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個呼吸?
滾出草原?
白長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著踏著天啟之河走來的“元”,對方臉上的笑容已經(jīng)消失,隨著緩慢踏來的步伐,水袖男人渾身上下都迸發(fā)出清脆的噼啪聲音。
這不是在開玩笑,而是認真地在警告自己。
白長燈笑了。
他雙手攏袖,金剛缽和扶搖扇,恰如一縷微弱火苗,點在燈芯之上,老人筆直伸出一條手臂,掌心向上,那縷火苗便輕輕懸浮在掌心三尺之處。
要打架?
看來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了。
可惜……和平談判,果然在這片蠻荒草原上行不通。
元的聲音在河水上方響起。
“十。”
……
……
青銅臺的廝殺聲音,一片狂亂。
有鮮血不斷拋灑。
雪鷲戰(zhàn)士體內(nèi)的“大鵬血”,愈發(fā)燥熱,雪煞與東妖域達成協(xié)議之后,作為回報,金翅大鵬族將自己高貴的“血裔”分享給了草原上的雪鷲一族,這一脈極其善戰(zhàn),而且好戰(zhàn),越是廝殺到后面,越是悍不畏死。
血脈是一個原因。
更重要的一個原因,是“白帝”執(zhí)掌生滅規(guī)則,在東妖域的都城之中,締造出了類似“琉璃盞”這般的寶器,將核心族人的魂魄都汲取在內(nèi),肉身即便摧毀,留有一縷魂魄,仍然可以重塑體魄。
于是他們不畏死亡。
妖族天下遍布著大大小小的“朝圣地”,迷失方向的人類,把白帝當初不朽的神靈,而在東妖域的金翅大鵬族中,更是如此。
白帝帶領(lǐng)著東妖域走到了妖族天下的頂點。
而雪鷲則是不同,他們有著大鵬雪,卻沒有容納魂魄的容器,若是死了……便是死了,這種征戰(zhàn)殺伐之術(shù),相當消耗生命力,此戰(zhàn)之后,許多戰(zhàn)士的身體將會受到不小的傷勢,這種傷勢往往是不可逆的。
雪煞,并沒有意識到一個道理。
這天地間的萬物生靈,存在皆有道理。
沒有絕對的高貴和低賤。
只要道心足夠強大,即便是一株草,也能夠成為大地的主宰。
當他向東妖域低頭的時候,他就失去了“登頂”的機會……同樣的,他也違背了當初八大姓立下誓言的初衷。
烏爾勒曾經(jīng)說過。
這片草原,不需要任何的主人,來帶領(lǐng)他們。
每個人,生而作為自己的“主宰”,掌控自己的命運……雪煞把自己的未來送給了白長燈,把雪鷲王帳每一個信任他的同袍,獻給了妖族。
他看到的,所謂的“光”,絕不是這片草原的“光”。
青銅臺的廢墟之中。
被妖圣力量壓制著的白狼王,背上是一塊巨大斷石,神情痛苦,他死死盯著比自己歲數(shù)稍小,但如今走上一條歧路的“雪煞”。
完了……
整片草原,都完了……
白狼王的體內(nèi),血脈的力量攀升到了極點,只可惜徒勞無功,他根本無法掙脫白長燈隨手布下的禁制,那片金色翎羽光芒籠罩的領(lǐng)域,所有人都是動彈不得。
“咚”的一聲,沉悶的撞擊聲音。
雪煞狠狠一擊鞭腿。
白狼王應勢飛出,撞在青銅臺廢墟之上,他仰面吐出一口鮮血,體內(nèi)的氣勁無論如何都提不起來。
雪煞脫
去了長袍,展露出流線型的體魄,他的修為其實在八位草原王之中,并不算強大,天賦更是比不上上三姓的那三位。
只不過……他有著最大的野心。
如今金翅大鵬血液融入肌膚之內(nèi),再加上妖圣的意念加持。
雪鷲王已經(jīng)完成了蛻變。
雪煞看著曾注視自己長大的“兄長”,輕輕吸了一口氣之后,他拎起白狼王的頭顱,沒有絲毫猶豫,將其重重砸入石壁之中。
揪出來,便是鮮血淋漓。
雪煞木然問道:“你也不希望看到太多人死……對吧?”
“只要你愿意……”
頓了頓。
望向其他的六位草原王。
雪煞笑道:“只要你們愿意,那么今日就不會再死人了。”
沒有回應。
他看到遠方,六雙猩紅的眸子,而低下頭來,白狼王滿面鮮血,卻以一種悲憫的眼神凝視著自己。
悲憫?
這是在同情自己?
雪煞的胸口升起一陣戾氣,他攥攏五指,將這顆頭顱再度狠狠撞向石壁,發(fā)出“轟”的一聲爆碎聲音。
煙塵四濺。
他緩緩松開雙手。
白狼王的頭顱,鑲嵌在青銅古臺的斷裂石壁之內(nèi),一張巨大蛛網(wǎng)在一側(cè)綻開。
對于星君境界的修行者而言,這等傷勢……并不致死。
雪煞寒聲道:“不要拿那種眼神看我。”
白狼王的腦海里一片震蕩,他喘著粗氣,只是笑了笑,卻沒有繼續(xù)去激怒雪煞,雙手縮在袖袍內(nèi),默默積蓄著力量。
就在不遠處的那位妖圣,對這里造成了太大的壓制。
雪煞緩緩站起身子,他抬起手來,遠方七道流光,倏忽掠來。
七面王旗。
白狼,金鹿,黑獅,銀熊,云豹,青蟒,火狐……
唯獨沒有“雪鷲”。
雪煞的神情難看至極,那面“雪鷲王旗”,還在寧奕的手上。
該死的。
那個人族劍修,逃到哪里了?如此之久都沒有回應……東妖域的小白帝出手,竟然都無法奈何他?
