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丫頭!”一個粗獷又顯得親切的男聲響了起來,“放假回來也不看看爸媽,盡在外面亂跑!”
“爸!”秀寒歡呼一聲,跳起來就往老何身上撲。老何笑呵呵的拍著她的背,放柔了語氣說道:“在外面辛苦了吧?一個人跑那么遠(yuǎn)去上大學(xué)!
“不辛苦,學(xué)校里好著呢。同學(xué)好,老師也好!毙愫Σ[瞇的說道,吧唧一聲在老何臉上親了一口。合荼看得呆了,不由得轉(zhuǎn)移開了目光,心里覺得很不是滋味,她想起媽媽說的那句“不成體統(tǒng)”的話來,她心里在此時此刻竟也這樣認(rèn)為。
“這個就是老周家的二女兒吧?”放下秀寒,老何親切的問道。合荼點了點頭,快速地瞥了一眼老何,就低下頭不說話了。何老卻沒察覺到,仍舊笑呵呵的,“來了就住著,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就跟你阿姨說,別太拘束了!
“謝謝叔叔!焙陷眹藝肃猷榈恼f了一句。秀寒推著老何往外走,調(diào)皮的說道:“爸,你出去,你在這里我們都不好說話了!
“好好好,你們玩,我出去了。”老何摸了摸秀寒的頭發(fā),“這些天都瘦了,回家這幾天得把你喂胖來!
關(guān)上門,秀寒重新回到了鋼琴前坐下,準(zhǔn)備彈剛才還沒彈完的曲子。合荼卻沒什么心思聽了,她一屁股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扭著衣角說道:“秀寒,你剛剛......”
“怎么啦?”秀寒停下手上的動作,扭過頭疑惑地看著她。
“你怎么能抱自己的爸爸,還親他呢?”合荼鼓起勇氣,終于將這句話說了出來,話一開頭,她心里的怨氣就越重,語氣里的責(zé)備成分也多了起來,“那樣成什么樣子?教人看笑話!
“看笑話?”秀寒被氣笑了,“誰看笑話,你嗎?”
合荼張了張嘴,卻沒說話,扭頭賭氣的看向一邊。
“我從小跟我爸就這樣!毙愫哪槼亮讼聛恚ǘǖ目粗撉,“你跟你父母有相處的模式,我跟我父母有相處的模式,每個人的生活本來就不一樣,誰又有資格對別人指手畫腳的呢?”
“但是你如果都不在乎別人的目光,總是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那總會影響你的名聲的。”合荼爭辯道。
“名聲?”秀寒冷眼瞧著她,“我又沒做什么壞事,怎么會影響我的名聲?”她說到激憤處,霍的一下站了起來,“你是指你母親對我的誹謗和指責(zé)?就因為你跟你母親還有你村里的那些鄉(xiāng)親父老沒見過我這樣的生活方式就能對我進(jìn)行詆毀?周合荼,我告訴你,這次我去你家那邊,是因為你才去的,如果不是你,打死我都不會去那邊,你以為一個人睡在那張冰冷的炕上好玩?你以為一出門就被所有人盯著,明明都沒做錯什么事卻被所有人指手畫腳這種事好玩?你以為我去你家吃飯的時候承受你母親的白眼和陰陽怪氣的說話是因為好玩?你從來就只在乎你的心情,你怎么就沒替我想想?你想做什么我?guī)湍阕觯阆胍娢,好那我就跑去見你,可是你又是怎么做的?你母親那樣說我的時候,你反駁過她嗎?”秀寒越說越氣,一張小臉漲得通紅。她從來都是一個好脾氣的人,如果不是忍到了一個程度,也不會將心里的這些怨言說出來。她真的當(dāng)合荼是最好的朋友,用自己最真誠的一顆心去對待合荼、包容合荼,但是凡事都有個極限,她終于忍不住了。
合荼只覺得渾身在發(fā)抖,她從來沒見過秀寒這個樣子,她有點害怕又很生氣,囁嚅了半天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我不希望你變成你母親那個樣子,可是你最終變成了那個樣子!毙愫行┻z憾的說道,她的火氣隨著那一番話很快就過去了,看見合荼發(fā)著抖的可憐樣子,她的心又軟了下來。
“你不要說我媽!焙陷苯K于喊出這句話來,“我媽什么事都沒做錯,錯的是你!誰讓你穿的那么暴露,跟個狐貍精一樣的!誰讓你不干活老是在外面晃來晃去勾男人們的眼睛!誰讓你——”合荼突然閉上嘴不說了,因為她看見秀寒的眼睛一下子紅了,表情變得那樣的不可置信,似乎瞬間不認(rèn)識她了一樣。
“你說什么?”秀寒的聲音顫抖著,一顆碩大的淚珠從她的眼眶里滑到了她的臉上。
合荼抱著那薄薄的破舊的包包,刷的一下站了起來,躊躇了幾秒鐘,打開門沖了出去。
在外面聽動靜的徽蕊夫婦見合荼突然跑了出去,都是一臉茫然,忙進(jìn)屋問秀寒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卻見秀寒失魂落魄的坐在椅子上,只顧著流淚,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徽蕊心疼的看著女兒,撫摸著她的頭,嘴里除了安慰的話,卻什么忙也幫不上。過了半天,秀寒才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趴倒在徽蕊的膝頭上,斷斷續(xù)續(xù)地喊道:“我做錯什么了要被人那么說!那人還是我最好的朋友!”
