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日上三竿,蘇蝶依舊賴在床上未動。
阿湘已進來了三回,擔心她餓著,糕點都拿到了榻前。
睡懶覺這事,蘇蝶向來拿手。前世與李非凡結婚后,主要的工作便是家庭主婦。她的閑余時間甚多,除去逛街做飯這等常做的事外,她最多的時間,就是用在了這美容覺上。
蘇蝶翻了個身,換了個更為舒服的姿勢繼續縮著。正待再睡一個回籠,阿湘從門外又徐徐的進來。入內見著蘇蝶還躺著,猶豫了一下,終是開口:“小姐,陌先生已等了一個時辰。”
“哪個陌先生?”
“就是……就是小姐前些日子差我送過信的那位。”
送過信?是那庸醫?這來的倒是快,看熱鬧不嫌事大。大清早的,也是不容易。
出于有過相幫便是朋友,不能讓朋友等太久的初衷,蘇蝶懶懶起了身。
流芳閣主屋,陌云手握著茶杯,小口啜飲。雖這茶已是第六杯,涼了也有個八九分,他依舊面不改色,當作第一杯對待,做足了樣子。
聽見腳步聲,抬頭,見蘇蝶緩緩走了來。他如釋重負的擱下茶杯,笑意悠悠。
“璇夫人若再不來,陌某這茶便要喝吐了。”
“陌先生說笑了,這大清早的便跑來看熱鬧,還埋怨唱戲的來晚了,不知這是什么道理。”蘇蝶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說道。
“這一夜未見,夫人這口才越發的好,陌某望塵莫及。”
“口才不敢擔,但確得多謝先生出手相助。蘇蝶定當銘記于心,他日報答。”說罷還拱了拱手,一臉真誠。
這下換陌云坐不住了,他急急起身,忙道:“別別別,千萬別!你得把這茬忘干凈了,若讓皇上得知我幫你一起誆他,我這小日子,可就到頭了。”
蘇蝶失笑,難得這地方還有個能聊得來,又如此有趣。她心下略一思量,便做了決定。
她差阿湘去門口守著,放下所有防備,很是正式的說道:“在我的家鄉有個道理,相幫便是朋友。因為只有相互信任才愿意為對方付出。事無大小,真誠為重。”
蘇蝶一席語罷,未再客氣,抬腿入座,靜待他的答復。
陌云一時靜默,朋友……不怪陌云驚訝,如今這朝代不比現代,男子與女子之間,應該只有主仆、家人、夫婦之別,蘇蝶不知,她這一言,更是加深了陌云對她的疑問。她這不同,不僅僅是性格,這想法思維,也與這宮中眾女子不同。
蘇蝶見陌云良久未出聲,以為他有其它顧慮。正欲打個圓場,陌云面上綻開一個笑,拱手道:“多謝夫人賞識,陌某相助,確是因這信任。相交無多,許是緣分。今后若有需要陌某的地方還請盡管開口,陌某定當為朋友——盡心盡力。”
“蘇蝶如是,日后定當坦誠相待。”
陌云一挑眉,淺笑道:“若說起坦誠,陌某倒真是想問夫人一個問題。”
“問題可以問,只是你這稱呼得先改了,你叫我蘇蝶,我稱你陌云如何?夫人陌某的,叫著倒不像朋友。”
“誠然。如此,那我就喚你一聲小蝶吧,連名帶姓的,生疏了些。”
“這并無問題,只是我……”
“你可喚我阿云,我家鄉中人,都是這般叫的。”
“阿云,你可以問你的問題了。”
“你的家鄉在何處?”
“……”蘇蝶額上N 條黑線浮起,這丫的,哪壺不開提哪壺。
“看來小蝶說的坦誠只是嘴上之言。”陌云笑的越發的深,偏頭望著蘇蝶。
“并非瞞你,我只能告訴你,這事我暫且不能也無法告訴你,你可懂的?”
“懂。”她言至此,已然是明白他的猜想,也應了他的猜想,他便無須糾纏。思及此,他復言:“小蝶,你可知你昨日為何能成功。”
“為何?曲唱的不錯?”蘇蝶調皮一眨眼,望著陌云笑道。
陌云一時心緒飄搖,穩穩心神,緩緩道:“你可知這流芳閣之前叫做留芳閣,乃是開祖皇帝摯愛之人——幻心的居所。后因著兩人的相繼離世,此處便被太祖皇后封了起來,更名流芳閣。”
“還有這段往事,我竟從未聽說。”
“你當然未聽說,如今的太后,怕也不知此事。”
“那你如何知道的?”
陌云輕咳兩聲道:“這個,我也暫且不能也無法告訴你。”
蘇蝶額上又是一陣黑線。感情,這拿著她的話堵她的嘴?
陌云見她一臉幽怨,趕緊扔下了一顆炸彈:“這為數不多的知情者中,包括圣上。”
“所以?”
“所以你之前不論是何打算,今時今日,也該換番想法。圣上對你,已是用了心思。這流芳閣,并非隨便來個人就能住上一住的地方。”
“阿云今日是來做說客的?”
