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胡思亂想的工夫，吳瞎眼已經(jīng)換了一身干凈的道袍，背后背著他掛在墻上的七星劍，手里還拎了一個大號的銅葫蘆。光看那葫蘆的大小就知道分量不輕，要是里面裝上水，差不多得一二十斤，可是吳瞎眼把東西拎在手里卻像是拎著根羽毛，根本沒當(dāng)回事兒，還一個勁兒催促我們快走。
等上了車，我才試探著問道：“老叔，你以前不是說有趕山鞭么？那東西真存在？”
吳瞎眼說道：“山河社稷圖都在，趕山鞭怎么可能不在？不過，趕山鞭究竟好不好用，我也不知道�！�
吳瞎眼伸手往自己身上拍了拍：“趕山鞭就在身上，師門傳下趕山鞭的時候，留下了一條祖訓(xùn)。不見山河社稷圖不許動用趕山鞭。據(jù)說這兩件寶|貝是相輔相成，又相生相克的東西。一樣?xùn)|西出來了，另外一樣才能動。不過趕山鞭嘛……”
吳瞎眼頓了一下道：“就連我們祖師爺也不知道趕山鞭是真是假��！我們祖師爺說：他一直懷疑趕山鞭是拿來抽人的，不是拿來抽石頭的。我們師門里留下過一種捆繩子的手法，據(jù)說是當(dāng)年修建長城和秦皇墓的工匠留下來的，用那種手法把繩子捆在石頭上，拽起來能省不少力氣。趕山鞭就是建工用來抽奴隸，讓他們快點拽石頭趕路的鞭子�！�
吳瞎眼的這個解釋比較接近現(xiàn)實，跟神話中石上留鞭痕的說法也很貼近，這樣看來山石上留下的痕跡，就不是鞭痕而是索痕。這符合前秦時代奴隸運輸山石的情況。
吳瞎眼再次說道：“還有一種說法，就是趕山鞭專門用來克制山河社稷圖，可以打散山河社稷圖里的山川之靈。這個說法，我覺得不太靠譜。誰知道呢，真正見到山河社稷圖就知道了�！�
我正微微點頭之間，玲兒也跟著說道：“老叔。你是什么門派啊？龍脈天師，還是斬龍術(shù)士？”
“應(yīng)該是斬龍術(shù)士吧？”吳瞎眼道：“我也不知道，我估摸著連師門自己都說不清楚�！�
我倒沒有懷疑吳瞎眼的話，丟了傳承的門派比比皆是，十成秘法傳過幾代之后就剩下那么一兩成的事情不算稀奇，傳到最后就剩下一張嘴的門派也大有人在。況且，斬龍術(shù)士從明朝之后就成了禁忌，朱元璋不僅掘了龍脈，也屠光了斬龍術(shù)士。就算斬龍術(shù)士還有傳承，也不可能擺在明面上，一來二去散了傳承的可能性非常之高。
玲兒微笑道：“老叔，你剛才說又上了戰(zhàn)叔的當(dāng)。戰(zhàn)叔，他……”
吳瞎眼哈哈大笑道：“這就護著歡子啦？媳婦兒就得這樣，不管啥時候都得護著自己男人�！�
玲兒被吳瞎眼說得滿臉通紅，吳瞎眼卻沒當(dāng)回事兒：“歡子，你信命么？”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吳瞎眼就說道：“我信。我不僅信命，還相信人的命運能算出來，就像周文王不就可一卦通玄么？王戰(zhàn)那老犢子就會這個，什么事情都能算得出來。”
吳瞎眼嘿嘿笑道：“王戰(zhàn)可不像我，我是心里藏不住事兒，有人問，我就能說。王戰(zhàn)不一樣，他能憋住。想從他嘴里摳點東西出來，比讓死人說話還難。但是，王戰(zhàn)不管辦什么事兒，都像是事先算計好了一樣，做什么，什么順當(dāng)。有些人，有些事兒，有些東西都像是事先在那等著他一樣，去了就能把事兒辦成了。所以，我說他當(dāng)年給我下了套兒�！�
吳瞎眼忽然長嘆了一聲道：“鈴丫頭�。∧阏f的對，王戰(zhàn)跟我打賭其實是為了救我。風(fēng)水先生說白了是在幫人改運改命，改了別人的命，就壞了自己的命。老天爺還是很公平的。我這個人��！不像王戰(zhàn)，該干的事情去干，不該干的事情，連看都不看一眼。被人忽悠幾句，腦袋一熱就容易動手給人布大局。這個性格，早晚得死在風(fēng)水上。”
“我?guī)煾�，以前給我想了個招兒，讓我把補古董這一招學(xué)好，將來光靠補古董過日子，千萬別提風(fēng)水。嘿嘿……”吳瞎眼不好意思的笑道：“可我憋不住��！一來二去的還是讓人知道了。這不就這樣了嗎？”
吳瞎眼說話的表情無懈可擊，看不出任何說謊的樣子�？晌铱傆X得，吳瞎眼在瞞著什么事情，我猶豫了一下才問道：“老叔，我爸究竟是干什么的？”
“你爸干什么的？你不知道？”吳瞎眼眨巴著小眼睛看了我好一會兒：“他除了賣古董還干過別的勾當(dāng)么？”
吳瞎眼慢了半拍，他有事兒在瞞著我。我現(xiàn)在問他，他未必肯說，還得找機會慢慢試探。
