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雙面前放一杯香果奶綠，喝了一口，不怎么好喝，放在那兒不喝了，林嫮點(diǎn)餐，要兩份蝦仁兒披薩，還有牛魔王意面，因?yàn)槊止殴郑惨耍巡藛芜f給服務(wù)員，客氣地說謝謝。
“今晚有點(diǎn)冷，”林嫮拽拽外套，縮了縮肩膀，氣氛尷尬的時候就從最簡單平常的天氣入手，眼看著四月過半，溫度卻時高時低，叫人捉摸不透，“你走著過來的嗎？”
“嗯，剛下課。”
“啊，那有點(diǎn)遠(yuǎn)。”林嫮安靜地笑笑，她和顏雙之間的話題少的可憐，“這個店的披薩很好吃，其實(shí)對面那個也不錯，只是那個老板長得像一個我不太喜歡的明星，我就不愛去。”
顏雙生硬地迎合她的玩笑，心里想著要不要坦白余小穎的事情。
本來她打定了主意要告訴林嫮，可是現(xiàn)在她卻猶豫了，如果這件事叫林嫮知道，對她究竟是打擊還是救贖，會不會又牽扯出一連串的利益糾紛，畢竟余小穎是導(dǎo)員那邊的人。
林嫮看出顏雙的在燈光下不自然的表情，線條僵硬，欲言又止，她眨了眨眼睛，輕聲開口：“其實(shí)，我知道你今晚找我是為什么。”
顏雙錯愕地抬頭，眸子里倒映出林嫮一副坦然的表情，許久不見，不知道她是不是依然耿耿于懷，但這樣的打擊又怎能輕易放下，林嫮的表情里少了些許悲傷，多了一些自然。
“我知道你為什么叫我出來，”林嫮小聲重復(fù)一遍，溫和地看顏雙的眼睛，“是因?yàn)橛嘈》f吧。”
“你……都知道了？”
林嫮的眼睛里多了愧疚，她點(diǎn)點(diǎn)頭：“我知道余小穎，也知道關(guān)于她男朋友，甚至知道的比你要多，其實(shí)之前我就想過是不是她在幕后操控，只是跟你還不熟，我沒能說出口。”
顏雙的瞳孔微微緩和，整個人被灰色的沉默籠罩，不責(zé)備也不出聲。
“對不起。”林嫮垂下腦袋，睫毛微顫。
顏雙在心里嘆氣，然后搖搖頭，不說沒關(guān)系。
“余小穎的男朋友和我同在學(xué)生會的一個部門，他多次找我，還總是約我出來，我雖然每次都拒絕可是他仍然堅(jiān)持，有一次他說是找我商量贊助宣傳的事，我沒多想就答應(yīng)了，結(jié)果我們剛出教室門，正巧碰上余小穎。”林嫮的聲音不徐不疾，緩緩地講述一個埋藏在心里的故事。
“你知道他是余小穎的男朋友？”顏雙輕聲問。
林嫮點(diǎn)頭：“我知道，但是我清者自清，沒什么好怕的，只是那個男孩兒，看見余小穎的時候，就一副被捉奸的表情，他腿都軟了，那時候我才知道他根本沒安好心，不知道他喜歡我約我出來是不是真心的，都無法否認(rèn)他劈心的事實(shí)。”
顏雙贊同這個說法，“后來呢？”
“余小穎什么也沒說，氣呼呼地就走了，為了報復(fù)我才有了后面PS照片，散布留言的事情，”林嫮的表情有點(diǎn)陰沉，“但是她的男朋友并不知情，真以為我……我是被人包養(yǎng)了，所以只后就沒有再找過我，我也樂得清靜了。”
顏雙聯(lián)想到之前在打印店看到的聊天記錄，正是余小穎和她男朋友的，看來是她的男朋友無意知道了真相，才去找她要一個理由。
可是這樣三心二意的男孩兒，也著實(shí)叫人傷心。
“你為什么不解釋？”顏雙皺著眉頭，“就任由他們這樣污蔑你？”
林嫮苦笑：“我解釋又有什么用呢？流言蜚語從來都不缺聽眾，人們只愿意相信他們自己相信的東西，這么多人等著看我的笑話，怎么會幫我呢？”
顏雙心下一沉。
“可是我還是很感動，”林嫮的表情認(rèn)真誠懇，“謝謝你，愿意相信我，你……還能在我身邊。”
顏雙拍拍林嫮的腦袋表示安慰，她的心并沒有完全放下。一點(diǎn)私人恩怨就可以抹殺一個這樣好的人，難道我們在比我們權(quán)勢高的人眼里，就都是這樣渺小的螞蟻嗎？
“余小穎本心不壞，也不想評優(yōu)，都是導(dǎo)員順?biāo)浦郏皇且驗(yàn)槟信笥严牒唵螆髲?fù)我，但是沒想到事情會這么大。”林嫮嘆口氣，烤雞腿端上來，她條件反射似的閉嘴，等服務(wù)生走了，才繼續(xù)說，“可是我沒法原諒她。”
“你也不需要原諒她。”林嫮說。
林嫮笑了笑，一掃以前的陰霾，“跟你說了我也覺得好多了，很多事情不到最后誰也說明不了什么，我不會給予報復(fù)，但我會永遠(yuǎn)記得這件事，就當(dāng)做是給自己的一個警鐘。”
顏雙點(diǎn)點(diǎn)頭，林嫮能這樣想再好不過。
