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簡虛白才回到后院,梳洗之后,果然與妻子說起伊王府之事的“真相”:“謀害王舅的人是彩絡,她與王舅的一名侍衛本是相好,侍奉王舅后依然有來往,不慎叫舅母察覺,擔心受到責罰,所以先下手為強謀害了王舅,又想著栽贓舅母!”
宋宜笑知道這個所謂的真相,不過是各方角力之下的結果,恐怕沒有一句是真的——她沉吟了會,道:“太子對這個結果也沒意見嗎?”
如今的說辭雖然把太子也摘得干凈,可伊王府的事情太子從來沒插過手,結果先是伊王自.盡,繼而梁王妃拆臺,最后連侍妾揭發主母謀害親夫的戲碼都出來了——這一系列風波,從一開始就把東宮拖下了水!
平白吃虧的太子哪能善罷甘休?
畢竟伊王都做了二十來年“鵪鶉王爺”了,可見是個惜命不想死的。要不是走投無路他怎么可能自.盡?而他雖然窩囊,到底是顯嘉帝唯一在世的親弟弟,這世上能把他逼上絕路的人終究是不多的。
既然不是太子干的,真兇肯定不是魏王一派就是趙王一派,甚至是這兩派聯手!
太子洗清自己后,怎么也會要求追究到底,好讓兩個異母弟弟死了爭儲之心吧?
“太子自然不甘心!”簡虛白呷了口茶水,道,“只是一來查不出實據,二來縱然有你娘家祖母的事情掩蓋,為了皇室聲譽考慮,這事兒到底不宜拖!所以今天趁著徐表哥成親的熱鬧,不得不弄個妥協的說辭出來了!”
說到這里他瞇了瞇眼,道,“我跟皇外祖母說,是我讓你找廖氏吩咐的。”
宋宜笑怔了下,隨即明白過來,這是要把自己報私仇的舉動,說成為了給太子爭取時間,犧牲娘家長輩——如此太后等人非但不會覺得她不孝敬龐氏,反倒要欠她一個人情了。
“你真是太壞了!”宋宜笑想到這兒既感動又有點哭笑不得,徉嗔著打了下丈夫,笑道,“連太后也敢騙,若叫太后知道,肯定要捶你!”
“小沒良心的,我這么操心是為了誰來哉?”簡虛白聞言失笑道,“再說現成占便宜的機會做什么要放過?”
兩人鬧了一陣,簡虛白想起一事,道:“明天會試就要出場了,過幾天杏榜就會出來——我記得你說過韋家替韋表妹看中的士子叫程崇峻的?不知道事情成了么?若是已經差不多了,會試我插不上手,但只要他能進入殿試,我倒可以在皇舅面前提一提!”
“陛下已經痊愈了嗎?”宋宜笑詫異道,“可以親自主持殿試了?”
“這倒不是。”簡虛白搖頭道,“皇舅暫時還沒有親政的打算,只是皇舅到目前都沒提讓其他人代為主持殿試的話,我想到時候他應該會親自出面吧?橫豎只要一天而已。”
顯嘉帝也沒病入膏肓,只不過暫時不宜操勞罷了。
殿試主要是考核貢士們,又不需要斗智斗勇,不會耗費什么心力,皇帝拖著病體撐個一天照理來說是吃得消的。
宋宜笑想了想,道:“我明天派人去韋家問問!”
次日巧沁受命去韋家走了一遭,回來時道:“韋家說已經跟那程崇峻口頭上約好了,只待放榜后就下定!”
“我知道了!”宋宜笑聞言點了點頭,心想既然是準表妹夫了,倒也不妨給他拉個偏架,這天等丈夫回來之后,便把事情告訴了他。
簡虛白頷首道:“我會請皇舅盡量給他個好名次,授官時也會格外加恩。”
說到這里卻見妻子眉宇之間頗有煩憂,不免好奇,“怎么了?”
