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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國侯傳 正文 第五十七章 心理醫(yī)生

作者/幽篁小筑 看小說文學(xué)作品上精彩東方文學(xué) http://www.nuodawy.com ,就這么定了!
    姜汝礪看了一眼電腦右上角的狀態(tài)欄,一點三十五分,已經(jīng)過了跟隋青柳約定的時間,可對方卻還沒有出現(xiàn)。他沉吟了一下,正準(zhǔn)備打電話問問時,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姜醫(yī)生,隋小姐到了。”

    “請她進(jìn)來吧。”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姜汝礪覺得隋青柳好像比之前又瘦了些。他起身做了個請坐的手勢,然后走到小型吧臺旁邊,“我記得你喜歡喝拿鐵,對嗎?”

    隋青柳感激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剛才路上我差點擦到別人的車,所以耽誤了點時間。我沒有遲到吧?”

    姜汝礪搖搖頭,關(guān)心地問:“你沒事吧?”

    “我不要緊。”隋青柳捋了一下頭發(fā),環(huán)顧著姜汝礪的辦公室:“姜醫(yī)生,你的辦公室是不是重新裝修過啊,感覺跟以前不太一樣呢。”

    姜汝礪一邊煮著咖啡,一邊溫和地說,“稍微改動了一些擺設(shè),算不上裝修。說起來,你都快兩個月沒有約我了,我以為你已經(jīng)不需要我了。”

    “哪有。”隋青柳苦笑了一下,“上周我去韓城度假,因為我兒子非要跟著我去韓城轉(zhuǎn)轉(zhuǎn),說想看下老家。”她猶豫了一下,“我有半年多沒做過惡夢了,可不知道為什么,最近又開始了。”

    “還是以前那些夢嗎?”

    “什么都有吧。亂糟糟的。”

    姜汝礪端著咖啡走了過來:“先喝咖啡,不用急,今天我就約了你一人。”

    隋青柳接過咖啡,低聲說了一句謝謝,仍然有些無精打采。

    姜汝礪也不去催促她,只是回到電腦桌前坐下。他習(xí)慣性地將雙手交叉,撐在下巴附近,平視著隋青柳。

    隋青柳看著窗子,慢慢地小口啜著拿鐵,溫?zé)岬目Х茸屗晕㈡?zhèn)定了一些。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后說:“姜醫(yī)生,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我弟弟嗎?”

    “我記得,你說他長得很漂亮,而他卻最不喜歡別人夸他漂亮。”

    隋青柳感傷地說:“前幾天,我又夢到他了。”

    “是因為你回到韓城的緣故吧。”

    隋青柳輕輕搖了搖頭:“我覺得不是。”

    姜汝礪凝視著她,問道:“那是什么原因?”

    隋青柳遲疑了一下,“我覺得他在責(zé)備我。”

    “責(zé)備你?”

    “我夢到了2002年的時候……”隋青柳的聲音越來越小,她的頭也越來越低。

    姜汝礪輕聲說:“是他五歲那年?”

    隋青柳點了點頭,好一會兒才慢慢抬起頭來,她的眼圈微微發(fā)紅,“夢里,我?guī)е】∪ス浣郑拖癞?dāng)年一樣。”

    姜汝礪蹙起眉頭:“我記得你說過,當(dāng)年是你老公帶著你弟弟去逛街的。”

    隋青柳的右手無意識地摩挲著咖啡杯:“是的,但我總覺得,那天我應(yīng)該在場。”

    姜汝礪點點頭:“請繼續(xù)。”

    隋青柳嘆了一口氣,夢里,弟弟小俊還是那么玉雪可愛,像個瓷娃娃一樣精致。而她還是那樣粗心大意,去試衣間換了一件衣服,出來就找不到弟弟了。她瘋了一樣到處尋找,終于看到小俊,他被一個看不清臉孔的人抱在懷里。

    她沖上去,想抓住那個看不清臉孔的人。可無論她怎么拼命,都始終追不上那個人。

    她又氣又急又心痛,一陣眩暈過后,她不得不停下了腳步,低下頭,大口喘著氣。

    而當(dāng)她再次抬頭去看時,小俊又來到了她的面前,那個看不清臉孔的人已經(jīng)不見了。

    隋青柳欣喜若狂,她對小俊說:“我找你找得好苦。”

    小俊卻冷冷地看著她,一張小臉布滿寒霜:“你沒有找我。”

    “我有!我有找你!我到處找你!”隋青柳著急地說。

    小俊堅定地?fù)u了搖頭:“你沒有,你從沒有找過我。”

