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顏看到傅南予和蘇諾抱在一起的畫面頓時僵在了原地，眼淚不受控制流下，她大腦一片空白。

    傅南予死了。

    她哭什么啊！害她的渣男死了，搶走她家庭的蘇諾也死了，她作為受害者就應該歡呼慶祝，沒有誰能比她更開心的了。可是言顏也不知道為什么，她心里像是藏了一個小人，正舉著刀不由分說對著她心臟就砍，一刀一刀，言顏覺得喘不過氣來了。

    黑驍跟著她身后趕來，看到這畫面也震驚了。

    隨即想到剛剛在魔界時言顏感受到的反應，表情從震驚轉變成了復雜，言顏的功力已經這么深，竟然可以共感了嗎？

    百里迦烈冷漠地看著兩人：“你們怎么來了？”

    他身邊原本還沒注意到這邊的向淳美聽到這話猛的轉過頭來，看到言顏淚流滿面的臉下意識罵了一聲臟話，才慢慢走過去。

    向淳美瞥了一眼黑驍：“你們不是在魔界嗎？黑驍，你怎么能讓言顏過來。”

    她話里帶著埋怨，黑驍聽出來了。雖然這件事跟他疏忽并沒有關系，是言顏堅持要來他攔不住，但黑驍并沒有解釋，任由向淳美誤會。

    或者說，是一切解釋都沒有必要。

    他在魔界時看到言顏突然失控嘴里說著傅南予出事要來找他的時候，心里并不高興，當時他還不知道言顏的預感是真的。言顏的反應太真實了，任誰看了都會震撼，她那么歇斯底里的痛苦，看在眼里都覺得心疼。

    他跟著來的時候路上也有怨言，心想著他倒要看看傅南予究竟出了什么事。

    因此看到傅南予死了，對于他來說是極大的沖擊。那個人居然就這么死了……

    言顏現在心里的痛苦一定比臉上所讓人看到的還要難過十倍。黑驍想，既然傅南予都死了，關于他的一切也就都沒有解釋的必要了。沒有必要跟死人糾纏。

    向淳美擔心地拉著言顏，看著她不停往下掉的眼淚，身子也有些無力的樣子，有些不知所措，她壓根沒想到言顏會看到這一幕。

    傅南予和蘇諾相擁而死，連她看著都心里不由難受，那么深受傅南予其害的言顏，又是什么感覺呢？

    向淳美說：“言顏，你別哭了，傅南予這個大渣男死了一了百了，你再也不用受他欺負了。他做了那么多傷害你的事情，現在就是報應來了，他死不足惜！”

    言顏哽咽地捂住嘴，點頭，又搖頭。向淳美不明白她的意思。

    過了一會，言顏慢慢冷靜下來，慢慢說道：“我知道，但我忍不住。淳美，就算我知道傅南予做過那些事，可是看到他死了，我還是覺得天都塌了。”

    控制不住的，沒來由的，強烈的難過。

    他活著的時候，除了要利用她，才對她好聲好氣的，又是關心又是殷勤。其他時候都是她小心翼翼自卑又誠懇，可他心里只有蘇諾。她還沒能等到跟他說一說話，還沒等到他不一樣的態度，

    他就死了。

    向淳美說：“你別這么想，傅南予為了蘇諾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來，他死前還在想著怎么把你的家庭徹底搶過來給蘇諾，他一點兒人性都沒有，不值得你為他這么難過。”

    言顏有些崩潰了，她低著頭痛哭出聲：“值得不值得，這種事情誰說得清楚。我也想讓自己別這么愚蠢，為這種人難過有什么好的，可是我控制不住。你明白嗎！控制不住啊……”

    這眼淚這心臟好像不是她的一樣，她不過是一副軀殼，任由其他人擰開了開關，她只是跟著動罷了。有一個聲音說“傅南予死了你該難過”，于是心臟一陣猛烈收縮陣痛；有一個聲音說“你得哭”，于是她這眼淚跟開了閘一樣。

    她在魔界就已經預感到了這一切，她注定得為傅南予這個渣男痛哭一場。

    向淳美愣愣看著言顏痛哭流涕，聽著她委屈的控訴，心里也覺得不好受，可是傅南予是在她面前死的，她也不能跟言顏說些別的安慰她的話，只好就安靜地在旁邊陪著她。

    在她看來傅南予死了最好，皆大歡喜，但言顏很顯然卻不這么想。

    向淳美心里長嘆一口氣，再看著不遠處地上的兩人時，目光也暗了下來。或許言顏說的對，這個世界上什么事情值不值得哪里說得清楚呢？傅南予本可以不用死的，可蘇諾死了之后，他就報了必死的決心，他早就不想活了。

