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甕正納聽他這般說，臉色仍是沒有什么變化，只又道：“這是我朝皇上的意思。”

    拓跋雄深深嘆息，放眼看過殿內(nèi)保持沉默的眾臣，走到甕正納身旁，低聲道：“翁大人能否借步？”

    然后兩人竟是無視殿內(nèi)眾臣和李偲涼，向著大殿外走去。

    到殿外，拓跋雄連道：“翁大人，斗膽一問，貴國突然如此……是不是因為宋軍拿下鄧州、唐州等州？以及貴國韋州之敗？”

    甕正納深深看著拓跋雄，“皇上的意思，我又怎么的知道。只欠債還錢，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吧？”

    “自然，自然。”

    拓跋雄點頭，“只是，當初給我國提供軍火，可也是貴國提出來的。現(xiàn)在貴國突然要我朝付款，該不是要和我朝劃清界限？”

    這話，已經(jīng)是說得頗為直白了。

    甕正納聞言也不再繞彎子，道：“現(xiàn)在的局勢拓跋兄你應(yīng)該是清楚的。我擔心，不問你們要這筆錢，最后會便宜了宋國啊！”

    拓跋雄呵呵冷笑，藏在袖中的雙手卻是不自禁地緊緊握起，“我軍好不容易打下中興府，貴國卻想要在這個時候撒手不管么？恕我斗膽，貴國如此行徑，該算是過河拆橋好呢？還算是落井下石的好？”

    以他的城府都說出這種話來，可見他心中已是憤怒到何種地步。

    而甕正納卻并未生氣，只是淡淡道：“任你如何說都好，我朝皇上，要的是穩(wěn)。而現(xiàn)在，咱們看起來并不是宋國對手。”

    “哈哈……”

    拓跋雄猛地瞪眼，沉聲道：“所以你們就要打退堂鼓！而且要落井下石！到頭來，倒霉的是我們大夏，你們元朝，卻連半點代價都不想付出，是么？”

    甕正納轉(zhuǎn)頭看向空蕩蕩的前坪，“韋州數(shù)萬將士的性命，唐州、鄧州的將士，不算是代價么？”

    說著，又回頭直視拓跋雄，“拓跋大人，該認輸?shù)臅r候就得認輸啊……現(xiàn)在我朝西疆和你們大夏接壤的地境內(nèi)除去西京路外，其余幾路都已經(jīng)沒有了兵力。再打下去，你覺得你們大夏能勝么？”

    “可我們都拿下中興府了！”

    拓跋雄咬牙道：“當初是你們皇帝讓我們立國的，我們付出十余萬將士代價，好不容易才打下中興府，你現(xiàn)在跟我說，你們不打了！沒有你們的支援，我們大夏豈不是只有被宋國覆滅的份！而我大夏要是滅了，到時候可就不僅僅是貴國不能從我大夏借道進攻宋國那么簡單了，宋國若是光復(fù)西夏，呵呵……他們的大軍從這邊打進去，你們大元，擋得住么？”

    甕正納呼了口氣，“這就不是我該去想的事了。我只知道，這是皇上的意思。這錢，你們敢不給？”

    拓跋雄揉了揉眉心，語氣忽的柔和許多，“我以為，元帝在傳達這個意思時，應(yīng)該是不知道我軍已經(jīng)拿下中興府了。翁兄，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啊……若是貴國繼續(xù)支持我朝，我朝數(shù)萬大軍并非是沒有擋下宋軍的可能吧？”

    說著，他貼近甕正納的耳朵，“不如翁兄先將這情況稟報元帝，再看元帝如何定奪，如何？”

    甕正納微微瞇起了眼睛。

    拓跋雄又幽幽道：“十萬兩，就當我欠翁兄這個人情了。”

    甕正納輕聲道：“拓跋兄你這讓我好生為難啊……”

    拓跋雄又道：“十五萬兩……不然，我大夏左右是個覆滅，那些銀兩，翁兄你便到陰曹地府來找我要吧……”

    甕正納深深看著拓跋雄。

    他當然聽得出來拓跋雄的意思，如果元朝要在這個時候下船，那他拓跋雄也就破罐子破摔了。

    橫豎是個死，也不在乎得罪元朝。

    也不知道是因為金錢的誘惑，還是出于利益的衡量，最終甕正納終是輕輕點頭，“那我，便就幫拓跋兄你這個忙。”

    說罷，便向著龍壁下直直走去。

    拓跋雄在后面微微瞇起了眼睛，嘴里卻喊：“等下自有下人將銀兩掃到兄臺府中，有勞了。”