“你以為,陛下會專程差人來勸你仔細站隊,莫選錯了前程?如此,倒能顯出你天真單純了。”陌云失笑,戲言道。
“玩笑話罷了,我會仔細思慮,多謝阿云提點。”其實蘇蝶想告訴陌云,她這生,定不會選他。只是,這些如何與他說的清楚,說的明白。若告訴阿云,完顏澈像極了她的前世丈夫,她那丈夫負了她,偷了人,所以她不想再看著同樣的臉。也不想在這后宮之中,和這眾多女子求他一人的恩寵。一生一世一雙人,才是她所求。
如此說,會不會把他嚇個半死,以為她腦子出了毛病,給她扎上幾針?嗯,蘇蝶覺的她這個設想極有可能,還是閉嘴安全。
兩人一時間都未再做聲,屋內寂靜無聲,卻勝有聲。
屋外,院子里已落上了些黃葉,已然漸入深秋。流芳閣不比冷宮,無那許多的桂花,倒是銀杏和梅花種的甚多。不知這幻心,是何種喜好,愛這類植被。
一晃午后,蘇蝶差阿湘搬出來了把躺椅,悠然躺在銀杏樹下。這秋季的陽光最為舒適,溫度適宜,帶著些清風,甚是愜意。
蘇蝶隨手拿著之前從相府帶進宮中的書籍,一頁頁翻了過去。清風拂過,銀杏樹葉徐徐飄了下來,一片落在了地上,一片落在了蘇蝶的額上。蘇蝶抬手取下,望著這扇子般的葉片,突生靈感。
這銀杏葉片有很大的藥用價值,有清肺止咳,活血化瘀之效。這里的藥品貧瘠,她這閑來無事,不如一試,興許能得出些心得。
有事可做的感覺很充實,整整一個下午,她都在銀杏樹上忙碌。看的樹下的阿湘是心驚膽戰,一個勁的喊著讓她下來。興致上來,她哪會作罷。仔細挑著泛綠無損的葉片,一瓣瓣的,放入了身側的籃中,樂此不彼。
接下來的幾日,她便一門心思的扎了進去。什么完顏澈完顏煜統統被她甩在了腦后。她先是清洗葉片,放于陰涼處通風,去了濕氣。復又快速過水,上鍋蒸了一遍,去葉綠素及銀杏酸。這一步完成后,方開始鋪陳,晾曬。
晾曬是個操心活兒,她不放心阿湘做,親自站在晾曬的竹籃前仔細翻著。這藥效如何,和這晾曬的過程成正比。
時間一天天過去,轉眼間,數十日已過。藥品初成,為了試一試她這藥效如何,她給自己倒了一大盆涼水,在院中站了近一個時辰。待到噴嚏連連方才進屋,半夜便開始了發燒之癥。為了試的透徹些,她未喊阿湘,一直堅持到了天明。
清晨,阿湘進來見著蘇蝶臉色紅暈的躺在床上,放下洗漱的物件,快步跑了過來。見著是發燒,阿湘眼淚汪汪的開始說:“小姐,你這是何苦,把自己折騰成這等樣子。”
蘇蝶摸摸她的手,有些費勁的說道:“阿湘莫急,我只是試試我這藥的療效如何。你給我喝些羹湯,暖暖身子。再幫我把罐中的藥物拿過來,我飯后吃。”
“小姐,那藥可以食用嗎,你現在的身子不能亂吃了。”
“無礙,你信我。”
阿湘知道蘇蝶的脾氣,遂下去準備。
蘇蝶趴在榻邊簡單洗漱完,就著阿湘拿來的湯吃了一小塊糕點,因著不舒服,湯全喝完了,糕點吃了兩口便無食欲。吃罷躺了一會,喝了顆她自個用銀杏葉做成的藥丸,縮進被子開始入眠。
夢中,蘇蝶感覺自己越來越熱,迷迷糊糊中,似乎聽到阿湘在不停的叫她。她想應一聲,告訴她自己只是發燒,小睡一會便無大礙。但意識完全不受控制,腦袋昏昏沉沉,竟像是夢魘一般,開不了口,睜不開眼。
阿湘站在榻前,急的眼淚都出來了。小姐已睡了半日,起初只是夢囈,后面開始持續高熱,有了肌肉痙攣之癥。阿湘急的團團轉,不能再等了!她正要出門去找太醫,不想,六王爺從門外急急而來。
“蝶兒怎么了?!”完顏煜看著蘇蝶面色慘白的躺在床上,心中一時亂了陣腳。一手將她扶起,撫了撫她的額頭,滾燙的如同剛從熱水里撈出來一般。
“小姐,小姐……。”阿湘看著六王爺,一時心急,竟是吐字不清。正要再開口,門外,完顏澈的聲音冷冷傳來:“朕竟不知,老六現已著手替朕管理這后宮了?”
完顏煜適才一心擔憂蘇蝶的安危,竟未留意門外的動靜。他聞聲轉過身來,便見完顏澈和一眾妃子以及陌云,一道站在他身后。
完顏澈冷冷的看著他,菱角分明分明臉上怒意沉沉,一觸即發。
完顏煜心下一涼,方知自己一時情急入了圈套。放下她正要起身,不料,蘇蝶再度夢囈,模糊不清的呢喃了一句:非凡。因非字說的淺,落在眾人耳中的,便只剩一個凡字。
屋內一時靜極,眾人倒吸了一口涼氣,無一不偷瞄著完顏澈的臉色。因這六王爺的乳名,便叫做——凡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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