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方錦生到底是低估了邱鈺這人的正直程度。
第二天,她睡得正酣,劉朝朝過來把她搖醒——一般到了這一步,方錦生就知道自己有麻煩了。
果不其然,她又一次不負眾望的被文棱君邀請到了南軒。
一進門,文棱君手一揚,一摞東西被扔到方錦生腳下,她定睛一看,正是昨晚上費時費力做出來的那一副牌。
她瞥向站在文棱君身邊的邱鈺,對方在接受到她的眼神之后,默默地看向了別處。
文棱君沉聲道:“看什么看,站好!”
方錦生急忙收回斜伸出去的右腳,規規矩矩的站直了。
文棱君收回扎在方錦生身上的目光,對邱鈺說:“收起來,拿去燒了。”
邱鈺想也沒想,便回道:“是。”
方錦生聽得兩眼一直。
她眼睜睜看著邱鈺走下來,將地上的紙牌收在一起,想到昨夜做了許久的牌就要這么沒了,忙拉住往外走的邱鈺,道:“等一下!”
文棱君目光一沉:“別管她!”
方錦生死拽著邱鈺不松手,道:“王爺,我知錯了!我不會再讓文辛玩這個了,您就把牌留給我吧!”
啪——
文棱君一巴掌拍在書案上,目露火光:
“松手!堂堂王妃與下屬拉拉扯扯的成何體統!”
方錦生原本使著吃奶的勁拉著邱鈺胳膊的手瞬間松開,后者一個措手不及,撞到了門上。
“……”邱鈺揉了揉腦門兒,對方錦生道:“職責所在,望王妃體諒。”
說完,就要開門離去。
方錦生突然又道:“等等!”
——這一回是脆生生的兩個字,好像比剛剛有了些底氣。
方錦生看向文棱君,她覺得如果這種情況再持續下去,她以后的日子必然也不會好過——今天對方看上去是要燒牌,其實燒的是她的主見和人權。
“我就想問一句,憑什么你們男人就能騎馬射箭玩骰子,我玩玩牌就不行了?”
邱鈺被她的態度和語氣驚了一驚,隨即饒有興趣地站好了,有點期待地等著接下去的劇情。
可咱們的三王爺還是一板一眼的那句臺詞:“你這是什么態度?”
方錦生大義凜然地伸手作請:“請正面回答我的問題。”
文棱君微頓了一下,霍然起身。
在他起身的瞬間,方錦生還是繃不住地往后一躲——盡管二人中間差不多隔了二里地。
文棱君的眼神尖銳的刺在方錦生的臉上,仿佛要生生地刺出一個洞來,面無表情地回答她:
“好,你要跟我講道理,那我就陪你講道理。你說男人做這些,那是在閑碎之時,再者,這些事情或能強身健體,或能廣交朋友,都是對己有利之事,哪像你一天到晚的不務正業?”
方錦生:“玩牌那叫開發智力,還能通過猜別人手里的牌來參悟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的道理,怎么就不算利己?”
啪——
不出所料,暴躁三王爺又拍了一回桌子。
“胡攪蠻纏。”
方錦生:“什么叫胡攪蠻纏?所謂不講道理,為胡攪,糾纏不放,為蠻纏,你不分青紅皂白要燒我的牌,就是不講道理,你一天到晚都愛管我的閑事,就是糾纏不放!”
“放肆!”
隨著第三巴掌落下,書案發出沉重一聲。
然而,文棱君再看向方錦生的方向時,已經沒人了,旁邊站姿極其別扭的邱鈺沖他苦澀一笑。
文棱君仔細一看,原來慫包方錦生躲在了邱鈺的身后。
文棱君一甩衣袖,邊往下走,邊說道:“那你倒是跟我說清楚,我有沒有警告過你,不許讓文辛玩物喪志。你說我不分青紅皂白,你的丫鬟我交給你自己管教,但是你頭上戴的是本王王妃的名銜,你做錯了事,難道本王還沒有資格教訓你嗎?”
眼瞅著文棱君越走越近,邱鈺的臉上也越來越無奈。方錦生死死揪著邱鈺的衣服,玩命似的往后拽,道:
“邱鈺呢?他也參與了,你憑什么不罰他?你偏心!”
被突然點名的邱鈺愣了一下,側頭對方錦生道:“王妃,您居然能在拿卑職當擋箭牌的同時,還能說出這種話來?”
方錦生也被自己的不要臉折服了一下,扯了一下嘴角,沒好意思搭腔。
文棱君:“是本王讓他深入敵營,刺探軍情,若非如此,那還會知道你帶著文辛不學好,偷偷鬼混?”
方錦生:“……”
文棱君掃了一眼藏在邱鈺背后、突然陷入沉默的方錦生,拿過邱鈺手里的紙牌,道:“你先出去。”
眼前的人肉護盾即將撤離,方錦生不甘的扯著對方的衣角,直到邱鈺說著“得罪”,一點一點地把衣服從她手心里抽了回去,方錦生腳下無力似的往后一退,后背剛好抵在了門上。
邱鈺:“……”
文棱君掃了一眼方錦生微紅的眼眶,目光輕指了指另一邊,邱鈺心領神會,認命地朝他行了禮,走到窗戶邊,翻了出去。
“剛剛不是很能說嗎?怎么不繼續說了?”