    然后他便也轉(zhuǎn)身向著大殿里走去。

    到大殿內(nèi)，拓跋雄的臉色已是極為難看，沉聲道：“退朝！”

    說罷便就離開。

    殿內(nèi)眾臣，誰也不知道他和甕正納之間的討價還價最后到底是什么結(jié)果。

    而就在這日，也有信鴿落在元中都皇宮內(nèi)。較之甕正納的奏折不知道要早多少。

    這封密信，是法王洛陀親自傳回來的。

    信上只有寥寥數(shù)語，大夏軍攻下中興府，女帝被俘，城內(nèi)大夏軍尚余七萬余眾，宋軍離城半日，軍不到三萬，皇上定奪。

    看過信后的真金，當即又宣了耶律鑄、哈爾巴拉等人到御書房覲見。

    待得眾人到，他臉上的表情頗為復(fù)雜，將信遞給哈爾巴拉，道：“這是法王傳回來的信，你們都看看。”

    耶律鑄等人看過信，臉色也變得和真金差不多。

    如果這封信能夠來得早些，那還真是皆大歡喜的事。可惜了，中興府雖破，但他們大軍在韋州卻是早被打敗了。

    等信又遞回到真金面前，真金道：“朕本以為我軍在韋州大敗后，大夏軍必然拿不下中興府。現(xiàn)在，他們卻是將中興府給拿下了，而且在城內(nèi)有著兩倍多于宋軍的兵力。這西夏，咱們是爭取還是不爭取，你們都說說你們的看法。”

    御書房內(nèi)良久的沉默。

    耶律鑄對著真金拱手，道：“皇上，臣以為大夏軍雖然拿下中興府，且城外只有不到三萬宋軍，但整體形勢其實仍然對大夏頗為不利。畢竟現(xiàn)在我朝西疆已經(jīng)很難再抽調(diào)出將士，大夏國內(nèi)也沒有多余的將士了，而在宋國境內(nèi)，他們蜀中軍區(qū)雖抽調(diào)不出人來，但就和西夏接壤的祥龍軍區(qū)中，卻還能抽調(diào)出不少將士。以宋帝的性格，臣覺得他很可能不會放棄西夏，到時候若是派遣祥龍軍區(qū)的大軍打進西夏，和蜀中禁軍合力，大夏軍怕是不能擋。我朝，只會又白白多損失許多軍火。”

    真金聞言輕輕點頭，“你說得的確有幾分道理。可就這么罷了，說真的，朕心中頗為不甘啊……”

    為拿下西夏，他們元朝付出的代價已經(jīng)可謂頗為慘重了。

    這是哈爾巴拉也出了聲，“皇上，臣倒是有和耶律鑄大人不同的看法。宋祥龍軍區(qū)畢竟還和咱們大元京兆府路接壤，不可能全軍出動，想來宋帝就是將能夠抽調(diào)的軍卒全部派往西夏，他們在西夏的兵力也很難超過大夏軍。而有我們軍火支持的大夏軍，也未必就不能擋下宋軍。”

    “而且，我朝還可以從大同府、西京路調(diào)軍前往中興府。雖然這有可能讓得我朝付出更大的折損，但同時，這也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如果能在西夏境內(nèi)打敗宋軍，便能讓宋國祥龍、蜀中兩個軍區(qū)名存實亡。到時候，有咱們大元，再有大夏、吐蕃同時對宋國施壓，西北邊疆再無重兵的宋國，必然手忙腳亂。他們亂了，咱們，也正好可以趁虛而入。”

    耶律鑄聞言看向哈爾巴拉，“元帥，你說的雖然不錯，可這都是以咱們在西夏能取勝為前提。若是……敗了呢？”

    哈爾巴拉道：“縱是敗了，也有大夏當馬前卒，宋國想要覆滅他們，總得耗費些時間，甚至咱們可以繼續(xù)支撐大夏，讓他們在宋軍面前支撐得更久。南疆，已有元屋企率軍前往，短時間內(nèi)宋軍必然無法打進，宋國也沒有那個實力繼續(xù)支撐這樣的大戰(zhàn)。我們可以趁著這個時間，聯(lián)合四大藩國，待實力足夠時，再和宋國爭個高低！”

    真金抿著嘴，左手拍了拍自己右手的手背，“那便依哈爾巴拉的意思辦吧！繼續(xù)支持大夏，讓西京路、大同府大軍準備出征。”

    “皇上圣明……”

    聽他這么說，耶律鑄便沒有再說什么。只不管是他，還是桑哥，眼中都仍是有著擔憂之色。

    面對宋軍，他們還沒有打過勝仗。心中，實在是沒什么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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