝酒。

    更有甚者聲淚俱下，直言能夠效忠大清，效忠滿人主子，是幾輩子才修來的福分。

    葉方恒的親弟弟就是葉方厲，當(dāng)初在昆山抗拒商稅，還企圖殺害徐元寶、范閑等稅官，被侯玄演帶兵滅了門。他仗著酒意，臉上神情悲戚，繼續(xù)說道：“下官的故鄉(xiāng)松江府昆山，是最早被侯玄演竊取的地盤，我那全家七十余口，被他的手下徐元寶殺得干干凈凈。”

    葉家在昆山乃是一霸，當(dāng)初欺壓的顧炎武無家可歸流亡江湖，四處逃命的就是這個家族。葉方恒本來在泰安州萊蕪縣為縣令，烈火營殺到山東，他逃到北京將家產(chǎn)全部上繳，換來了徐州知府的高位。也是因為北伐軍的屠殺，讓偽清朝廷的漢官越來越少了，他才能夠如此高升。一般人也不敢買官捐官了，誰都知道萬一北伐軍打過來了清廷任命的官員難逃一死。

    徐州通判站起身來，義憤填膺地說道：“侯玄演簡直太殘暴了，沒有一點人的心肝，江浦縣他將兩千活人煉了磁窯，曠世未聞的暴虐只有當(dāng)年的商紂能夠一比。還有鳳陽城...唉！”濟爾哈朗的死狀太慘，就連這些漢奸都不敢開口描述了。

    這些人你一言我一語，把本來欣賞美人歌舞的尼堪，說的一點興致都沒有了，只感覺渾身上下不得勁。端著酒杯眼神迷離的尼堪，自忖道：戰(zhàn)死沙場事小，要是跟濟爾哈朗一樣，被人剝了皮丟到煮沸的糞便里...

    尼堪嚇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不行，我不能賭命死守徐州。恐懼就像是一條毒蛇，中毒的尼堪心中開始慢慢開始布置一旦戰(zhàn)敗的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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