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櫻淡淡開了口:“這次讓師弟看笑話了。”
“什么笑話?我不知道。我那邊還有事兒,先走了,您二位慢聊!”錢陽滿臉尷尬地裝傻充愣,說出的話也是前言不搭后語。
“師弟特別瞧不起我是吧?”陳櫻略低著頭,臉上仍舊沒有任何表情。
錢陽皺起了眉頭,遲遲不愿開口。
話說之前錢陽坐在靈河邊回想到那詭異的紙鶴,又想到陳櫻趕他走時那隱藏在平靜話語中的急迫,心中越想就越覺得不踏實,最后實在抵擋不住胸中八卦之魂的誘惑,把當初宋意送給他的黑袍披在了身上,調轉方向就跑了回來。
錢陽的運氣還是不錯的,他剛剛在附近找了個地方隱蔽好,多寶宗的幾個人便到了。錢陽在一旁完完整整地看了一場大戲,還順手派飛戈出去轉了一圈,成功拿到了血脈珠,他自己也仗著神通法術之利,出其不意地砸暈了霍健,可以說結果是相當的圓滿。
但錢陽實在是不愿面對眼前這對夫婦,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該以一個什么姿態出現,又該說些什么。
在剛才的大戲中,陳櫻和多寶宗諸人透漏出了那么多的線索,他略一思索便大概弄清楚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事情說起來復雜,但其實不過就是個修真版的無間道。多寶宗圖謀何家的寶貝,便派陳櫻到何斌身邊臥底。當寶貝出現以后,多寶宗還想殺人滅口,陳櫻卻不忍見何斌身死,當場就與多寶宗派來的人鬧翻,最后在錢陽的幫助下算是暫時渡過了難關。
劇情實在是有夠狗血,但錢陽對這種算不得罕見的事情卻格外惡心。
在整件事中,何斌無疑是一個單純的受害者,多寶宗是一個見財起意的大反派,而陳櫻就是多寶宗手中的劍,是對何斌傷害最大的兇手。
即便陳櫻為了保全何斌的性命而做出了諸多努力,但也掩蓋不了一個事實,那就是她自始至終都在幫助多寶宗謀奪何斌的寶貝,而且如果沒有錢陽的出現,那何斌今日絕對難得善終。
可是陳櫻做錯了嗎?
陳櫻本來就是多寶宗的弟子,多寶宗行事的善惡并非她能決定,她出現在何斌身邊就是因為宗門讓她來拿何斌的珠子,站在她的角度,盡力完成宗門的任務是天經地義,沒有任何條件可講。
從客觀上來看,陳櫻確實做了一個大惡人,但錢陽深知,這位美麗動人的陳師姐實在是一個難得溫柔善良的好人。事實也的確證明了錢陽的判斷,當她意識到何斌的生命受到威脅時,她毫不猶豫地放棄了自己的功勛、前途,只為了給何斌搏出一線生機。
那就是她的本心吧?
錢陽不得不想起了自己曾經遭逢心魔時的表現,他那略微抬起的槍口和陳櫻的選擇竟是如此相似,同樣的單純,同樣的堅定,同樣的……無奈。
心之所向,便是大道所在!
可是我們真的有權利去追尋自己的本心嗎?
錢陽今日從一個柔弱女子身上看到了和他相似的選擇,那是代表著他和她擁有著相似的道之向往嗎?或者說,是不是有很多人都對大道有著相近的期盼呢?可這種向往,這種期盼又是被什么所壓抑了呢?這種在壓迫下爆發出的任性,真的可以換來想要的結果嗎?
一想到這些,錢陽就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他不知道答案,他只知道善良的陳櫻毫無選擇余地的做了惡人,而更讓人絕望的是,即便換了其他任何一個人處于她的位置,也都得捏著鼻子去做,甚至就連他錢陽也不敢例外。
悲涼的情緒縈繞在錢陽腦海中揮之不去,這種命運不由自己把控的無奈讓他顫抖,這種本心被壓制的痛楚讓他覺得惡心。
如何才能擺脫這一切?如何才能逍遙隨性?如何才能得大自在?或許這才是修者的最高追求吧!
錢陽對修煉突然有了一個新的認識,如果自己擁有更高的實力,擁有更通透的道心,是不是才能將這些看的更清晰。或許當自己站到一個更高的維度,完全超脫于世外之時,這一切才會有一個確定的結論。
“我想,我應該努力的去修煉了!”錢陽沒頭沒腦地嘟囔出聲。
“錢師弟?”陳櫻試著喚回錢陽的注意,她這個時候很希望有人能對她說些什么,哪怕只是單純的罵她一頓都好。
可錢陽并不會如陳櫻的愿,他不認為陳櫻做錯了什么,或者說他認為錯的并不是陳櫻,所以,他不知道應該說什么。
錢陽整了整情緒,把臉轉向何斌:“何師兄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何斌有些慌亂:“隨便吧,和小櫻在一起,去哪都好!”
