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元瑾有些沉默，他不知道該怎么勸慰這個絕望無助的年輕人。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只是如此的遺憾，又有誰能夠釋懷呢。
明明舍棄了許多，下定了決心，卻偏偏遭遇了天災……
“你應該知道……現在早已物是人非了……”江元瑾輕聲嘆道。
“我知道……我知道的……”程方知顯然有些痛苦，但最終還是平靜了下來！
他自嘲著說道：“天意弄人……誰也沒有辦法，我只是想讓她知道，當年她沒有喜歡錯人，沒有看錯人……
當年的那個人并沒有欺騙你，沒有放棄你……他只是遭遇了不測……
但現在，我快要等不下去了，我感覺自己快要消失了！”程方知眼眸中格外堅定，這個信念讓他堅守了近六十年……
如果不是因為靈魂要消散了，他恐怕會一直堅守下去……
江元瑾沉吟片刻，認真地看著程方知說道：“我會幫你轉達……你安心地離開吧！”
程方知轉頭看向了江元瑾，當他看到了江元瑾臉上的真誠之后，終于釋然了。
他站起身子，朝著江元瑾深深鞠了一個躬，消散在空氣中。
微風吹來，老柳條微微的晃動，仿佛在向這個相處幾十年的老朋友告別……
江元瑾在柳樹下坐了許久，感受著那一份彌足珍貴的堅守和執著。
許久之后，他終于回過神來，拿出了手機，撥通了徐局長的電話！
想要找人，自然從警局的人口信息里查找最方便了。
報上了原來的村址，姓名，徐局長很快就把找到的信息發給了江元瑾。
兩天過后，江元瑾循著地址找去，最終停在了秋水小區的一間套房門口。
敲了敲門，開門的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姑娘。
她有些疑惑地看了江元瑾一眼，問道：“你找哪位？”
江元瑾笑了笑說道：“我找柯小曼！”
“柯小曼……”小姑娘皺了皺頭說道：“我們家沒這個人，你是不是敲錯門了？”
江元瑾愣了一下，看了下門牌，這地址沒有錯啊！
這個時候，屋內一個五十來歲的婦人走了出來，敲了下小姑娘的腦袋罵道：“你這個臭丫頭，那是你奶奶的名字……”
小姑娘吐了吐舌頭，她怎么會想到這個少年要找的竟然是自己的奶奶，她平日里奶奶、奶奶的叫著，這名字，還真不記得……
柯小曼……奶奶的名字好好聽啊！
那個婦人又轉頭看著江元瑾問道：“你好，你找我媽有什么事情么？”
江元瑾笑著說道：“受人之托，給柯奶奶帶個口信……”
婦人還以為是村里哪位長輩找婆婆說什么事情呢，便笑著說道：“進來坐吧！”
江元瑾踏進了屋子，很快就看到了在陽臺曬太陽的老人。
老人面容慈祥平和，見到客人進門，也朝他微笑示意。
“媽，這是找你的。”婦人笑著說道，把老人攙扶到沙發上。
“小伙子，你是來找我的？”老人樂呵呵地問道，那個小姑娘也好奇地呆在一旁。
“奶奶您好，請問您就是柯小曼么？”江元瑾笑著問道。
“是我……你找我有什么事？”老人疑惑地問道。
“我是受一個人所托，來給您帶個口信，也替他和您說聲對不起！”江元瑾認真地說道。
“言重了，是哪個老家伙這么煽情啊？還專門叫人上門道歉。”老人樂得露出了牙齦——牙已經掉了不少了。
江元瑾能從只言片語中看到程方知說的那個少女的影子，開朗、熱情
江元瑾認真地說道：“五九年七月一日，村外老柳之約……”
老人的笑容凝固在那里，深埋在記憶中的事情被再次挖起，那些帶著昏黃色彩的過往就仿佛歷歷在目……
那棵老柳，承載了她太多太多的記憶，傾盆大雨中，一個女孩在咬著牙等著那個人的到來，從白天到黑夜……
對于當年年方二八的她來說，那的確是一個終身難忘的記憶，同樣是痛徹心扉的傷害。
“這都多少年了……說這些又有什么意義呢？”老人輕嘆著說道：“我不怪他……這些年了，他還好吧？”
果然，這不僅是程方知幾十年的遺憾，同樣也是眼前這老人難以邁過的坎啊！
江元瑾心中一嘆，輕聲說道：“他……已經過世了！”
“是啊，都這把年紀了，”老人說道：“我估摸著也差不多了吧……”
她身旁的小姑娘眨巴著眼睛，對他們所說的事情很好奇。
五九年的事情，還老柳之約，這里面明顯有故事啊！
“并不是你想的那樣……”江元瑾輕嘆著說道：“他在五九年七月一日那天就走了，因為走山路的車子翻車了……”
“什么！”老人渾身顫抖著，渾濁的眼珠子流下兩行熱淚，沿著那歲月的紋路流下。
“他……他是在那一天就去世了么……方知……”老人啜泣著，心中有著無盡的悲傷和遺憾。
她掛念了六十多年的事情，竟然是這樣子……程方知沒有負她，只是天不遂人愿啊……
“他一直掛念著您，也一直惦記著當年的約定，所以托我來告訴您一聲，也想和您說聲對不起……”江元瑾輕聲說道。
老人猛然抬起頭，認真地看了江元瑾一眼，有些顫抖地說道：“他……他一直都在么？”
“他在那棵老柳下等了幾十年……前幾天托付了此事，終于安心離開了……”江元瑾說道。
“是這樣么……他原來一直在老柳下等著啊！”老人悲從心中來，泣不成聲。
她這些年害怕被勾起傷心事，便一直躲著那棵老柳……
但同時，她心中最深處的遺憾和埋怨也最終被彌補……她這輩子，也沒有任何遺憾了！
“口信已經帶到，奶奶您若是沒事，我就先走了……”江元瑾喟然一嘆，起身告別。
老人掙扎著起來，小姑娘馬上把她扶了起來……
“謝謝你了……小伙子……謝謝你！”老人鄭重地道謝。
江元瑾不敢受其禮，再次告別……
送江元瑾到了門口，那個小姑娘偷拉住江元瑾問道：“這個事情是你編的吧，你該不就是那個叫方知的孫子吧？”
小姑娘還以為這是對方那個老人臨終前的遺憾，所以叫自己孫子過來彌補致歉……
江元瑾笑了笑，揮了揮手離開！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但總有比遺憾更值得懷念和惦記的東西讓人生變得更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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