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承德的語氣并不嚴厲，態度卻極為嚴肅，就好似莫凡若不說個明白公司便會完蛋一樣。

    莫凡好整以暇地問道：“你讓我解釋什么？”

    梁承德說：“為什么公司在進行變革時，沒有預先考慮并做好人員的調配工作？為什么已經出現了嚴重影響公司發展的問題，卻還不想辦法去彌補？為什么我拿出了解決方案，你仍要堅決反對？”

    這三問一出，會議室的氣氛不由為之一凝。眾人都聽得出來，梁承德這是在指責公司存有決策上的失誤，所針對的已經不單單是莫凡了，矛頭直指總經理林若熙。

    莫凡目光一掃間，將諸人的神情反應盡收眼底。見陸筱蓉有些擔心，他回以一個安慰的眼神，隨即看向梁承德，說：“看來梁總經過一個星期的熟悉，對公司的情況已經相當了解了。”

    梁承德說：“不敢說相當了解，至少是基本了解。”說完竟不再看莫凡，目光環視與會眾人，“公司成立至今，取得了不小的成績，同時也存在許多問題。作為公司的管理者，如果不能及時發現并解決這些問題，就是不稱職的；如果發現了問題卻不去解決，甚至進行阻礙，那就是瀆職！身處公司的管理層，決不能坐視這種情況而不理，否則同樣是瀆職！”

    莫凡嘴角細不可察地翹了一下，說道：“梁總還發現了哪些重大問題，不妨一并說出來吧。”

    梁承德看了莫凡一眼，又看了看坐在對面的陸筱蓉，說：“我聽說二位是情侶關系，不知是否屬實？”

    莫凡輕笑道：“沒錯。這就是你發現的重大問題？”

    聽到莫凡的調侃，有幾人想笑，卻生生忍住了。這么一會的工夫，會議室里唱主角的已經成了梁承德，莫凡則成了捧哏。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梁承德是有備而來，而且來者不善，其行徑很像是宮廷劇里的逼宮戲碼。有人忍不住想，公司這是要變天了嗎？

    對于莫凡的飛速躥升，公司里大多數人都不以為然，有些純粹是因為羨慕嫉妒恨，有些則是對他的能力存有質疑，又或是兩者兼而有之。莫凡所做的許多工作，只向林若熙負責，除了少數幾個人之外，其他人并不知情，加上工作中也沒有多少接觸，大家自然會認為他是靠關系上位的，而不是憑本事。那些和他相關的流言，也正說明了多數人的心態。

    便是例會上這些經常與莫凡照面的各部門負責人，對他也不是很了解。莫凡很少在開會時發表自己的觀點，絕對不搶老板的戲。由他主持例會時，也只是照著林若熙的既定方案去做，沒有任何出彩表現，就像是林若熙的傳聲筒，不免給人以狐假虎威之感。

    現在林若熙不在，莫凡又好似全無防備，所以莫凡與梁承德的較量，多數人更看好后者。

    陸筱蓉聽到梁承德拿她和莫凡的關系說事，心中便有些擔憂。但她知道，這個時候跟莫凡一起聲討梁承德，只會給對方更多借口，所以仍是保持了沉默。

    她雖然對莫凡很有信心，不過正所謂關心則亂，眼見著王東、黃巖倒向了梁承德，許承安、張海峰似乎也有這個傾向，葉東強、霍征、郭詳那幾人則在觀望，就連相熟的陳建軍都不說話。再側過頭看了一眼祁衛明，就見公司的這尊財神爺坐得四平八穩，一副風雨不動安如山之勢，不免有些暗暗著急。

    梁承德說：“如果你只做總經理助理，問題倒還不算太大。但你現在坐在這個位置上，那就不是小事了。”

    莫凡說：“哦，你認為我會徇私？”

    梁承德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只說：“單只是讓人懷疑你會徇私，便會擾亂公司的正常秩序，給管理帶來很大問題。我們海天集團旗下任何一家公司都有這方面的相關規定，這一點在座的應該清楚吧？”

    莫凡點了下頭，“嗯，你說得有道理。”

    聽到莫凡居然附和梁承德，不少人露出了愕然之色。難道莫凡沒聽出來，梁承德這是叫他讓位嗎？還是說，他已經主動投降了？

    梁承德說：“公司的另一大問題，就是組織結構混亂，這給管理帶來了很大不便，同時也造成了人力資源的浪費。當然，有部分原因是歷史遺留問題，但我覺得到了該撥亂反正的時候了，只有公司早日走上正軌，才能獲得更好地發展。”

    祁衛明忽然插口道：“梁總，你管得也太寬泛了吧？”