    他沒有逃，沒有向魔王求饒，一步一步壯烈赴死，一句多余的話都沒有。

    如果把這些告訴言顏，告訴她傅南予是主動求死的，言顏會高興嗎？

    向淳美想了想，還是沒說。在傅南予眼里，這整個世界都沒有蘇諾一個人來得有意思，告訴言顏也只會讓她更加傷心。

    言顏淚眼朦朧，走上前，傅南予的臉更加清晰，卻讓她有些驚訝。傅南予的臉色坦然從容，可他眉頭緊皺，明明有什么不如愿的事兒，嘴角卻又微微上揚。

    一個人的臉上怎么能有如此矛盾對立的表情同時存在。

    連陪同上前的向淳美也驚訝住，她心里回想起剛剛聽到傅南予跟蘇諾說的那些話，心情更加復雜了。傅南予確實是主動死的，但他這向死之中，竟然還覺得滿足嗎？

    言顏幾近帶著不甘心地問：“淳美，他死之前，就沒有什么話要跟我說的嗎？哪怕是指責我的，有沒有？”

    她把自己放低到這個程度，也只不過是想知道，在他死前有沒有一秒鐘是想著她的。

    向淳美幾乎不忍心說出事實，她考慮要不要編個善意的謊言，反正傅南予都死了……

    但言顏已經沉靜，她低聲說：“不要騙我。淳美，我想知道事實。他有沒有提起過一次我的名字？”

    向淳美沉默兩秒，說：“沒有。”

    言顏身形一晃。

    向淳美說：“雖然我這么說有些不近人情，你也會怪我事情不發生在自己身上只會說風涼話，但言顏，我

    說的一切都是為了你考慮。蘇諾搶占你的身份霸占你的家庭，這是傅南予設計的，你被迫離開，躲在魔界。如果傅南予不死，這樁事情該怎么解決？”

    “無論如何，傅南予最后都得死。你不忍心，所以一拖再拖，委屈自己把本該屬于你的東西拱手相讓。你這么退讓，只會讓傅南予得寸進尺。我不知道你有沒有想過最后應該怎么辦，但我想過，傅南予死了就好了。我不在乎他的生死，但我在乎你的生活。”

    言顏一句話也沒說，只盯著傅南予，仿佛要把他盯穿一樣。

    向淳美說：“你現在覺得痛苦難過，過一段時間就好了。只有他死了，你的生活才會明朗起來，你可以回到家里，以后也會遇到更喜歡的人。”

    言顏聽到這話睫毛顫了顫，輕輕地一笑，卻也沒有反駁也沒有肯定。

    向淳美看著她這狀態有些不對，心里擔心，但想再說什么，言顏自己做出了拒絕交談的姿態。向淳美怔愣，皺了皺眉頭。

    魔王盯著向淳美看了好一會，后者一點兒也沒察覺。魔王不高興了，把手下叫道一邊。

    黑驍知道魔王想問什么，便主動把魔界發生的事情告訴了他。魔王聽到言顏預感的反應時，沉默了一會。

    過后他說：“如果你真的想攔住她，未必攔不住。”

    魔王毫不留情地指出，黑驍臉色一變，作出負罪姿勢半跪下來。

    百里迦烈說：“我知道你對她的想法，我不會指責你這一點，但你沒有攔住她讓她來到這里就是你的失職。你應該知道我之前對你說過的話，我讓你看住她。”

    魔王被向淳美那皺著的眉頭搞得心情不甚愉快，便把氣撒在下屬身上，可憐黑驍一無所知，還老實地應了。

    黑驍說：“老大，我承認我是不忍心對她下狠手。如果我要攔住她，勢必要動用武力，我不想和她動手。還有一點，言顏的能力已經和一開始相差太多，她進步很快，就算現在我真的和她動手，也不一定能立刻拿下她。”

    魔王瞥了他一眼：“你什么意思？”

    黑驍說：“她現在實力如此，繼續留在魔界恐怕不會是好事。既然她當初說的是增強能力，現在已經做到，用這個理由就可以讓她離開魔界。”

    魔王有些搞不明白了，他問：“你既然對她有情，怎么不想辦法讓她留下，反而要趕她走？就算她的能力不尋常，留在魔界也不會造成很大的影響，有我把控，她還掀不起風浪。”

    “不，言顏潛力并不只有到這。如果她繼續練習，總有一天甚至能夠超越我。”

    魔王琢磨了一下，黑驍肯定不會是因為擔心言顏超越他才讓她離開魔界，到底是為什么呢？

    黑驍看到魔王落在他身上的打量，主動說道：“既然現在傅南予已經死了，言家不用再被傅南予掌控，言顏就可以回家了，她不需要再留在魔界。”

    魔王這才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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