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承安總是這樣,聊著聊著就突然冒出這么一句讓人難以琢磨的話。
“不必拽得太緊”?他話里所指的、是她嗎?
蕭凌兒記得之前聽詩詩姐說過,梅承安這人心思很深,做事情就像那些高手下棋一般,動一步便能想得到后頭的好幾步。
這次她身份的事情也能看得出來,他的確謹慎聰明得有些過分了。
蕭凌兒真不知道,梅承安下的這盤棋,是不是也把她計算在了內(nèi)。他就這么繼續(xù)讓她就留在梅家之外,以一個外人的身份和梅家做生意,到底是打得什么主意呢?
這一會兒功夫,蕭凌兒心里真是跟百轉(zhuǎn)千回了一般,可再瞧著梅承安臉上那種云淡風(fēng)輕萬般傾塌他自巋然不動的神情,終于還是泄了氣。
她承認,要從梅承安這兒摸清楚他心里想的東西,的確不是件簡單的事情。
不過,好吧好吧,不管怎么樣,能讓她繼續(xù)維持現(xiàn)在這樣已經(jīng)很好了。只要不在梅家,她就有足夠的時間去做她自己的事情,如今還可以不用左右躲避著梅承安,是不錯的結(jié)果了。至于將來梅承安想做什么,到時候再行打算便是。
如此想著,蕭凌兒聳了聳肩,總算是收回了視線來,“那好,就承蒙梅少爺關(guān)照,讓我這賣藥的生意也能過得遂心些。”
“客氣。”梅承安抬了眸子,“但你也切要記住,你的身份不要再讓梅家的其他人知道,哪怕是百草堂的人,梅家沒有你想象得那么太平,即便只是一個妾的身份,或許讓有心人知道,也會多幾分眼睛盯著。”
這句話蕭凌兒倒是聽懂了,詩詩姐也跟她提過梅家些許的事,這盯著的人,想來就是梅家二少爺梅永新了。
但這些再怎么說,跟她是沒有關(guān)系的,蕭凌兒自然也不會多問,只是點了點頭,“我知道的,你放心。”
她說著,又歪了頭朝向了梅承安,“不過話說,你今天怎么會來村子里?你剛出現(xiàn)的時候我還有些奇怪呢,原以為你知道我的身份后這么久都沒動作便是罷了,可過年這種日子居然來了,可是有事?”
“無其他事,不過尋處清凈地。”梅承安看著蕭凌兒爍爍有神的眸子,柔了神色,收回視線卻不看她,只是遙遙看向前頭,“今日事的確算巧,離著安定村有些距離,便瞧著你做的滿天星,些許好奇才走近了些。”
“你怎么知道那是我做的?”這男人真是,好像什么都知道。
梅承安抿了唇角,“勿論安定村,乃至塘縣,都幾乎不會有人準備滿天星過年。且那滿天星看著與販賣的相似,其實不類同而語,應(yīng)不是直接買下而是經(jīng)過人為改造。如此想來,這安定村內(nèi)也就你機靈聰敏,逃不出是你的主意。”
“原來如此。”蕭凌兒撓了撓自己的鼻子,“不愧是梅大少爺,旁人瞧了或許也就覺得那東西好看,卻只有你腦子里拐了七八九個彎似的,非得什么都探究出來。”
七八九個彎?梅承安又被蕭凌兒的話逗得勾了勾唇角,這小丫頭說話總是多著幾分趣味,“不過確實,你做的很好看。”
“承蒙夸獎了。”蕭凌兒也跟著一笑,聲音都揚了起來,“那照這么說的話,今兒這事應(yīng)是我自己救了自己,若不是那滿天星引了你過來,也不會那么容易度過這次的難關(guān)了。”
“你倒是會攬功勞。”
“那是。”蕭凌兒吐了吐舌頭,“哎呀,不過不管怎么說,今天的事還是謝謝你了,這個恩情我記下了。”
“光是記下恐怕不行,有了恩情總該是還恩才對。”
“嗯?”蕭凌兒哼了一聲,她的話多少有些客套,沒想到梅承安居然還就事論事上了,果然恩仇必報。“好吧,你說要怎么還?”
梅承安終于側(cè)過眸子來看了看她,唇邊輕啟,“送樣?xùn)|西給我,便算抵了。”
“東西?”蕭凌兒歪了腦袋,也上下看了看自己,“呃……可這一時半會的我也不知道送什么好?不然你說,你想要什么?”
梅承安不假思索,“你腰間的匕首我覺得不錯,上次在山洞,你應(yīng)也是用它割破衣裳為我包扎的,算是順手。我正也缺個順手的東西,不如、就送它了?”