    他這一開口，陸筱蓉暗暗松了口氣，其余人都是始料未及，一時間神情各異。一直低頭做會議記錄的潘琪也朝祁衛明看了一眼，隨后又繼續做她的工作了。

    祁衛明是公司資歷最老的人，掌管的又是至關重要的財務部，分量自不一般。他半晌未說話，一開口便與梁承德針鋒相對，旗幟鮮明地站在莫凡一邊，這不免讓很多人心中又多了番思量。

    梁承德眉頭一挑，說：“祁總，我對公司的發展做出合理建議，怎么就叫管得寬泛了？身為海天集團的股東，我豈能看著旗下的公司越搞越糟？”

    有些不明底細的人，聽梁承德這么一說心中便恍然了，均想怪不得他敢向莫凡甚至林若熙叫板，原來是有這個底氣。

    海天集團并非上市公司，能成為股東的，基本上都是梁氏家庭的核心成員。有些高管職員退休后，能獲得一些干股，但那個只能分紅，跟管理權沒有半點關系，而且只是公司的干股，還上不到集團這個層面。

    祁衛明卻是不以為意地說：“這里是公司例會，你還是先顧好分內的事吧，別越扯越遠。”

    梁承德皺了下眉頭，說：“我說的都是和銷售有關的事情。”

    一家貿易公司，多數事情都能和銷售扯上關系，這般解釋幾近于強詞奪理。

    莫凡說：“祁總，咱們就聽一聽梁總的高見。”

    祁衛明笑了一下，不再說話。他突然插進話來，并非是為了幫莫凡搖旗吶喊、打擊梁承德的囂張氣焰。盡管跟莫凡交集不多，只是中午吃飯時偶爾坐在一起聊聊天，但他卻從未懷疑過莫凡的能力。

    莫凡第一次參加周一例會時，林若熙經常用目光征詢他的意見，要是沒本事的人，哪會得到林若熙如此看重？雖然這種情況以后便沒有了，那應該是會前兩人已經做好了溝通。

    這一點別人或許已經忘了，祁衛明卻記得很清楚，因而他并不擔心莫凡應對不了當前的局面。他之所以站出來表明態度，主要是想穩定一下軍心，萬一大家急于站隊，都跑到了梁承德那邊，結果鬧了個灰頭土臉，這對公司日后的運營管理會造成不必要的麻煩。有了心結的人，難免會起別的心思，總不能把管理層全換了吧？到現在這個程度剛剛好，讓他們心里有一點愧疚，以后做事會更用心一些。

    梁承德聽莫凡語帶嘲諷，微笑說道：“談不上高見，但定然是對公司發展有益的。”

    莫凡看向梁承德，嘴角露出一絲笑意，說：“你所謂的組織結構混亂，主要是指市場部吧？”

    梁承德也看向莫凡，說道：“看來你也知道問題在哪。”

    莫凡說：“我知道的還多著呢。你是不是覺得我女朋友所領導的項目投標工作，應該劃分到銷售部，或者掛個銷售二部之類的名頭，置于你銷售總監的管理之下才算合理？”他故意不提陸筱蓉的名字，而以“我女朋友”這個稱呼相代，并且還加重了語氣。

    梁承德面色微變，隨即就恢復了平靜，說：“是這個意思。市場部做好調研工作就可以了，沒必要搞什么一部、二部的，說出去讓人笑話。銷售相關工作，當然還是放到銷售部來做才名正言順。另外關于市場調研工作的重要性和必要性，這個大家應該很清楚，公司雖然已經有了相關制度，卻還沒有將這項工作很好地做起來。海天電子有現成的人手，完全可以調過來立即組建新的市場部。”

    莫凡緩緩點了幾下頭，說：“你想得還真不少。如果再讓你來做海天科貿的總經理，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完美解決了？”

    梁承德露出一絲傲然之色，說：“我雖不才，但公司在我的領導下，至少會比現在強上一些。”

    莫凡撇著嘴搖了搖頭，說：“你不是不才，是不要臉。”

    梁承德勃然色變，“你說什么？！”

    莫凡嗤笑道：“原來你耳朵還不太靈。”將聲音提高了一倍有余，大聲道：“我說你不要臉！聽清楚了沒有？”

    梁承德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厲聲喝道：“你再說一遍！”

    莫凡嘆了口氣，說：“這人真是沒救了。”從潘琪那里拿了張空白便箋紙，寫下龍飛鳳舞的四個大字：“你不要臉”，然后拿起在梁承德眼前晃了晃，“你眼鏡合不合適？能看清不？哎，又忘了你耳朵不好，自己慢慢看吧。”說著起身將那張紙拍在了梁承德身前的桌面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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