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大毛病還挺多。”
林子矜看他那窘迫的樣子,就知道這小屁孩可能要上廁所,笑罵他一句,也出去了。
林子佼拉著帝鐵寧坐在病房走廊的長椅上,嘰嘰咕咕地說話,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帝鐵寧被她這么一鬧,看著也高興了許多,不時地附和著。
林子矜走到走廊盡頭的窗邊,向外面看去。
她看見吳蓉紅匆匆地走進醫(yī)院大門,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女醫(yī)生同她錯肩而過,忽然又停下來,轉(zhuǎn)身看她。
吳蓉紅沒發(fā)覺女醫(yī)生看她,繼續(xù)匆匆地進了醫(yī)院。
女醫(yī)生搖了搖頭,自言自語地說了句什么。
林子矜心中一動,這女醫(yī)生似乎對吳蓉紅有印象,甚至,很熟悉?
她似乎沒聽說吳蓉紅生過什么需要到縣醫(yī)院來看的病啊?
一般村里人生了病,多數(shù)是在朱春明那里開點藥,至多打幾針,再嚴重點,也就是去公社衛(wèi)生所檢查一下,需要到縣醫(yī)院來看的病,那就是大病了。
在小村子里,誰家中午吃頓好的,左鄰右舍都能知道,更別說得了大病。
這個女醫(yī)生是怎么認識吳蓉紅的?
林子矜思忖著,慢悠悠地回到走廊里,林子佼和帝鐵寧還在嘰嘰喳喳地說話,林子佼不時地笑得前仰后合,樂不可支。
林子矜過去坐下,聽了一會兒,覺得也沒什么有趣的,也不知林子佼怎么能說得那么高興。
看來她真是老了,跟孩子們都沒什么共同語言。
好容易等林子佼的笑話告一段落,林子矜趕緊插嘴問帝鐵寧:“你嫂子嫁過來以后生過病嗎?”
帝鐵寧看看她:“當然生過,去年冬天還感冒了呢。”
林子矜搖搖頭:“不是感冒那種小病,我說的是比較大的病,朱大夫治不了的病,她有沒有到縣醫(yī)院來看過病?”
帝鐵寧搖頭:“沒有。”
“是嗎,你好好想想,是不是你忘了?”
帝鐵寧堅決地搖頭:“不會的,嫂子每次生病都是我伺候的,都是些感冒咳嗽之類的小病。”
想了想帝鐵寧又說:“嫂子剛嫁過來的時候,有一段時間水土不服,身子很虛,不過也沒去縣醫(yī)院,就在家里調(diào)理了一段時間就好了。”
帝鐵寧沒說的是,因為這件事,吳蓉紅后來經(jīng)常跟帝家二老鬧騰,說嫁到帝家受了委屈,守空房就不說了,帝家的飯食不好,害得她的身體也不如在娘家的時候。
林子矜點點頭,若有所思。
“你倆在這兒呆著,我去外邊看看。”她又回頭給林子佼一個警告的眼神:“在醫(yī)院里小點兒聲,小心護士姐姐批評你。”
林子佼沖她做個鬼臉,拉著帝鐵寧的手不放:“別聽姐姐的,我繼續(xù)跟你說”
帝鐵寧無可奈何地笑笑,沖著林子矜擺手,示意她會注意的。
林子矜瞪林子佼一眼,卻是發(fā)自內(nèi)心地笑了起來:這小丫頭有多久沒這樣過了?
那個陰鷙的,執(zhí)拗的,對朋友不滿,跟家里對著干的小丫頭,一下子就不見了,變成了這個開朗的,喋喋不休的,讓人喜歡又討厭的丫頭。
其實林子矜也知道,林子維的插科打諢也好,林子佼的喋喋不休也好,他們都在故意逗帝鐵寧開心。
嗯,這種小事就由孩子們?nèi)プ觯龅氖牵刈『⒆觽兗冋娴男θ荨?br />
兩天以后,林子維出院的時候,帝鐵軍也從部隊回來了。
林子維腳上的石膏還沒拆,要等到了時間再去縣醫(yī)院拆,就這樣,熊孩子也高興得不得了在縣醫(yī)院住的這三天,可把他給憋壞了。
在事情發(fā)生的第三天,張本善就被縣上來人帶走,很快就傳來消息,說他被判了刑。
這是林子矜意料之中的事情。
意料之外的事情還有一件。
羅布村收到通知,縣上要開公審大會,對包括張本善在內(nèi)的八名罪犯進行公審,以儆效優(yōu)。
這種公審大會,也是七八十年代的一種特色。
一般來說,公審大會包括游街和審判兩道程序。
由幾輛解放大卡車組成的車隊,每輛車上都押有一名或幾名罪犯,他們通常都是雙手背在背后,被五花大綁著,旁邊有兩名武警或警察守衛(wèi)。
車廂兩側(cè)站立著數(shù)目不等的警察或武裝民兵,面目嚴肅,威風凜凜。
車隊一般會環(huán)繞著縣城緩慢行駛,游街示眾,后面跟著看熱鬧的熱情的群眾。
游街環(huán)節(jié)完畢之后,接下來的就是公審大會。
巴彥縣中心廣場的空地上,搭起了一個高高的臺子,受審的罪犯被按著跪在臺子上面排成一排。
每人的胸前都掛著各人的名字和罪行,臺子上面有人拿著大喇叭,挨個宣布每個罪犯的罪狀,以及審判結(jié)果。
臺子下面,則擠滿了來看熱鬧的群眾,小孩子在人群中擠來擠去,大人們則是一邊看一邊議論著。
諸如臺上的哪個家伙膽子大,這種時候還抬頭到處看,哪個慫包嚇得腿都軟了,尿了褲子。
哪個是能耐人,投機倒把,掙了不少錢,哪個又是最該死的,吃一顆花生米還便宜了他。
一般來說,最受歧視的就是強奸犯。
據(jù)那天去過現(xiàn)場的人說,張本善被圍觀的群眾扔了一頭的爛菜葉子和潲水,連押著他的兩個武警都遭了池魚之殃。
“還有哩,你們絕對想不到,”羅布村里,勞動的間隙,幾個人坐在打麥場上聊閑天,傳話的人口沫橫飛:“我看見臺子上還有趙家村的趙二賴!”
“甚?哪個趙二賴?不是林香久的男人吧?”周圍的吃瓜群眾吃了一驚,就有嘴快的問道。
“那還能是哪個,就是林香久的男人!”說話的人聲音壓低聲音招招手,周圍的人放下手頭的活計,湊成一圈。
“我聽喇叭里面說,趙二賴那二流子好像是跟姘頭一起做假酒賣,然后喝死人了,人家告到縣里,讓他賠命哩!”
吃瓜群眾們齊齊呀了一聲,關(guān)注點并不在假酒和死人上,而是放在另一個地方。
“你看見趙二賴的姘頭了?哎呀,要知道這么熱鬧,我也去看了,不就是幾毛錢的車票錢么!”
“快說說,那女人長得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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