    “你怎么了,小俊?”隋青柳忽然發(fā)現(xiàn)小俊的臉變得越來越透明,就像要消失在空氣中一樣。

    她驚恐地伸出手,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穿透了小俊的臉,一直穿過了他的腦袋。

    隋青柳簡直要窒息了,她瘋了一般地抱住小俊,但她什么都沒有抱住,她的懷里,空空如也。

    “小俊!”隋青柳撕心裂肺地喊了起來,她一邊喊,一邊焦急地四處張望,尋找小俊的身影。

    “如果不是因為你,我不會這樣!”小俊突然又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這次,他的臉變得臟兮兮的,上面全是泥巴和污漬。

    “小俊!”隋青柳流下了眼淚,“對不起!是姐姐不好!”她又伸出手,想擁抱弟弟。

    可小俊卻退了幾步,“我不想再看見你。”

    “小俊!小俊!別走!”隋青柳失聲痛哭,然后她忽地一下坐了起來。

    人影已經(jīng)消散。她看著酒店房間里的金色窗簾,一時間難以接受,剛才的一切,只是個夢。

    姜汝礪靜靜地聽著隋青柳的傾訴,他一言不發(fā),眼中帶著溫暖的擔(dān)憂。

    隋青柳說完自己的夢境,像個重病纏身的病人一樣,虛弱地靠在沙發(fā)上,一動不動。

    “我認(rèn)為,你只是因為回到了曾經(jīng)和他一起生活過的城市,觸景傷情。你不必過度自責(zé),更不必因此而覺得,他是在責(zé)怪你。假如你真的能再見到他,也一定不會是夢里這樣的情形。”姜汝礪說道。

    隋青柳長出了一口氣,“其實,類似的夢以前也有過很多次,對于這個夢的內(nèi)容,我也并不感到吃驚。”

    “那讓你吃驚的是什么?”

    隋青柳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慢慢說:“我在夢醒之后,又睡著了。”她迎著姜汝礪的目光,鼓起了勇氣:“我夢到了另一個人。”

    姜汝礪注意到了隋青柳復(fù)雜的表情:“你夢到了自己很不想見到的人,對嗎?”

    隋青柳輕輕地點了點頭。

    “你以前夢到過這個人嗎?”

    “沒有。”

    “你最近遇到過這個人嗎?”

    “沒有。”

    “你不喜歡這個人?”

    隋青柳皺起了秀氣的的眉頭,她心煩意亂地眨了眨眼睛,然后說:“算不上不喜歡,應(yīng)該說,不熟悉吧。”

    “你夢到了你不熟悉的人,然后很不開心?”姜汝礪凝視著隋青柳。

    “恩,算是吧,我從來沒想過,過了這么多年,還會夢到她。”

    “你和這個人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見過面了,是嗎?”

    “是的。”

    姜汝礪從筆筒里抽出一支筆,在紙上寫了什么。隋青柳沉默地坐著,似乎還在等待他的提問。

    姜汝礪抬眼看著隋青柳:“你是怎么認(rèn)識他的?”

    隋青柳咬住了下唇,表情有幾分難堪:“因為她的兒子。”

    那是2003年2月,隋青柳還是一名在監(jiān)獄醫(yī)院工的醫(yī)生。出于正義感,她答應(yīng)了一個名叫韓諾惟的犯人的一個請求――到他入獄前住過的縣城醫(yī)院里取出他藏起來的一塊琥珀――那或許是一件重要的物證。

    一切都很順利,韓諾惟曾住過的病房如今是空著的,隋青柳輕而易舉就按照韓諾惟的交待找到了那塊琥珀,裝進(jìn)了自己的口袋。

    “錢大夫!”背后響起的聲音嚇得隋青柳幾乎要魂飛魄散,她驚恐地轉(zhuǎn)過身去,看到門口站著一個骨瘦如柴的女人。這女人臉上瘦得只剩下一層皮,身子也單薄得像是隨時會被風(fēng)吹倒。

    看到隋青柳的臉時,這女人有些尷尬,“不好意思,大夫,我認(rèn)錯人了。”她扶著門框,“我看你背影以為你是錢大夫。”

    話還沒說完,這女人就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她咳得十分厲害,像是要把肺給咳出來一般。

    隋青柳呆在原地,她意識到是自己穿的白色連衣裙被誤認(rèn)成醫(yī)院的工服了,盡管理智告訴她應(yīng)該趕緊離開,但強(qiáng)烈的同情心卻讓她無法坐視不管。她快步走上前問道:“怎么了?哪兒不舒服嗎?”

    女人虛弱地說:“我喉嚨癢,想喝水。”

    “你是哪個病房的?”