我給玲兒打了個眼色，后者心領(lǐng)神會的跟吳瞎眼聊了起來，卻再沒提我爸和龍脈天師的事情：“老叔，我們得到消息，說是真龍墓在云夢澤，云夢澤是什么地方？”
吳瞎眼閉著眼睛想了半天：“云夢澤早就沒了。要說云夢澤，還真是一個養(yǎng)龍的好地方�！�
據(jù)我所知，云夢澤應(yīng)該是前秦時代的楚國，也就是現(xiàn)在的江漢平原古湖泊群的總稱。也有說法說云澤和夢澤是江漢平原與洞庭湖平原的交匯處，以長江為界分為兩處，據(jù)《漢陽志》說："云在江之北，夢在江之南。"合起來統(tǒng)稱云夢。但是無論哪種說法的結(jié)果，都是云夢澤在魏晉時代就已經(jīng)開始大面積縮減，直到明代云夢澤全部消亡。所以，云夢澤也就變成了神話中的地名。
關(guān)于云夢澤的傳說，可以說數(shù)不勝數(shù)，不僅隱藏著神話當(dāng)中的珍禽異獸，就連前秦時代隱居云夢澤的大能也比比皆是，傳聞田忌便曾隱居云夢澤。也有傳說，墨家一分為三之后，其中的一支流派“楚墨”便遁入云夢澤隱世不出。不過，任何一本史料，或者經(jīng)注中都沒有留下云夢澤的詳細記載，更沒有過云夢澤的地圖。
我們想要去找?guī)浊曛暗脑茐魸�，無疑是要重尋那滄桑之變啊！
可是吳瞎眼怎么會說，云夢澤是個養(yǎng)龍的地方？
吳瞎眼絲毫沒有注意我臉上的疑惑，繼續(xù)說道：“千年之前夢云澤覆蓋千里，龍騰蛟潛，各種異獸徘徊期間，無數(shù)大能爭相歸隱。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長江和漢江洪水進入云夢澤的同時，江水?dāng)y帶的大量泥沙也被帶到了云夢澤，由于水流流速減緩，泥沙也就淤積了下來。先淤出小的洲灘，再逐漸淤出大的洲灘。那時的云夢澤雖然面積縮減，卻仍舊是神話也是禁地。那時候，沒人知道云夢澤中究竟蘊藏著什么秘密。戰(zhàn)國之后人們卻在云夢澤上演了一場人定勝天的千古傳奇�！�
吳瞎眼深吸了一口氣之后，接二連三的說道：“自春秋戰(zhàn)國就有人們開始逐步墾殖開發(fā)云夢澤。東晉永和年間人們?yōu)榱吮Ｗo已開墾出的土地不被洪水淹沒開始修筑堤防。到南朝時期灘圍墾日漸增多，使得云夢澤的水面面積銳減近半，逼使荊江河段水位抬升。”
“宋慶歷八年和金明昌五年，黃河先后兩次大的決口，迫使人口大量南遷。這一時期，江湖不分的云夢澤已不復(fù)存在，代之而存的是大面積洲灘和星羅棋布的江漢湖群�！�
“那時，人們在荊江北岸分段修筑的堤防，形成了今天荊江和荊江大堤的雛形，當(dāng)時荊江兩岸尚有九穴十三口分流荊江洪水，‘北岸五穴六口，南岸四穴七口’，在九穴十三口分流洪水的同時，大量泥沙又淤塞了九穴十三口，分流作用越來越小�！�
“人們在分流河道淤塞的先決條件下，將九穴十三口先后堵口筑堤，擴大了耕地面積。明嘉靖年間最后一個位于北岸的‘郝穴’被封堵，至此，形成了連成一線的荊江大堤，也形成了單一的荊江河槽和廣闊富庶的江漢平原，云夢澤全部消亡�！�
吳瞎眼說到這里忽然停了下來：“本門先祖曾經(jīng)在云夢澤形成九穴十三口的時候，堪輿風(fēng)水，發(fā)現(xiàn)云夢澤核心其實就是一座養(yǎng)龍之地，當(dāng)年九穴十三口名為泄洪，實則是為了屠龍。”
我微微皺眉道：“那時候的云夢澤還有真龍么？”
吳瞎眼搖頭道：“本門先祖并不確定那里是否有真龍的存在，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當(dāng)?shù)氐淖∶癫粩嚅_墾云夢澤，很有幾分填海困龍的意思。云夢澤徹底消亡，那條活在云夢澤里的大龍也就再沒法興風(fēng)作浪了�！�
我沉聲道：“你的意思是，云夢澤的消失是有風(fēng)水術(shù)士在背后推動？”
“肯定有！”吳瞎眼點頭道：“不斷堵死江河填湖造田，并非單憑人多就能完成的工程，其中一些地方必須經(jīng)過精確的計算。否則就是堤毀人亡的結(jié)局。你要知道，古代的水利工程往往跟風(fēng)水有著密切的關(guān)系，有些水利工程的策劃者干脆就是風(fēng)水先生�！�
吳瞎眼的話并非是一種臆測，古人更相信氣運，古代官員雖然不會風(fēng)水，但是他們幕僚當(dāng)中未必沒有風(fēng)水先生。這是古代官場的一種陋習(xí)，也是某種傳說的原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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