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床邊,安寧淺淺的瞇著狐貍眼兒,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
臥室里并沒有開燈,感覺也就是一眨眼不到五分鐘的時間,窗外原本還透著點蒙蒙亮的天空,竟然已經(jīng)完全且迅速的黑了下去,黑的徹底。
冬天就是這樣的,經(jīng)常就是沖杯咖啡的功夫,窗外的天就從白天徹底變成了黑夜。
而冬天的黑夜,尤其漫長。
林晚晚貼著臥室的門板站著,沒有開燈的臥室里,她也感覺安律師的那雙眼睛特別亮,亮的有點滲人。
“想什么呢?”林晚晚主動打破了這份沉默。
有點奇怪的是,那天她甩了安律師一個巴掌這件事兒,好像并沒有影響什么。反而……讓她跟安律師之間的關(guān)系,變得還有點奇怪了。
不過這種奇怪,林晚晚清楚的知道,是好的那一個方面。
“沒什么。”安寧回神兒,笑了笑,偏頭捋了捋腮邊的黑發(fā),“九處……晚晚,在你心里,九處是個什么地方?”
“人吃人的地方唄!”林晚晚回答的輕描淡寫,“每一個在九處工作的人,當然,我這里指的不包括那些普通的文職人員。九處的文職,其實跟其他地方的文職也沒有什么區(qū)別的。就是打打文件,復(fù)印復(fù)印文件,找領(lǐng)導(dǎo)簽簽字什么的。其實很多人,他們都不知道自己是在給九處辦事兒。你也知道,九處的性質(zhì)太特殊了。普通的文職人員,壓根就沒法兒接觸真正的九處。”
“嗯。”安寧扯了扯嘴角,“這也算是一種保護吧。”
林晚晚意味不明的嗤嗤嗤笑了幾聲兒,“真正能夠稱之為是九處的人。拍著胸口說兩句良心話,沒有人的手上是干凈的。每個人的手上或多或少都沾了點鮮血,有幾條人命。區(qū)別么……無非就是幾條人命,跟十幾條、上百條人命的區(qū)別罷了。”
“還真是……人吃人啊……”安寧苦笑連連。
當知道權(quán)煜皇身份的那一刻起,她就清楚的知道他干的是什么營生什么工作。剛才猛地一親眼一近距離看到,心里……真是挺觸目驚心的。
很害怕。
他們這樣每天打打殺殺,太平盛世之下,權(quán)煜皇這些人也得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不知道哪一次出任務(wù)的時候,就或許再也回不來了。
尤其考慮到九處的這個工作內(nèi)容與性質(zhì),幾乎大部分的任務(wù),都是出國去執(zhí)行。
如果回不來了……忠骨埋他鄉(xiāng)?
不知道了,她沒有那么高的覺悟。她最高的覺悟充其量就是進入檢察院,成為一名檢察官之后,要讓自己獨善其身,不要被同流合污了。也不要再讓曹大律這樣的人,利用自己的專業(yè)做些喪良心的事兒。
她的覺悟,充其量也就這么點兒了。
實在很難理解……為什么權(quán)煜皇這些人,各個都已經(jīng)位極人臣,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要什么就有什么,他們開開口,就有人雙手奉上,卻還是要把自己的性命置于那樣危險的境地。
難不成這些人就不怕死么?
看到了執(zhí)行公務(wù)的權(quán)煜皇之后,她對他……
改觀很大。
他的殺伐之氣那么濃重,陰鷙又暴戾,是否就是在這一次次的生死邊緣掙扎所……逼出來的?
林晚晚說的對,九處是一個人吃人的地方。
你不殺別人,別人就會來殺你。
她……
有點亂。
說不出的感覺,就是有點心疼九處這些修羅煞神?
“安律師,你是害怕了?”林晚晚試探性的問了一句,“害怕老大了?”
“沒有。”安寧搖搖頭,語氣輕柔,力道卻很堅定,“權(quán)煜皇殺的都是該殺的人,這些人不殺,往小了說,是九處的失職,往大了說,是破壞國的安定。該殺。”
林晚晚眼光猛地閃爍了一下,搓了搓雙手,語氣很復(fù)雜,“安律師,你這個人……還是不得不讓人佩服啊。”
普通的女人,看到了九處執(zhí)行公務(wù)的樣子,只會怕的瑟瑟發(fā)抖吧?可安律師呢,她非但沒有怕,還說了這樣的話。
該殺。
她說這兩個字兒的時候,語氣平靜,表情更是冷靜。可總覺得……這樣的安律師,給人的感覺有點像老大。
一樣那么的冷靜果決。
“安律師,你沒被九處嚇著,可我卻有點被你嚇著了。”
“不至于吧?”安寧無奈,“你怎么說也就九處這個殺人集團的劊子手,不至于被我一個良民嚇著吧?”
“臥槽……”林晚晚在男人堆里混的久了,說話也是特別不注意,“安律師,你是良民?你居然敢自稱良民?我他媽就沒見過你這樣兒的良民!”
“呃……我的確是良民啊。長這么大,我連一次違法亂紀的事兒都沒做過。”
“得了吧——你一個法學(xué)系的高材生,怎么鉆法律的空子你清楚的很。別拿這種話唬人,我可不是三歲小孩子。”
斂唇笑了笑,安寧沖林晚晚招手,“站著不累啊?坐下扯淡唄。”
林晚晚也沒客氣,一屁股坐在她旁邊,脫了鞋就盤腿坐在了床上,摸了摸手底下那柔軟的面料,林晚晚咂舌,“南宮他們就是偏心!”
“啊?”