“好了好了,不要哭,每個人做事都是有她自己的理由的,你何必在意那么多!被杖锇参恐,給老何使了個眼色。老何忙蹲下身也安慰起她來,說著一些蹩腳的笑話,企圖逗她笑。可是秀寒怎么會笑得出來,她的心痛的都要碎了,她從來沒想到合荼心里會是這樣想她的。她越想就越覺得悲哀,眼淚便掉的更兇了。
合荼跑出竹林小徑,在大門前停了下來,她觀察著那扇門的插銷,研究著要怎么打開。驀的,她想起寫著姐姐電話號碼的那張紙條還留在客廳的茶幾上,心下便猶豫了起來,想著是否要回去將紙條拿回來?墒撬@會兒太生氣了,她生氣秀寒居然會責(zé)備她,以前不管自己怎樣,秀寒都不會對自己說一句重話的。況且,在合荼看來,秀寒做的事確實不符合體統(tǒng),自己又沒說錯,秀寒為什么要生氣呢?再說——合荼回想著,眼前出現(xiàn)秀寒那張俊美雅致的臉蛋,修長纖細(xì)的身材和美麗高貴的打扮,她心里突然出現(xiàn)一種自暴自棄的情緒,是啊,她是多么的土、多么的低下,秀寒是那么的美麗好看,她怎么會配的上跟她做好朋友呢?難怪秀寒會生氣,那秀寒心里是不是也在想自己配不上她?合荼越想心里越氣憤,自己這么土又不是自己的錯,別人又有什么資格對自己指手畫腳。想到最后,合荼竟然開始羨慕嫉妒起秀寒來,她打量著這個漂亮的園子,回想著秀寒屋里精致的裝修,幻想著如果擁有這一切的人是自己該有多好,那么她應(yīng)該是不是也可以上大學(xué),也可以穿漂亮的裙子,也可以抱著自己的爸爸,吧唧在他臉上親一口。合荼覺得委屈極了,她手忙腳亂的打開大門,就那樣跑了出去,偌大的城市里,她不知該何去何從,只在那胡同里繞來繞去都讓她覺得頭暈,幾乎連出口都找不到。
太陽漸漸移到了中天,合荼覺得肚中傳來一陣貼背的饑餓感。她抱著包在一個角落里蹲了下來,無助的望著頭頂那一小片藍(lán)天。她開始想家,開始想黃土飛揚(yáng)著的那條小路,開始想念村子里熱情淳樸的村民,想自己熟悉的那一方天地。合復(fù)說得對,還是家里好,城里一點都不好,城里的胡同彎子太多了她都繞不出去。合荼把腦袋埋在膝蓋上傷心的哭了起來,眼淚打濕了膝蓋上的布包。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生氣了,她只覺得委屈,也許媽媽說的是對的,她真的不應(yīng)該同秀寒來往的那么密切。秀寒是天上的人,而她,只是地下的人罷了。
不知道哭了多久,肚中饑餓的感覺已經(jīng)過去,只留下一股茫然的空虛感。合荼暈暈乎乎的,因為哭得太累就那樣坐著睡過去了。再次醒過來的時候,陽光已經(jīng)從自己的身上移到另一邊去了,涼涼的風(fēng)吹到她身上,拂干了汗珠,帶來涼颼颼的感覺。合荼打了個寒戰(zhàn),突然覺得一邊胳膊上蹭到了柔軟的布料,不由得驚詫的扭頭去看。
秀寒就坐在她旁邊,用著一模一樣的姿勢。只是她的頭還埋在膝蓋上沒抬起來,好像已經(jīng)陷入沉沉的睡夢中了。
合荼心里一沉,一種莫名的感覺涌上心頭來。她小心翼翼地站起來,不想驚醒秀寒,放輕了腳步往外走。走了沒兩步,身后的人就叫住了她,“你去哪兒?”
合荼站住了,卻沒說話。她的傲氣控制著她的嘴和她的頭,讓她面對剛剛吵過架的好朋友無法動彈。
“你電話號碼也沒拿,也不知道地址,你能去哪兒?”秀寒站了起來,因為坐的太久,腿都麻了,她的身形不由得晃了一下。
“我總能找到的!焙陷本髲(qiáng)的說道,依舊一動不動。
秀寒望著合荼的背影,心里感到五味雜陳,鼻頭一酸,眼淚差點又掉下來。她急忙深呼吸一口氣,將那酸澀的感覺咽回去,上前兩步說道:“走吧,我們回去吃飯!
