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一道驚雷猛然炸響，銀蛇在天空中狂舞，雨落像六聯裝霰彈槍里的鐵砂。

    仿佛天神降怒。

    “我記得，帝都已經很久沒有下過這么大的雨了。”古威尼罕見地主動開口。

    “你來過帝都嗎你？”戴維克斯表示不屑。

    古威尼沉默了一會兒，戴維克斯以為自己習慣性的嘲諷在這塊石頭這里得不到回應，便聳了聳肩轉身準備離開，突然聽見身后那沙啞的聲音竟然有些傷感：“我們都是防區邊緣的孤兒吧，誰不是被帝都里那些高高在上的狗雜種拋棄的?我只是懂事得比較早，我被送離的那天，天空中也是這么大的雨。”

    這次輪到戴維克斯沉默了。本來他想說一句其實在天啟城里被拋棄的也不只是那些貴族的孩子，比如自己。王城居，大不易。

    戴維克斯返身進了屋里，保養剛剛得到的大口徑左輪手槍和一對短匕。他用自己剩余的兩個源力節點發展了一階的武裝系武器操縱基礎。他并沒有繼續發展元素系的能力，元素加成裝備遠比這些武器難得，但效果也不穩定，所以他選擇了這兩件武器。在他看來，能再一次任務中活下去，遠比更高階的能力重要。

    古威尼繼續看著雨水逐漸把院子淹沒。油浮在水面，泥沉在水底，映出的閃電也是骯臟不堪。像是這個城市角落里進行的那些見不得人的交易，下城區交易的是鮮血和肉體，上城區的是權力和榮譽。

    他想要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在這個城市里他很弱小，上城區那些靠藥物堆起來的廢物都能輕易弄死他，但有時候力量不是全部。在他年幼時，有一次偶然看見奧斯汀傷痕累累地從荒野上拖回一頭面目全非的暴虎時，這個理念就深深地扎根在了他心里。

    古威尼想要得到奧斯汀的幫助，卻不知道怎么開口。不知道奧斯汀是否清楚，從年幼時第一次進入荒野開始，他便是鎮上同齡人的的偶像，只是他自己從未在意過。

    古威尼不知道，就在離只有二十步的角落陰影里站著一個人，沒有發出任何的氣息，仿佛是一座雨中被拋棄的石像。

    奧斯汀看著雨點濺到古威尼的身上，沾濕了時而握緊事兒松開的拳頭。他不知道古威尼在想什么，雖然他們在一起長大，但是除了偶爾的獵殺配合，他們從未有過交流。

    雨順著兜帽流下來，打濕了奧斯汀額前的幾縷頭發。直到視線變得模糊，古威尼才回到了屋子里。奧斯汀的手從厚重的大雨衣里伸了出來，竟然夾著一支還沒有熄滅的紙煙。紙煙在王城附近說不上奢侈品，但也不是一般人家能用的，就連老沃夫也只是拿著一支大煙桿。

    這支紙煙是奧斯汀多年的珍藏，但是自從見到馮蘭特林之后，他心里的不安越來越重，甚至讓他有些反胃。

    雨越來越大，奧斯汀小心翼翼地控制著火頭不要被雨水澆滅。深深地吸了一口，潮濕的煙霧完全沒有了想象中的濃香，但嗆人的味道卻將心里的不安壓了下去。

    皇宮最深處，有一處庭院。在波頓王朝的概念里，建筑以高而顯尊貴，像這種矮房組成的庭院根本就不應該出現在皇宮里。即使是最陰森的冷宮也會比這里的主樓高上一倍，但看這里進進出出的侍女和嚴密的守衛，以及每個進出的人臉上帶著的驕傲，卻是有一種國王寢宮都無法比擬的感覺。