“讓他們給我買個東西,就嘀嘀咕咕嘮嘮叨叨的。給你置辦家用,我看他們一個兩個都很主動嘛!尤其是南宮,一口一個嫂子,就怕讓你住的不舒服了。我差點都以為南宮暗戀你了。”
“……別這么說,你想害死南宮啊?其實他只是怕我住的不舒服了,不愿意在這兒住下,沒能完成好權(quán)煜皇交代給他的任務(wù)而已。”
“是啊,我知道啊。所以我才說,我差點就以為南宮暗戀你了。”
“南宮如果有一點點腦子,就不會暗戀我吧?”
“可愛情這玩意兒,一旦上頭了,誰還能有腦子啊!我早在心里告訴過我自己了,可愣是沒有一點用!動心了就是動心了,這事兒挺煩人的。”
想起來蔣大小姐,安寧特別肯定的點點頭,“對,就倆字兒,煩人!”
“誒,安律師。你剛才為什么要問我那個問題啊?就是我心中的九處是個什么地方。”
“沒什么。就是隨口問問唄,打發(fā)時間。”
“我還以為你被九處的作風(fēng)給嚇著了。”
“要是會被嚇著,我之前就已經(jīng)被嚇著了。等到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嫁給姓權(quán)的了,我這時候再說害怕,這不是挺那什么的么。”
“綠茶婊。”
“嗯,綠茶婊。”
“可我看你剛才的表情,是真的被嚇著了啊!”
“林姑娘,你講講道理。我一個……嗯,不算是良民。但也是普通的市井小民,哪里有機會看到那樣的畫面陣仗?猛地看見了,稍微被嚇著也是正常么。怎么,你還不允許我有害怕的情緒啊?我也是人啊,會怕會想哭會難過。”
林晚晚撇嘴,“可我就感覺你不會有什么情緒啊。因為你總是那么冷靜的樣子。什么事兒在你面前,好像都特別平常。沒有什么事兒能讓你驚訝害怕之類的。”
安寧苦笑,“人生如戲,演唄。”
“那你演技很好啊,奧斯卡欠你一座小金人。”
“哈,那奧斯卡的組委會得快點給我補上了。不然我就讓權(quán)煜皇一人一槍沖進去,給我把小金人搶來。”
“嘻嘻,安律師,其實你這個人也挺好相處的嘛!難怪小追命會這么喜歡你。”
“得,林晚晚,你就是想害死你的同事吧?先是說南宮暗戀我,現(xiàn)在又說小追命喜歡我。你這些話給姓權(quán)的聽見了,他一準兒得在背后給南宮小追命穿小鞋。”
“切,才不會呢。老大哪里這么不大氣了啊!”
“丫就是一個瑕疵必報小肚雞腸的老男人好不好?”
“靠!安律師你這話我可不同意啊。老大哪里是老男人了?三十出頭,風(fēng)華正茂的年紀!你懂個屁!不懂別他媽亂說。”
“林晚晚,我忽然覺得有點詭異啊。”
“啊?哪里詭異了?”
“你跟我……算是情敵吧?就在幾天前你還甩了我一巴掌,結(jié)果我們倆現(xiàn)在卻跟閨蜜一樣的坐在床上聊男人,你說詭異不詭異?”
“是……是有點哈……”林晚晚爽快的一笑,伸出手,“安律師,重新認識一下吧?”
安寧被林晚晚這行為搞的有點發(fā)蒙,“重新認識?”
“以閨蜜的身份,重新認識一下。”
安寧撇嘴,斜睨著林晚晚伸出來的手,縮了縮脖子,“我不想跟你當閨蜜。”
“操!”
“閨蜜這詞兒,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法兒看了。總覺得閨蜜就是搶我男人,打我孩子,主我房子,花我錢的人。”
“安律師,你這個被害妄想癥有夠嚴重的。”
“不過……”安寧勾唇一笑,輕輕的握住了林晚晚的小手,“當朋友,我很樂意。”
兩個姑娘,相視一笑。
有那么點一笑泯恩仇的味道。
當然了,安寧跟林晚晚本來也沒有什么仇恨。
都是爽快利索的性格,沒那么多花花腸子跟彎彎繞繞。
喜歡就說,不喜歡就走。絕對沒有多一個字兒的廢話。
尤其是林晚晚,那絕對不是一個能藏住心事兒的姑娘。安寧呢……倒是能藏住心事兒。但她不喜歡的人,也絕對不會多說兩句話。
“喂,安律師,這房子,你往后恐怕是住不成了。”
安寧撇嘴,冷哼,“都特么成了九處的指揮分部,我要是再住下去,遲早有一天得給人一槍崩了腦袋!”
說到這兒,胸口的怒氣,隱隱又要往天靈蓋躥了。
林晚晚拍拍她的手背,給以安撫,“施主,冷靜點,別激動。能端掉毒蛇的一個據(jù)點,這波不虧!”
“團滅啊?”
“我擦,安律師,你也打游戲?!”
“沒。我打什么游戲,電腦白癡。不過我朋友,就是蔣大小姐,她一個網(wǎng)癮少女。總在我耳邊嘮叨這些,我也就記下了。”
“怎么樣,她技術(shù)好么?回頭我倆練練?”
“別別別千萬別。蔣欣然牌品不好,游戲品更是不好。游戲輸了,那丫頭經(jīng)常摔鍵盤砸鼠標,那樣子,忒難看了。你絕對不會想跟她打游戲的。”
“那沒關(guān)系,我?guī)еw~!老司機,穩(wěn)的很。”
安寧翻了個白眼,“呃……”
兩個網(wǎng)癮少女啊!
“安律師,你就別掙扎了,乖乖的搬進老大的府邸吧。反正你掙扎也沒用,索性痛快點。”
安寧狐疑的瞇起狐貍眼兒,“林晚晚同志,你就是想吃我做的飯了吧?”
“嫂子就是嫂子,一針見血!”
“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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