寧奕煉化“雪鷲王旗”的那一刻,歷歷在目,至今回想起來,仍然讓雪煞心境一陣動搖,那個人類,竟然在短短數(shù)個呼吸,就讓王旗生出了臣服之意。
草原上的“大君傳說”,會在一個人類的身上上演?
他不相信!
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無所謂了,一切都塵埃落定了。
雪煞看著七面圍繞自己旋轉(zhuǎn)的王旗,他居高俯視,那七位草原王,原本與自己在青銅臺上平起平坐,此刻都要低他一頭。
“若是你們愿意跪下,接受金翅大鵬鳥血液的澆灌,那么這王旗……便重新贈還你們。”雪煞笑了笑,他雖然不能煉化其他王旗,但他如今握住了草原上的秩序。
此刻,他便是草原上的“新王”!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幾位草原王,眼神一片猩紅,他們死死盯著雪煞,體內(nèi)的血脈被死死壓制。
雪煞搖頭道:“識時務者為俊杰……你們?nèi)羰遣辉敢猓敲次掖罂梢浴?br />
聲音忽然停頓。
雪煞皺起眉頭。
他似乎聽到了隱約之間,空氣的爆破聲音。
這是一道古怪的,有些異常的聲音。
這里廝殺沖霄,刀劍相撞,而這道聲音,比起弩箭來得更迅猛,就像是……一枚炮彈。
這就是一枚“炮彈”。
兩道長虹撞在一起,披著一襲水袖的元,單手按在白長燈的眉心,無數(shù)神性燃燒,白長燈的面容一片枯敗,金剛缽的火光瘋狂搖曳,幾近熄滅,無數(shù)涅槃道火和壽元都在此刻沸騰燃燒,兩人一前一后,接連撞過草原大地,宛若一道彗星。
雪煞神情錯愕,望著那道由遠至近,掀翻無數(shù)草屑的流光,等到他看清這一切發(fā)生的景象之后,整個人面色一片蒼白。
接著便是極輕的“倏忽”一聲。
單手按住白長燈面頰的“元”,輕輕彈指,那枚從寧奕身上發(fā)現(xiàn)的“雪鷲王旗”,便化為一縷流光飛出,瞬息便掠到雪煞面前。
“噗”的一聲。
雪煞低下頭來,他不敢置信,看著一截貫穿自己胸口的王旗尖端,這只象征著雪鷲自由和不羈的旗幟,從后背刺入從胸口穿出,旗幟的前段鮮血淋漓,緩慢結(jié)霜。
他的意識模糊起來。
噗通一聲,搖搖晃晃,雙膝砸在地上,雪煞雙手攥著王旗,一點一點,想要將其從自己體內(nèi)拔出,最終無力跪在地上,額頭垂下,彎腰躬身,王旗尖端抵在地面,形成一個平衡。
青銅臺廢墟的上方。
那片金色翎羽的光芒,極度不穩(wěn)定起來。
在兩三個呼吸之后,猛地炸開。
對七位草原王的壓制,瞬間解除。
白狼王滿臉鮮血,他怔怔看著穹頂飛掠而過的那道流光。
白長燈憤怒的咆哮聲音,在空中響起。
金翅大鵬族的秘紋,一朵又一朵的“卍”字,在流光四周不斷炸開。
都是徒勞。
元再度彈指。
遠方的小元山,無數(shù)引爆的陣紋,逆向回攏,無數(shù)火光向著最初的“零”靠攏,那朵升騰的蘑菇云,逆流向下。
坐在山頂上緊閉雙眼的符圣,雙手緊張地按在輪椅把手之上。
他引爆了小元山所有的符箓,準備與侵入此地的金翅大鵬鳥,一同共赴黃泉。
而等待許久,竟然都沒等到痛苦襲來的那一刻。
他睜開雙眼,接著便是瞪大眼珠,怔怔看著這不可思議的一幕。
符箓回流,貼地靠攏,每一片符箓,都回歸原先的位置。
老人坐在輪椅上,他看到了無數(shù)金翅大鵬鳥,體內(nèi)炸出金色的血液,草原的穹頂開出了一扇通天之門,無數(shù)大鵬鳥放棄了進攻,向著那扇門戶掠去,想要返回東妖域。
空中不斷有金色血液炸開。
那道流光終于停住前沖之勢。
一只手將“白長燈”按得支離破碎的元,懸在空中,他平靜注視著無數(shù)金光從老人的身軀之中裂開,然后在遠方重新匯聚,付出了極大代價逃生的東妖域大長老,極其狼狽,掠入穹頂大開的那扇門中,連“金剛缽”和“扶搖扇”都來不及帶走。
元一只手握住那縷火光,還有燈芯,輕輕掂量一二,神情有些微妙,將其收入囊中。
他抬起頭來。
草原上空,陰云蕩散。
浩蕩光明照耀而下。
披著一襲淡藍色水袖的“元”,懸浮在天光之下。
小元山的輪椅老人,淚流滿面。
他像是光明。
他就是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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