“它?”蕭凌兒一下護住了匕首,立馬搖了搖頭,真沒想到,梅承安居然看上這小玩意兒了,“不行不行,這個是我一個朋友送我的,這朋友送的禮物,哪能夠轉(zhuǎn)手借花獻佛地給了旁人,要不然、你換一樣吧?”
“我若是、覺得它最為適合呢?”
“那也不行啊。”這一點上,蕭凌兒還是很堅持的,這是周小哥親手給她做的匕首,花了他不少心思呢。若是知道她又送給了別人,怎么都會惹人不愉快的吧。何況這匕首她用了許久,上山采藥之類的用著十分順手,蕭凌兒很是喜歡。“梅承安,這就是把普通的匕首,算不得什么珍貴之物,哪里比得上你們梅家的東西。再說了,畢竟是朋友送的,就算給出去,對你對他都不好吧,不然,我還是送你個其他的。”
“罷了。”
梅承安松了神色,聽著蕭凌兒的話,也終于沒再堅持,“送樣旁物也罷,不急著今日,待你何時想出送我什么,便去百草堂找我,但若是比不得這匕首送你的恩情,我也有拒收的道理。”
“呃……好吧。”蕭凌兒點了點頭,雖然實在不知道送什么好,但好在還有段時間想,便是答應(yīng)了下來。
梅承安這才放過了蕭凌兒,“好了,天色太晚,送你回去吧。”
“好。”
蕭凌兒暗自松了一口氣,和梅承安在一起真跟打一場仗一般,隨時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對付。
回家的路上,倒是兩人都沉默了不少,沒太說話。梅承安也只把她送到了村子門口,“那我進去了?”
“嗯,好。”梅承安點了點頭,裹緊了身上的披風(fēng)。
“你也快回去吧,夜里風(fēng)大又涼,別又受寒了。”蕭凌兒說著,還摸了摸自己的腦袋,覺得這句客套話怎么越聽越覺得好像怪怪的,真跟這夫妻之間說話似的。
她慌忙自個搖了搖腦袋,轉(zhuǎn)了身就想進去村子。
“凌兒。”梅承安卻是又出聲叫住了她。
“嗯?”蕭凌兒回過身,這是梅承安第一次叫她的名字,梅承安的聲音沉沉得很像古井一般,聽著還挺好聽的,“怎么了嗎?”
“如果有任何需要幫忙的地方,也可以到百草堂來,并不是事事都能做到,但若是可以,或許也能出上一份力,算是對你被迫婚嫁之事的賠禮。”
“好。”蕭凌兒眉頭挑了起來,梅承安就是這樣,幫忙呢還得加一句并不是事事做到,“雖然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事需要幫忙吧,不過還是謝謝你的好意了。”
她說著,又向梅承安擺了擺手,才向著村子的方向走了去。
即便現(xiàn)在和梅承安已經(jīng)攤了牌,但能少跟梅家扯上關(guān)系還是盡量少一些。只是她沒想到,自己剛立下的話,沒幾天兒就自個推翻了。
……
她來到南朝的這第一個年,雖然波波折折,但總算是安生度過去了。新年的第一天,大家好像都忘了昨晚發(fā)生的事情,依舊各個都是笑容滿面,不過或許還是因為心中有些愧疚,這來蕭凌兒他們院子里拜年的人倒是多了些許。
連村長都親自來了一趟,果然,梅家的聲望還是十分有效的。婆婆與他多是寒暄了幾句送走了他,才是一家子人坐到了桌子前來。
長生努了努鼻子,“村長還算是明事理的,哪像有些人,昨晚上不分青紅皂白胡說八道,知道是冤枉了姐姐,又看到梅家少爺為姐姐來了,今兒個便恨不得各個過來套近乎。”
“好了,你呀,嘴上總是這么沒門。”婆婆拍了拍他的腦袋,“熱鬧人人都想看,多說了幾句也是人之常情,知道了事實之后,不也是誠心道歉來了。大家都是村子里的人,不是必要,平日里就都多退一步。”
“好吧。”長生其實也是嘴上說說,但還是很聽婆婆的話的,立馬乖乖低了低頭,應(yīng)承了下來。
“不說這個了,來來,吃飯吃飯。”蘇婆婆又將最后的菜端上了桌子,今天雖然沒有昨天那么熱鬧,穆詩詩和周深一家都回去了,不過他們四個人坐在一起也還是很溫馨的。
婆婆看了一眼三個晚輩,眼睛都笑瞇成了一條縫,“還別說,這時間真過挺快的,有時候想想,凌兒剛到村子的時候好像還是前幾天的事,這一轉(zhuǎn)眼都一年過去了。”
“是啊。”蕭凌兒也有同樣的感覺,“你瞧長生,平日里不覺得,這一看,個頭都竄了好多,長得可真是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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