“我要去找我姐。”合荼抬高了聲音倔強(qiáng)的說道,擺動著僵硬的肢體往前面走。秀寒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合荼的心猛地一動,幾乎要化了,機(jī)械行進(jìn)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你聽話!
合荼鼻頭一酸,眼淚就掉了下來。
秀寒的心軟的幾乎成了一汪水,她轉(zhuǎn)到合荼前面,抬手擦掉合荼的眼淚,輕聲說道:“再怎么樣,我們都是好朋友,好朋友吵架從來都是即吵即合,誤會不會留到第二天的!
“可是——”合荼咬了咬嘴唇,“我那樣說你......”
“我不怪你!毙愫谷坏男α诵Γm然那笑容是那樣勉強(qiáng),“你從小跟你家人生活在一起,跟他們的想法一樣也很自然。只是,你不要那樣想我好嗎?雖然我做事是有些任性出格,但是這些事是對的,是我于心無愧的,我不會去做壞事,更不會去做不道德的事。我希望你能理解我,能支持我,能相信我!
“秀寒——”合荼再也說不出話來,她的眼睛已被淚水模糊,眼前的美人只模模糊糊的剩下了一個影子。秀寒嘆了一口氣,輕輕摟住她的肩膀,把她攬到自己的懷里。秀寒很心疼合荼,她從十二歲就認(rèn)識合荼,知道合荼從小是怎么長大的。別的孩子還在打笑玩鬧的時候,合荼就已經(jīng)開始做家務(wù)照顧家人了,別的孩子還在學(xué)堂里跟老師調(diào)皮搗亂的時候,合荼卻在家里喂羊掃屋。秀寒怎么會不了解合荼呢?合荼是那樣的好強(qiáng),她是不甘于現(xiàn)實的,可是卻一步一步的被現(xiàn)實所同化、所腐蝕,她的一顆原本上進(jìn)的心,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得麻木了。她的環(huán)境太糟糕了,可是秀寒卻無力去改變。每當(dāng)自己趴在桌上寫作業(yè)扭頭看見合荼那張呆呆地望著作業(yè)本卻充滿求知欲的臉的時候,她就充滿了無力感。合荼的優(yōu)秀不應(yīng)該體現(xiàn)在做家務(wù)上,她的優(yōu)秀本來可以體現(xiàn)在任何方面,秀寒相信,如果合荼現(xiàn)在在學(xué)校里念書,成績肯定是全校前幾名無疑,她真的很聰明,只可惜......
待到懷里的合荼抽噎的動作緩下來之后,秀寒才放開了她,低聲說道:“我媽飯都已經(jīng)做好了,就等著我們回去吃呢。走吧,別哭了。”
“好。”合荼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道,“我,我不哭了!
秀寒突然噗嗤一聲笑了,“說真的,你再哭,我也要跟著哭了!
“你別哭,你一哭,我就哭的更厲害了。”
“那我們兩個干脆也不要吃飯了,在這里哭個夠。”
合荼忍不住笑了出來。秀寒欣慰的看著她的笑臉,覺得心里仿佛瞬間被注入了一束陽光似的。兩個人和好如初,牽著手朝著胡同盡頭走去。合荼一個人走的時候,覺得這胡同仿佛迷宮似的怎么也走不出去,然而跟著秀寒,沒三兩步就已經(jīng)拐到家門口了。她不禁驚奇的說道:“你記憶真好,我剛剛繞了半天沒出去!
“還好你沒繞出去,不然我可去哪里找你!毙愫崎_門,對著院內(nèi)大喊,“媽,我把合荼帶回來了。”
“回來就好,趕緊來吃飯!”遠(yuǎn)遠(yuǎn)的傳來徽蕊的聲音,依舊是那么的熱情和親切,仿佛什么事也沒發(fā)生過似的。合荼心里忐忑著,生怕徽蕊和老何因為自己對秀寒說了那樣的話而對自己產(chǎn)生了隔閡,直至上了飯桌,徽蕊卻對她比之前更要體貼和親熱,一個勁兒的往她碗里夾肉夾菜,合荼的心這才徹底的放了下來。她一輩子也沒吃過這么好吃的菜和肉,吃的肚子撐到不行才放下了碗筷,抹著嘴羞怯的笑道:“謝謝阿姨,真的特別好吃,我都沒吃過這么好吃的菜!
“你要是愛吃以后就經(jīng)常來,阿姨做給你吃。”徽蕊望著她,目光慈和溫柔,仿佛望著自己的親生女兒似的。合荼眼睛一熱,差點又掉出淚來。但她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讓嘴角高高的往上揚(yáng)著,表現(xiàn)出十分的高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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