    “219。”

    隋青柳猶豫了一下,但還是伸出手,扶著她慢慢地走到了219門口。

    隋青柳朝病房里張望了一眼,里面沒有護(hù)士,她稍微松了一口氣,然后把這骨瘦如柴的女人扶上了病床。

    隋青柳看了看床頭,沒有暖壺,杯子里也只剩下一點兒冷水。她忽然覺得一陣心酸:“你等著,我去給你弄點熱水。”

    隋青柳拿著杯子去茶水間打了點熱水,又拿起床頭柜上的筷子使勁攪動。她一邊攪動一邊吹,直到水溫稍微降低了一些,才將杯子遞給女人。

    隋青柳看女人如饑似渴地喝著水,趕緊說:“慢點,別燙著。”

    喝完了水,隋青柳又幫她蓋好被子,這時,女人輕聲說:“大夫,我問你個事行嗎?”

    “你說。”

    “你是不是見過我兒子了?”

    隋青柳駭然,她立刻沉下了臉,“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

    “你脖子上戴著的蜜蠟掛墜,那特殊的繩結(jié)只有我和我兒子會打,是我教給他的。他剛學(xué)會,打的還不是太好。”

    隋青柳本能地摸了下脖子,想將蜜蠟塞進(jìn)衣服里。

    女人盯著她的手,“大夫,你能不能跟我說說,他現(xiàn)在怎么樣了?我很想他。”

    隋青柳把手伸進(jìn)口袋,摸了摸那塊琥珀。她不知道自己剛才找琥珀的時候,是否被這女人看見了。

    她覺得有點喘不過氣來,她很想說自己是受她兒子之托而來,但又覺得千言萬語無從說起。最重要的是,她是監(jiān)獄醫(yī)院的醫(yī)生,而如今卻在幫助一個已經(jīng)被判刑的犯人收集證物,一種異樣的荒謬感令她倍感茫然。

    她呆呆地看著女人瘦得變了形的臉,終于輕聲說:“他在努力。”她將“活著”兩個字咽了回去,她不忍心說出刺激性的話,因為這女人的狀況看起來實在是太糟了。

    就在這時,樓梯里傳來說話聲,隋青柳顧不得那么多,立刻閃身出了房間。

    姜汝礪一直沒有打斷她,直到他看見隋青柳的咖啡杯空了。他做了個手勢,示意她暫停,自己好幫她續(xù)杯。

    隋青柳喝了一大口咖啡,才放下杯子。她的手指一根根交叉在一起,左手的結(jié)婚戒指硌到了相鄰的手指,同時,因為過于用力,手背上的青筋都冒了出來。顯然,她十分緊張。

    她深呼吸了幾口氣,然后看著姜汝礪鼓勵的目光,又接著說了下去。

    隋青柳并不了解琥珀。在她看來,從醫(yī)院取出的證物只是一塊普通的石頭,但她的丈夫俞鏡泊顯然不這么想。

    在她將琥珀拿回家的當(dāng)天,俞鏡泊就注意到了。俞鏡泊在了解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后,拿著琥珀把玩了半天,然后下了結(jié)論:這可能是一種很罕見的琥珀。

    但隋青柳對琥珀是否罕見,并不感興趣。她只想趕快把琥珀交給韓諾惟,然后這件事就和她沒有關(guān)系了。

    俞鏡泊卻不以為然,他勸說妻子將琥珀借給他送去鑒定,鑒定結(jié)束后就完璧歸趙。

    然而,讓隋青柳沒有想到的是,丈夫卻在鑒定過程中弄丟了那塊琥珀。這讓她十分為難,她不知如何面對還在獄中翹首以盼的韓諾惟。

    隋青柳越想越發(fā)愁,忍不住抱怨丈夫的粗心大意給她帶來了麻煩。而俞鏡泊到底頭腦靈活些,他很快想出了一個主意。

    “柳柳,你不要生氣,這事確實是我大意了。這樣吧,你把這事交給我,我來處理。”

    “你怎么處理?你又不認(rèn)識韓諾惟,也不可能去陰陽關(guān)跟他面談吧?”

    “我不跟他談,我跟他母親談。”俞鏡泊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你跟他母親談什么?”隋青柳驚慌地說,“他母親可能沒看到我拿琥珀,你別瞎搗亂。”

    “也可能她看到了,只是故意不說穿罷了。”俞鏡泊說,“我覺得,跟他母親好好談一談是可行的。聽你的描述,那個犯人跟他父母的感情很好,假如我能得到他母親的諒解,那就好辦多了。”

    隋青柳猶豫了一下,“你有把握讓他母親原諒你?那塊琥珀對韓諾惟來說,是很重要的證物啊。”

    俞鏡泊摟住了她:“你放心吧,她一定會原諒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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