    主樓只有兩層，第一層仆從進進出出，似乎是在給遠行的大人物準備行裝。

    第二層則是一個貴族女子的閨房，布置規格并不算高，也并沒有太多金銀珠寶，然而簡單的喬華香木的家具卻讓房間在識貨的人眼里充滿了高貴與典雅。

    “公主明天就要出嫁了，這么大的雨，行程能推遲嗎？”窗戶邊，有一名侍女憂心忡忡的小聲嘀咕道。

    “你說呢？”床上半臥著一個人影，重重紗簾擋住了外人的視線，但其玲瓏的身段卻讓人心生愛憐。

    侍女有些恨恨地說道：“憑什么國王要公主遠嫁蠻人?難道為了王朝的未來就要犧牲公主的幸福？聽說蠻人都是吃生肉的怪物……”

    “別胡說！”紗簾里的身影嗔怪道，“我這是為了王朝的百姓！再說了，你說的這話要是讓陛下聽到，是會被割下舌頭的。”

    侍女卻是一點不怕，笑道：“嘻嘻，公主怎么會把這些話告訴國王呢？誰不知道公主是王朝里最好的人了。”“

    黛雷婭，波頓國王最具賢良名稱的女兒，卻是沉默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侍女耐不住這寂靜的氛圍，又抱怨道：“這為了人民的鬼話誰信？如果我們的陛下真的是為了人民，那為什么要偷偷把您送出城，必須要瞞過教皇陛下？連教皇祝福都沒有就遠嫁異邦，會平安嗎？”

    這次，黛雷婭沒有斥責侍女的無禮，反而是幽幽地嘆了口氣，道：“你怎么會懂得……”

    你怎么會懂得——

    你怎么會懂得生在王室的辛酸？

    你怎么會懂得大人物的身不由己？

    你怎么會懂得國王陛下有多大的野心？

    說到底，你也只是從小跟我一起長大的侍女罷了。你會猜到一些什么，但你也有自己的人生軌跡。只是苦了你了，陪我一起在這深宮中熬了這么多年，現在又要陪我遠嫁塞外。

    侍女望著窗外不知道有沒有聽到這一句嘆息，良久之后，低聲說：“您別怕，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同樣的深宮內，有一座建筑，雖然只有一層，但也有將近六十米的高度，十六根粗壯的青銅巨柱支撐起整個建筑，四壁與頂部都是赤裸的美麗天使，圣潔中充滿了誘惑

    國王寢宮。

    今夜的寢宮中沒有如花的妃嬪，也沒有酒池肉林，而是站著國王的左膀右臂——文之希樂，武之邁德爾。

    五十余歲的邁德爾已經兩鬢斑白，但面容比年輕時更加堅毅，眼神更顯犀利。

    一萬五千人的王室禁衛軍，唯一一支不受教會控制的武裝力量，就掌握在邁德爾的手中。

    “陛下，由于您要求絕密，所以這次的衛隊我只選了兩百人，大部分都不是異能者，沒有被教會的人監控，但他們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兵，就算遇到教會的異能者我相信也能保公主全身而退。另一方面，后手也都安排好了，確保萬無一失。”

    波頓國王點點頭，說道：“你做事我一向是放心的。希樂，你那邊怎么樣了？”

    “啟稟陛下，只要一出天啟防區，蠻人的八階高手“猛犸之牙”奧爾戈便會接應，一路到達邊境的范特林山脈，那便安全了。”希樂一如既往地謙卑而又不失嚴謹。

    “然后短則三年長則五年，我就會實現家族計劃了三代的夢想。這個壁畫，該換換了。”波頓國王望著四周墻壁上包圍他的天使，眼神里閃過深深地厭惡。

    隨著波頓國王挺直脊背，希樂與邁德爾都微微躬身表示臣服。三人胸前徽章上交叉的火槍與劍熠熠生輝。

    傳說，當年阿摩司大帝便是憑著槍口噴出的鐵砂與彈頭還有染血的長劍為人族在大陸上打出一片曠世偉業，如今他的子孫準備用陰謀與力量奪回被神掠奪的家族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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