嬰兒？眾人齊齊倒吸了一口涼氣，就連上面來的那些大官都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頭。

    如果說，孩童這兩個字對于趙明等人來說，已經(jīng)沉甸甸的如同胸口一塊巨石。那么嬰兒這兩個字則就好比一座小山從天而降，直接壓在了他們的心臟上，迫使著他們根本無法呼吸。

    什么樣的人會花錢去購買別人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嬰兒，他們買來又要做什么？

    技術(shù)員小吳顯然知道這一事實有多沉重，他噤了聲，直到沈斌微微抬起了好似無比沉重的右手，示意他繼續(xù)時說明。

    瞧見沈斌的動作，小吳輕輕清了一下嗓子，聲音細微，然而在這樣的地方卻會顯得異常響亮。

    “根據(jù)我和這三位買家的交流。我意外發(fā)現(xiàn)了一點信息，從他們的言語來看，余亮似乎還有一個渠道，能夠安全隱蔽的將孩子送出國。可惜我沒辦法套出來究竟是什么渠道。”小五如是言語。

    會議桌旁的趙明本能的從口袋里掏出了記錄本，他插話進去，“就在今天，余亮的父親余永福表示余亮似乎是在一家醫(yī)院工作，不過余永福并不清楚具體是哪家醫(yī)院。”

    那家目前不知的醫(yī)院，會是余亮運輸小孩的渠道嗎？

    “大型醫(yī)院的話，感覺不像是運輸渠道，而更應(yīng)該像是貨源渠道。”聲音有些沙啞干澀的王通開口如是言語。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即便是坐到了局長位置，王通也終究還是會有所動容。

    趙明以為小吳的敘述應(yīng)該就到此為止了，他也真心希望就到此為止。只可惜，小吳還有話要說。

    見狀，眾人沉默，只等小吳再甩出鬼知道多么可怕的消息來。

    小吳開口，“最后，從這三名買家的言語來看，余亮在暗網(wǎng)里做的這種生意，恐怕不是一天兩天了，也就是說…….”

    小吳難以繼續(xù)說下去，好在這種時候，即使不說完整，大家心里也就都能夠明白。

    同樣能夠明白，或者說能夠預(yù)測的是：余亮絕對不可能獨自一個人在做這種生意，甚至于余亮九人都不一定能讓這種生意完整運行。

    之前趙明等人的關(guān)注點在于產(chǎn)業(yè)鏈……..

    可現(xiàn)在，真要說的話，這樣一種邪惡生意的運行，已經(jīng)或許只能夠用網(wǎng)絡(luò)來形容。而既然是網(wǎng)絡(luò)，那就得跟毒品網(wǎng)絡(luò)一樣，盤根錯節(jié)，牽連極廣。

    “還要隱瞞嗎？”會議結(jié)束后，趙明立即追著沈斌去了沈斌的辦公室。本來他是打算一個人和沈斌好好討論這個問題，奈何蘇婷婷偏偏要跟上。

    趙明沒有客氣，也沒有拐賣抹角，因著胸膛里止不住涌動的氣憤，他直截了當?shù)木蛦柍隽俗约合胍獑柕膯栴}。

    這是一句反問，還是一句語氣比較沖的反問。

    連環(huán)兇殺案一路發(fā)展到今天，這等轉(zhuǎn)變對于所有人來說都是始料未及。因為這種始料未及，沈斌就也算是焦頭爛額。

    沈斌抬頭重重揉了揉額頭，他清楚明白趙明的意思，就像他也清楚了解趙明那嫉惡如仇的性子一樣。

    “趙明，這件事已經(jīng)超出了我們的處理范圍。從大局的角度來說……”

    “我不在乎什么大局，”趙明頗為冒犯的打斷了沈斌的話語，這等舉動立時引來了蘇婷婷的側(cè)目。“余亮等人所做的事情，牽扯到了多少個家庭，多少父母因為他們而間接死亡。如果我們將這種事都瞞了下來，那老百姓又要如何相信我們，又要如何相信司法制度？”

    “光我們這座城市，九六年至今就已經(jīng)有四百二十八個家庭報警小孩丟失，可是我們做了什么？我們只能讓他們不停的等，直到他們放棄小孩還能夠找回來的希望……..現(xiàn)在呢？現(xiàn)在我們或許找到了一部分的罪魁禍首，然后我們要做什么，我們要選擇隱瞞這種事？都不給那些家庭知道罪魁禍首的機會？”

    趙明一次性的甩出了已經(jīng)在心里積聚了有段時間的憤怒，他的臉漲紅了起來。

    “出去吧。”眉頭皺到了一起的沈斌望著這般模樣的趙明，許久卻只有這三個字傳出。

    趙明不甘心，他再開口，“組長……..”

    “出去！”卻不料沈斌竟突然動氣的吼了出來。

    趙明一愣，與此同時，旁邊一直表情奇怪，默不作聲的蘇婷婷立即上手抓住了趙明的胳膊，拉著他趕緊離開了辦公室。

    呆坐在工位上，趙明只感覺到了脫力。

    也許應(yīng)該說是沒有了激情，什么都沒有了。

    趙明側(cè)頭看了一眼墻壁上懸掛的時鐘，鐘盤顯示著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正常下班時間。視線移動，目光又重新移回到面前辦公桌上一系列與案件有關(guān)的信息。

    ‘小惡與大惡，’有一個聲音出現(xiàn)在了趙明的腦袋里，他問自己，‘如果不能兩全其美的話，應(yīng)該選擇消滅哪一個？’

    這一刻，趙明清楚意識到自己的想法已經(jīng)在危險的邊緣游走，他的想法開始不符合他身上這套制服。

    但是，他沒有進行阻止……事實上，心里深處，他認識到自己是希望這樁連環(huán)殺人案兇手可以再多逍遙法外一段時間，直到將這些丑陋徹底曝光出來。

    “光明與黑暗之間，存在著灰色地帶。”趙明猛地回想起自己在警校時的一名老師說的話，“灰色地帶或許會一直存在，但沒有關(guān)系，因為我們，因為即將成為警察，穿上制服的你們，我們大家只要一直努力，那么灰色地帶就會逐漸減少，那么，光明就會照亮到更多地方。”

    “我不太舒服，先回家了。”趙明起身，無力感與挫敗感折磨的他必須要靜一靜，“有事情給我打電話。”

    坐在椅子上的蘇婷婷仰頭看著趙明，她臉上的憂慮意味不難分辨。但她終究還是沒說什么，只輕輕點了點頭，“好。”

    忘了有多少天沒再回家，進屋打開燈后，趙明扔掉了手提包，照直先去洗了個澡。洗完出來，雖然有饑餓感，可他就實在懶得動了。

    于是眼睛一閉，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到了快十二點，趙明睜開眼睛。這個時間實在懶得出去的他，索性從抽屜里找出了泡面，燒水泡好，坐在了電腦前。

    他看了一眼手機，意外的，并沒有蘇婷婷打來的電話，倒是有一通來自初夢瑤的電話。

    對著屏幕上那個名字發(fā)了一小會兒呆，因為心里各種情緒，加上現(xiàn)在這個時間的影響，趙明到底還是放棄了回撥過去的想法。

    時間已經(jīng)過了十二點，意味著現(xiàn)在正式是案件調(diào)查的第十天。同時，也意味著兇手又一次做出了改變，因為昨天并沒有新的尸體被發(fā)現(xiàn)。

    趙明打開了已經(jīng)有很久沒有打開過的電腦，窗外，雨不知道從什么時候又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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