錢陽默然。
陳櫻轉眼看了看何斌:“你知道我……”
“不要說了!”何斌抬手便打斷了陳櫻:“小櫻,別說了,今天什么都沒發生過,我什么都不想知道。我們這就走,天下這么大,總有個能藏身的地方,我們找個沒人能找到的地方隱居,好嗎?”
聽了這話,陳櫻緩緩搖了搖頭,心中做出了決定:“大斌,你走吧,我要回多寶宗。”
何斌的身體有些顫抖,卻強忍著鉆心的疼痛道:“小櫻,別鬧了!我們走吧!多寶宗沒什么好的,我已經筑基了,很快就能攢下不少靈石,你也馬上就可以筑基,以后還可以成就金丹,相信我,我一定可以做到!”
陳櫻卻面無表情:“你知道的,我從小就不喜歡你,你真的以為會有小女孩喜歡你這么個又憨又楞的石頭嗎?我當初來到你身邊為的就是你們何家的血脈珠,現在弄成這樣,你覺得我還會再跟你走嗎?”
何斌渾身顫抖,哆嗦著嘴唇說不出話來。
陳櫻卻繼續道:“別傻了,這些年我一直在騙你,若非為了任務,我一天都不想和你在一起。當然,夫妻一場,我也不想你就此殞命,僅此而已。”
何斌滿臉的不可置信:“不,小櫻,你是在騙我對不對?”
陳櫻滿臉決絕:“這是我唯一沒有騙你的一次。”
“不行!”何斌大吼:“事情弄成了這樣,多寶宗不會放過你的,你回去就是自投羅網!”
陳櫻瞇起了眼睛,眼角泛起詭異的血紅色:“但是,如果你讓我帶著血脈珠回去,宗門就一定不會處罰我!”
“什么?”何斌已經半瘋了,事情到了這種地步,陳櫻竟然還是在一心想著血脈珠,難道說她真的從來就沒有在意過夫妻情分嗎?他們這三十年感情真的完全就是一場鬧劇嗎?
“小櫻……你說真的?”何斌雙眼含淚。
“當然是真的!”陳櫻的眼角的紅越來越鮮艷了:“我陪你過了這么多年,也值了這顆血脈珠了吧?”
“小櫻,不要走……”何斌此時只剩下了呢喃。
“珠子你給不給我?”陳櫻的聲音有些尖利了。
“我……給……”何斌完全無法抵御陳櫻的咆哮,顫抖著手將珠子遞了出來。
陳櫻劈手奪過珠子,停也不停就轉過身去,疾走了兩步才頓了頓身子低聲說道:“保重!”隨后頭也不回地向前奔去。
“小櫻……”何斌無意識地趕了兩步,終究還是無助地停在了原地。
錢陽眼看著這兩人弄成這樣,實在是不能不出聲了:“師姐,相愛相殺這種事兒無趣的很呀!”
陳櫻的背影晃了一晃,卻沒有回頭,仍舊向前疾走。
錢陽卻接著道:“你以為你拿回血脈珠,多寶宗就會放過何師兄了?”
“什么?”何斌好像突然明白了,眼中光芒一閃,整個人便騰空而起,如炮彈般重重落在陳櫻身前,可入目的景象卻讓他整個人委頓于地。
只見陳櫻雙目無神,渾濁不堪,更駭人的是,兩行血淚竟順著眼角流淌不歇。
“小櫻,小櫻!”何斌一把將陳櫻摟在懷中,手忙腳亂地給陳櫻擦拭血淚,還試圖按上她的雙眼,阻止淚水涌出。可陳櫻卻一直瞪大了雙眼,無神地望向遠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錢陽嘆了口氣:“師姐說過,夫妻本為一體,遇事應該共同考量。你以為對他最好的,卻不見得是他想要的。世事艱難,有人愿意和你共赴劫難,是你的幸運,也是他的幸運!”
陳櫻緩緩開了口:“你不知道多寶宗有多強大,我們躲不過……躲不過的。”
錢陽搖了搖頭:“我知道多寶宗,知道它很強大。但我也知道,有人很想找多寶宗的麻煩,也許,血脈珠的事兒足夠他們麻煩一陣了。”
“師弟的意思是?”陳櫻抹了抹眼睛,似乎想要把錢陽看得更清楚一些。
“我的意思?”錢陽望向遠方,某個情景清晰地浮現在了他的腦中。
那是他和胖子、小果等人從無量谷遺跡歸來時在飛舟上的對話。當時胖子問道:“無量谷背后的大宗門叫什么呀?”唐小果隨口答:“那宗門叫多寶宗,兇得很。”
錢陽撇了撇嘴,暗暗想到:“掌教大人,我可能要給你添點小麻煩了,不過也許這就是你想要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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