“之前是因?yàn)椴皇煜げ挪桓嬖V我，”顏雙故意瞇起眼睛，“那現(xiàn)在——”
“現(xiàn)在是好朋友啊。”林嫮笑得更開。
氣氛逐漸放松，既然認(rèn)證了是朋友，那還干嘛這么拘束，顏雙酣暢淋漓，好久不曾這樣，比賽似的和林嫮互不相讓地夾菜，不再有一絲一毫的客氣陌生。
林嫮咬一口蛋撻，突然一臉認(rèn)真地問顏雙：“你還喜歡李斐然嗎？”
顏雙搶下最后一塊兒披薩，白了林嫮一眼：“干嘛提起他？你還喜歡他嗎？”顏雙暗地里想了想，林嫮不應(yīng)該不知道自己和李斐然之前的不愉快，怎么還敢在自己面前提起這個人。
其實(shí)，正因?yàn)橹溃运殴室馓崞饋恚骸敖o我講講你們的事情吧，你們不是一個高中嗎？你是怎么喜歡上他的？”
反正都不喜歡了，說說也沒事兒，就當(dāng)是玩笑了，既然成了好友，就要敞開心扉嘛，“那時候我在畫畫，然后看見他在樓下輪滑。”
“就這么簡單？”
“就這么簡單。”顏雙聳聳肩膀，“但是我早就不喜歡他了——”
林嫮意味深長地看一眼顏雙，她知道顏雙和童烊走得近。
“你不相信嗎？”
“我信啊，”林嫮還是笑，“我只是在想，如果只是看一眼就喜歡上一個人的話，那到底是不是喜歡呢？”
顏雙猛地想起童烊，半年前他在操場上走到自己面前，她覺得童烊的眼睛里綴著露珠般透亮的水光。可是她沒有想到的是，這個男孩兒會一點(diǎn)點(diǎn)進(jìn)去她的生命，無論擔(dān)當(dāng)著什么樣的角色，都是沒有任何疑惑的堅(jiān)定——她遇見他。有了他才不枉此生。
如果重來一次，或者童烊沒有走上前去，不知道他們會是怎樣的結(jié)局，是不是會錯過生命里一個最美的風(fēng)景。
林嫮像是窺見她心臟的朦朧迷霧，一點(diǎn)點(diǎn)誘導(dǎo)她去看見童烊。
顏雙摸摸鼻子，有點(diǎn)不自在地開口：“你要說什么？”
林嫮看窗外，輕聲說，其實(shí)高中之后她就沒什么朋友了，她這樣看起來和誰關(guān)系都好的人，其實(shí)和誰關(guān)系都沒法最好，她有喜歡的男孩兒，高三分開就再也不見，她在李斐然身上看家他的影子，便一樣淪陷，這對誰都不公平，可是她也不知道什么是愛情。
“你覺得呢？”林嫮問，“什么是愛情？”
入秋的時候依偎著入眠，隆冬零下的溫度他只穿毛衣送她去醫(yī)院，除夕夜晚通訊的手機(jī)連線，窗外是燦爛兒鮮艷的花朵，室內(nèi)的融融的少年暖意。
顏雙的眼睛是價值連城的珍珠，隨著情緒變換色彩。
或是那天在安靜的傍晚街角，空曠的足音回響，不經(jīng)意間四目相對，或者撞見情侶的熱吻。
他們之間好像理應(yīng)發(fā)生一點(diǎn)什么，卻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他們在情竇初開的年紀(jì)，心臟為了對方而有過片刻或者長久的震顫，可是他們選擇沉默，像是捍衛(wèi)古籍的哨兵，共同保守著兩個人各自的秘密。
顏雙陷入沉默，她不知道什么是愛情，但是在那一刻，她的心真真正正地顫動了。
***
兩人一起走回宿舍，踩在地磚上的皮鞋底發(fā)出啪嗒的聲音，像是追隨肉體的魂魄，紅紅粉粉的枝頭是春天的尾巴，宿舍樓下告別，林嫮看著顏雙離開的背影，愣怔地站在原地，直到看丟了那個女孩兒的影子，才慢騰騰地回去。
顏雙走到407門口，門沒鎖，是在等她回來，周晏晏趴在床上打電話，像是從前的朋友，電話那邊的女孩兒問周晏晏是不是住四人間，周晏晏搖搖頭，三人間，還有只叫云依菲的小狗狗，云依菲在陽臺露出個腦袋，別以為她沒聽到。
云依菲手里忙活著一件白色的外套，小心地放在水里浸泡，用香皂細(xì)心地搓揉，只是她一看就不怎么洗衣服，香皂用多了，一池子全是泡沫。
“你還沒洗完嗎？都半個小時了。”周晏晏掛了電話，看看還在陽臺手忙腳亂的云依菲。
“哎呦，你別催。”云依菲愁眉苦臉，她不想把衣服弄的變形，小心地擰干水，找了個大號的衣服撐掛起來，“我還是第一次幫別人洗衣服，怎么能不上心呢？”
顏雙覺得好笑，回頭去看滿頭大汗的云依菲，可是在她的眼睛接觸到云依菲手里衣服的那一瞬間，表情凝固在了臉上。
因?yàn)樗J(rèn)出來，那千真萬確，是童烊的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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