“表妹能有個好歸宿我是很歡喜的,只恐她之前的遭遇,未必能得到夫家的寬容。”宋宜笑為這件事已經操心好久了,雖然說韋嬋講韋家替她找了遮掩之法,可正如她自己所言,假的終究是假的——程崇峻一輩子沒發現也還罷了,一旦發現了,哪怕不鬧起來,往后也未必會給韋嬋好臉色吧?
不過這個問題簡虛白也沒辦法,沉吟片刻后只能道:“表妹年紀還小,實在不行以后再改嫁也沒什么。咱們兩個的親娘如今不也都過得好端端的?”
宋宜笑心想:你親娘有權有勢,我親娘有貌有手段——這四件韋嬋表妹可一個都沒有啊!
但丈夫說的這個建議,雖然有些不吉利,到底解決了事發之后韋嬋的退路問題,她心里有了個底,倒也不再操心了。
數日后是發榜之期,宋宜笑起早命人去打探,半晌后下人回來稟告,說程崇峻榜上有名,只是名次不是很高,屬于孫山之列。
“終歸是能進殿試的。”宋宜笑聞言倒是松了口氣,轉念想到蘇少歌,便問,“今科的會元是誰?是蘇二公子嗎?”
下人恭敬道:“回夫人的話,正是冀國公嫡次子蘇二公子!”
“還真讓衛姐姐當初說中了,這位果然是穩穩的頭甲!”宋宜笑憶起去年頭次見到蘇少歌后,衛銀練贊不絕口的模樣,不禁輕笑了聲,“也不知道屆時陛下會點他做狀元還是探花?”
本來不管蘇少歌最后殿試結果如何,如今既然取得會元之位,按著之前的交情,怎么也該派人送點東西上門、道個賀的,無奈政治分歧擺那兒,宋宜笑思忖之下也只能打消這個念頭了。
不想這天午后,宮里卻來了人,說是太后有事召見她。
宋宜笑趕忙梳洗打扮了一番,隨來人到清熙殿,才進去,就見里頭清清冷冷的沒幾個人伺候,上首卻坐了太后、皇后、賢妃三位不說,底下坐了清江郡主,此外殿中還有一站一跪的兩人——站著的是蘇少歌,他一身石青盤領衫,神情自若,只是眉宇間略見煩惱。
孤零零跪著的卻是玉山公主,相比蘇少歌,她卻激動多了,不但滿臉淚痕,交叉在小腹的雙手也緊緊捏了拳,眼中盡是憤懣與委屈。
看到這情況,宋宜笑哪還不知道,是玉山公主愛慕蘇少歌的事兒鬧出來了?
想到在占春館時,蔣慕葶曾嘆著氣說“玉山已經跟我商量是回宮就請旨下降呢,還是等蘇少歌金榜題名之后再給他來個雙喜臨門了”,宋宜笑不禁感到陣陣頭疼:“這位主兒到底鬧得多厲害,以至于賢妃一個人壓不住,不得不驚動太后、皇后不說,連蘇少歌跟我都召過來了?”
她按捺住苦笑的沖動,恭敬下拜。
“平身吧!”太后臉色不太好看,語氣里沒有前兩回見到外孫媳婦的慈愛,只淡淡道,“坐下說話!”
宋宜笑謝了恩,坐到清江郡主下首,一名青衣宮女默不作聲的斟上了茶水。
太后這才道:“玉山說,她在占春館時與蘇二時常出雙入對,好些人都看在眼里的……阿虛媳婦,你可知這話是真是假?”
宋宜笑聞言一怔,下意識的看向玉山公主跟蘇少歌,卻見前者面上閃過一抹羞惱,后者則是一派的無可奈何,頓時明白,玉山公主肯定是自請下降不順利,拼著名節盡毀也要賴上蘇少歌了!
