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調查的第十天中午，面對媒體，阮良青與鐘尚坤這兩個老人身處不同區域，卻像是早就演練好了一般，一唱一和配合的極為默契。

    他們甩出了一個又一個刁鉆，卻又聽上去十分合理的問題。

    而且，若是稍微仔細研究一番這兩段采訪視頻的話，就會發現，這兩名老人其實都沒有否認鐘林是兇手的事實，他們只是在鐘林是兇手的基礎上，向媒體，向觀眾提出了問題，施加了壓力。

    鑒于這樁連環殺人案目前所產生的影響，媒體是一定會圍繞著那些問題進行調查的。

    此時此刻，不知道究竟藏身于何處的鐘林，他也應該看到了這兩段采訪吧。那他此時會有什么反應？是會因為欣慰而笑起來嗎？

    領導們也都看到了視頻，于是勃然大怒這種形容此時便就顯得十分貼切。趙明扭頭同其他同事一樣，看向了傳出吼聲的辦公室。

    只不過，與其他人有所不同的是，趙明感到了一絲高興。

    “你今天很奇怪，”說是火眼金睛，或許都不為過，蘇婷婷突兀的這樣來了一句。

    話語出口，趙明有了一瞬間的慌亂。他及時掩飾好這股慌亂，跟著搖了搖頭，“并沒有，只是覺得心情十分沉重。”

    “是嗎？”蘇婷婷明顯不相信，“你是老資格的刑警，你覺得下一步的調查應該怎么進行？”

    下一步應該怎樣進行？這是一個非常有意思的問題。因為就事實來講，案件到達了這一步，警方等于已經陷入僵局狀態。

    兇手沒有留下任何可以聯系到他身上的線索，所有涉案場所的監控視頻都異常干凈。現場沒有留下指紋，dna之類的任何證據。

    兇手的行兇行為，簡直干凈的就如同一場高要求的手術而已，絕對不能留下任何線索。

    如是而言，目前警局所擁有的，其實也就只有一些推測，以及可信度極低的龐洪龍的供述。

    想象一下，如果真要上庭審判，龐洪龍這樣一個人的可信度則就會是一個十分值得商榷的問題。

    “所以，”蘇婷婷放下了筷子，頂著一雙熊貓眼的她，似乎沒有什么胃口，“你的意思是，我們其實已經沒有什么可以調查的了。”

    趙明無奈笑笑，“關于鐘林那邊，或許是沒有什么可以進行調查的了。至于受害人那邊，那邊倒是還有很多信息可以追查，問題是，追查出來的結果只怕不會多么輕松。”

    鐘林那邊真的就沒有什么可調查的了嗎？

    當然不是，否則此刻王通站在臺上的講話不就十分荒唐了。“圍繞著鐘林這個人，從他老家周邊，小學，初中，高中，大學一路開始追查。還有他那已經過世的妻子，阮心語在世的時候做的是什么工作，工作里有沒有什么好朋友，其中有沒有人至今還和鐘林偶爾來往。”

    頓了頓，王通強調，“沒有人可以徹徹底底與過去撇清干系，鐘尚坤說鐘林每年過年都會回來呆幾天，那幾天他有沒有和什么以前的老朋友聯系過…….所有這些信息，全力去查，挖地三尺，也要找出鐘林的藏身地來。”

    沒有人可以與過去撇清徹底撇清干系……..一直到上車的時候，趙明腦袋里就還在反復響起這句話。

    承受著無法形容的巨大壓力，局里所有人幾乎都立即行動了起來。一輛輛警車駛出，緩緩穿過了蹲守在警局門口的一眾媒體，接著才朝各個方向分散開去。

    下午一點，趙明和蘇婷婷先是去了余亮的家。余永福至今沒有出現，趙明想要進行一番確認。

    奈何，也許都沒有什么確認的必要。房子里早已沒有了人，敲門聲持續了好一會兒，一直沒有人應門，卻是直接把鄰居驚出來了。

    “你們找這戶人家嗎？”鄰居瞧見了趙明二人身上的警服，他顯得有些畏畏縮縮，“我昨天傍晚看見屋里老爺爺推著老奶奶，還帶著幾個行李箱走了。我上去幫了忙，順口問了一句，老爺爺就說城里住不習慣，要回老家去住。”

    算是預料中的結果嗎？趙明一邊進行著記錄，一邊如是想著。

    只不過，這里面就存在了至少一個矛盾的地方：昨天他們來拜訪的時候，余永福的表現……..

    趙明只能說，他真心不認為那樣的表現是裝出來的。否則，如果余永福能有那種演技，那余永福可就真厲害了。

    “假設昨天余永福真的不是在演戲…….”電梯里，蘇婷婷如是言語，“那你覺得會發生了什么事，導致幾個小時后，余永福決定帶著老伴離開，都不愿意抽空去警局見見自己的親生兒子？”

    發生了什么事？

    趙明心里是有答案的，因為感覺就像唐科的父親唐天華一樣…….說到唐天華，在上面領導的安排下，千里之外的唐天華夫婦已經被找到。

    奈何，當地的刑警前去拜訪了好幾次，結果都是一樣：唐天華冷著一張臉，堅決不承認有唐科那么個兒子，堅稱是警方找錯人了。

    倒是何素琴，也就是唐科的母親，她在看見唐科尸體的照片后，表現的就不如唐天華那般強硬，她會流淚。

    可惜流淚歸流淚，何素琴選擇了站在唐天華那邊。事實上，她是一邊流淚一邊拒絕承認自己有過唐科那么個兒子。

    唐天華夫婦的態度對于警方而言，只能說確確實實是個打擊。因為畢竟他們兩夫妻不是什么嫌疑人，警方除了詢問外，其實也就做不了什么其它事。

    趙明同情唐天華夫婦嗎？

    一開始的時候，趙明是同情的。可是后來，只要一想到唐天華二人當年因為不舍得，而選擇了逃避，沒有選擇報警，直接導致后面這些年那些個孩童的丟失…….趙明就覺得其實也沒有什么好同情的了。

    ‘子不教，父之過！’在趙明看來，孩子走上了怎樣的路，無論如何，父母都是有責任，也必須為此承擔責任的。

    但是顯然，唐天華夫婦依然沒有承擔責任，他們還在借著否認來躲避。

    扯得有點遠了，關于余永福夫婦的離開，假設昨天下午他們來拜訪的時候，余永福不是在表演的話。

    那么在趙明看來，唯一的解釋就只能是說，他和蘇婷婷離開后，余永福因為某種原因，搞明白了兒子余亮的所作所為。

    因為搞明白了，所以同唐天華夫婦一樣，余永福也選擇帶著老伴無聲無息的離開。

    “問題是，短短幾個小時，余永福怎么弄明白的？”蘇婷婷開口。

    趙明扭頭盯著蘇婷婷，“我忽然發現，你好像是一個機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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