要不是方錦生現在心里正亂,一定會聽出文棱君語氣里難得的一絲不正經——像是等著看她的好戲一般。
方錦生垂著頭,道:“仗著自己位高權重,絲毫不尊重別人的想法,重男輕女的古代社會,萬惡的專制政……唔……”
文棱君及時上手,捂住了她大逆不道的說辭,方錦生因為害怕,眼里泛著隱約的淚花,正對上文棱君惡狠狠的目光。
“再亂講話,你連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
方錦生驚恐地望著他,嚇得呼吸都停下了。
文棱君端詳了她一會兒,“你很怕我?”
方錦生死命地點頭,點著點著,看到文棱君微皺的眉頭,又開始死命地搖頭。
文棱君不屑一顧地掃了她一眼,松了手。
他背過身,邊走邊道:“你所說的前半句,絕不可能是指本王。重男輕女是因為女人自古都需要依附男人才能生活,是風氣所向,若是她們能自立自強,一樣值得被尊重。而你的最后一句,”話到此處,文棱君停下來轉頭看了她一眼,
“別再被我聽到從你嘴里說出來。”
方錦生怔愣了良久,看著文棱君重新坐回位子,猶豫著開口:“你……不歧視女人嗎?”
文棱君提筆蘸墨,看了她一眼,道:“為人母者皆為女子,我為什么要歧視她們?”
方錦生:“那你為什么老對我這么兇?”
“……”文棱君的臉上有種孺子不可教的悔恨之意,道:“是你自己心里有鬼,所以才覺得我對你兇。再者,若不是你做的那些過分之事,我也懶得跟你計較。”
方錦生看著他天生不善的目光和面相,心道:屁嘞。
“我做的哪里過分了,文辛跟我說他想和我呆在一起玩,不想讀書,我才想出這些玩意兒來陪他的。”
文棱君手上的動作一頓,眼帶劍芒:“他果真這么說?”
方錦生有些后怕地縮了縮:“是啊。”
文棱君:“這個臭小子,本王還是太縱容他了。”
“……”
你哪里縱容他了?
方錦生試著朝他走了幾步,但奈何腿軟,走著走著就放棄了,離文棱君還是十萬八千里的距離,道:“您容我多說兩句,文辛已經很優秀了,你不要逼他逼得太緊,偶爾放松一下也沒什么的。”
文棱君抬眼掃了她一下:“要放松也不是跟你玩那些沒用的。”
“你看看你看看,你這就是不尊重別人的想法……”方錦生看到文棱君投射過來的目光,又一虛。
誰知文棱君卻放下筆,對她道:“繼續。”
方錦生有些腳軟地摸到桌子邊上坐下,怯生生地道:“你應該常問問文辛怎么想,可能在你眼里他還是個孩子,可他畢竟已經十五了,心里有他自己的想法,你可以不必完全遵照,但是你的了解和尊重對他來說一定比天天看書來得有意義。”
文棱君微微垂眼,思索了一下,卻沒有說話。
方錦生鼓起勇氣乘熱打鐵,小心翼翼道:“還有我,我覺得我足夠自立自強啊,我是說在思想上啊——那你能不能也尊重一下我?”
聞言,文棱君抬起眼皮,淡淡地看向她:
“是么,本王為何察覺不出。”
方錦生急了:“那是因為你還不了解我啊,時間一久,你就會發現我還可以的,真的!”
文棱君雙手交叉抱在胸前,看著她道:“是嗎?那即日起,你每天到書房來抄寫《道德經》,什么時候你把書寫和儀態練好了,就算我什么時候了解你了。”
“道……道德經?每天啊?”
方錦生舌頭有些打結,“不是,為什么呀?”
“因為這個。”
文棱君指間夾著一張疊好的大紙,方錦生細看過去,才看出那是前幾天被沒收的飛行棋,而不知文棱君是不是故意的,剛好把寫有“飛行棋”三個字的那一面疊在了表面。
“……”
“邱鈺一個習武之人,閉著眼睛寫,都比你的字優秀十倍,你自己好好反省反省。”
方錦生:“我……”
“還有,”文棱君另一只手又拿起了UNO紙牌,漠然道:“什么時候我滿意了,你什么時候就能拿回這兩樣東西。”
“……”
不知為何,方錦生想起了高中時候的班主任。
方錦生瞥了一眼他手里的東西,小聲嘀咕道:“我又不是不能重做一副……”
“只要你有那個膽子。”文棱君盯著她,冷冷地說道。
方錦生后背剛安撫下去的毛又嚇得豎了起來,又慫又不甘地回道:“哦。”
文棱君:“好好回答。”
“我知道了。”
聞此,文棱君才將手上的玩意兒隨手丟在一邊,收回了活像要將她生吞活剝的目光,重新提起了毛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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