“這皇家到底是怎么教公主的啊?”宋宜笑簡直想吐血了,“我婆婆且不講了,這一代統共就兩位公主,長興用‘孤男寡女共處一夜’搶了裴幼蕊的丈夫,如今玉山也來這手?虧我頭次見這兩位公主時,還道她們縱然蠻橫些,大規矩上總是錯不了的!”
難怪太后今天臉色這么難看呢!
換了她是太后她也吃不消啊!
“回太后娘娘的話,臣婦也不太清楚,臣婦出入瑤花院時,確實曾見公主殿下與蘇二公子同行過,但都是光天化日之下,且也有隨從在左右。”宋宜笑怎么可能在眼下這樣的場合說公主不守婦道?
她當然也不可能說蘇少歌品行欠佳,所以深吸了口氣,只道,“之前公主殿下為了照拂趙王殿下,特意選了離露濃閣近的瑤花院住,出門的時候偶爾碰見,想也只是湊巧!”
她這么說時,眾人多多少少都松了口氣,只是玉山公主神情卻都不大好了。
公主急起來也不管什么害羞不害羞了,扯起袖子胡亂擦了把臉,怒道:“表嫂莫要在這里拿話搪塞皇祖母了!我那會跟二公子在一塊時被你看到,還打眼色叫你離遠點哪!你后來果然聽話就走遠了——那可不是我們頭回來往了,我在占春館統共才待了幾天?!”
說到這里委屈萬分的看向蘇少歌。
蘇少歌卻只微垂了視線看住丹墀,像是沒注意到她的目光。
上頭蘇皇后強笑著圓場:“玉山你也要喊本宮一聲‘母后’,算起來少歌也是你兄長,這兄妹之間有些來往也是常理,確實沒什么好說嘴的。只是少歌早年曾說過要先立業后成家,如今才過會試,瓊林宴都沒參加呢,這終身大事說起來卻忒早了些!”
又說,“宮里公主少,自長興下降之后,玉山一個人也確實寂寞了點。難怪看到表哥也當親哥哥一樣親近了!只是你年紀還小,有時候難免分不清楚骨肉之親與男女之情——再者,如今宮里就你跟蜀王兩個孩子,本宮一時間可真舍不得你下降呢!”
蔣賢妃狠狠瞪了眼女兒,顯然覺得玉山公主死活要賴上蘇少歌的行為,讓自己顏面掃地,但這會也不得不替她善后,也道:“玉山,母妃親自養大的就魏王跟你兩個孩子,魏王已經成婚,出宮開府,現下就你陪著母妃了,你如今還沒及笄,難道就不要母妃了嗎?”
“這不公平!!!”嫡母與生母和顏悅色的勸說,卻沒能叫玉山公主改變心意,她短暫的了沉默了一下之后,反而徹底爆發了,歇斯底里的大喊道,“簡三表哥明明已經跟裴幼蕊定好了親事的,還是皇祖母親自下的旨呢!憑什么長興皇姐想要簡三表哥做駙馬,裴幼蕊就得從晉國皇姑的準兒媳婦變成義女?!”
“蘇二公子還沒定親呢!”
“憑什么我想要他做我的駙馬,你們卻沒有一個同意的?!憑什么?!”
玉山公主根本不管此刻殿中之人幾欲吐血的表情,大哭大鬧道,“就因為我不是嫡出公主?!可我也是父皇的親生女兒啊!我想跟代國皇姑一樣有個真心喜歡的人過一輩子我有什么錯!?”
“年少慕艾是沒有錯。”公主突如其來的哭喊,讓清熙殿中陷入死一樣的寂靜,只有她不甘的嗚咽與控訴回蕩室內——只是上首的皇太后終于忍無可忍的開聲,切齒道,“但你為此氣暈了你父皇,這就是錯!!!”
“陛下又暈過去了?!”宋宜笑端著茶碗的手猛然一抖,趕緊垂眸掩飾情緒,暗忖,“也不知道目前御體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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