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才蒙蒙亮,宣政殿殿門外便站滿了文武百官。
個個恭謹肅立,靜待早朝聽宣。
今日的早朝必是各方關注。
然而,日頭逐漸升高,早已過了早朝的時辰,眼見已是隅時的光景,宣政殿卻仍是大門緊閉,駐守宣政殿的宦官亦未曾現身說明。
殿外百官禁不住開始了竊竊私語。
又過半個鐘刻時間,宣政殿內仍無任何動靜。
百官之首那位未著官服的花甲老人忽而微微嘆了口氣。隨即只見他抖了抖衣袍上微沾的露水,正了正衣冠,顫巍巍往宣政殿不遠處的高臺方向行去。
高臺名為叩天臺,乃是溪風建朝時便已存在了的,靜立皇都已有千年之久。據史書記載,叩天臺臺身僅由一整塊象牙色荊白玉雕砌,與皇城地基相聯,高九丈九尺,周身皆刻有繁雜雕畫,下層是山川河岳變遷,天下萬民安樂,中層是千萬臺階直通上層,上層則是青天白日,有神人以天眼往下觀之。寓神人觀天地萬民,維持世間秩序。其向陽一側有九九八十一階臺階直通高臺之頂,臺階階面極為寬廣,其上刻了無數警世名言,有警示之意,亦有問心之意。雖久經風霜,卻不見任何滄桑之意,古樸莊嚴,似貫古通今。
高臺之頂佇立一金色古鐘,在刺眼陽光下反射著灼灼黃光,似自九天接引而來,神圣威嚴。鐘名警王鐘,在高臺之上亦已經歷了千年之久。千年風吹雨打,它卻似永遠靜止在了時間長河中,絲毫未變。
鐘靜時鎮壓山河氣運,庇佑帝國萬民;鐘聲響,萬民皆可聞,振聾發聵。
帝君繼位時,需登上叩天臺,叩響警王鐘,向蒼天明鑒,亦是自省;皇室祈天時,叩天臺亦是祈天的起點.....它們是皇權統治的象征,亦代表了蒼天對皇權的承認。
與此同時,因帶有一定的神權色彩,神人的博大胸懷也賦予了萬民說話與質疑的權利。
它也是萬民對公平公正的追求,所有人皆可登上高臺叩問蒼天,或警示君王。
但螻蟻問蒼天,代價必然也將不言而明——以自身為祭。
群臣微微怔了怔,隨即面色忽而大變,一擁上前,將老人團團圍住。
“帝師,冷靜些!”
“帝師,莫要沖動,再等等!”
“不值得啊,柳老!
“帝君既說三日后給我們答復,自然不會食言,帝師莫要一時糊涂!
......
花甲老人似乎并未聽到眾人的勸誡,抬袖推開身前之人,腳步無絲毫停滯,“雖是帝王之師,太子之師,老朽卻自知資質駑鈍,不足以擔任帝王之師,故一直心中惴惴,自覺愧對帝師之稱。當年,老朽誤人子弟致太子殿下至今流落在外,便知老朽之過。如今,帝君一意孤行,欲打破千年格局,又不肯廣進諫言。老朽雖不解其意,卻知實是老朽當年之過,故老朽當叩問蒼天,警醒帝王,彌補老朽之過!
群臣盡皆怔住。
老人繼續向前,以只有他自己能聽清的聲音低喃,“千年前,天下亂起,戰火紛飛。圣祖為求天下太平,率諸侯四方征戰。血染長天,無數英豪馬革裹尸,才換得千年之和平。然千年安逸,千年前的預言,我們又豈能忘記?山河浩瀚,百姓安樂,天下人才輩出,英豪并起,這是圣祖一代人用鮮血換來的盛世,我們后人豈能再生紛亂?又豈敢辜負了先人的意愿?”
老人靜靜走向高臺,繼而在高臺面前的遮面守臺人面前站定,躬身一禮,朗聲道:“陋民柳自語,欲以螻蟻之身叩問蒼天!
群臣再次怔住,隨即面色復雜。
陋民?可您若是陋民,天下萬民又有誰不屬陋民呢?
半生為帝師,十五年前,柳師終辭官歸隱,告老還鄉。
十二年前,因六皇子降生之吉兆,柳師應民意再次被請出山,并授太子之師。
三年前,因六皇子一意孤行,柳師自覺教導無方,二次辭官以謝罪。然帝君體恤其心,不僅未應其辭官之請,反而特許其以后可便衣見覲。自此,柳師感帝君之仁,事必躬親,肝腦涂地。
而如今,帝君一意孤行,柳師卻又以己之過擔之,要以一身之所有叩問蒼天。
師者,教為人處事,教學問典籍,教天下之理。
可學生之過,非教學之過,與老師何干?
“可曾下定了決心?”守臺人直視面前佝僂的老人,冷漠問。
“心如磐石。”
“可會后悔?”
“不悔!
守臺人點了點頭,隨即點了點老人面前的轉盤,“自己選吧。”
老人灑然而笑,抬手按在轉盤之上。
便見轉盤突兀轉動,隨即越轉越快,直至轉盤上的數個花紋隱沒不見。
老人收回手,轉盤逐漸變慢,隨即漸漸停止,指針也在了火紋之上。
守臺人淡淡掃了眼花紋,隨即深吸口氣,朗聲開口,“今日宜火。”聲音滾滾,幾乎傳遍整個皇都。
群臣卻盡皆臉色大變,隨即面露凄哀之色。
火焚之刑?!
竟是火焚之刑。
為偌大溪風鞠躬盡瘁了近一生的帝師竟要落得如此下場嗎?
老人卻只是灑然而笑,似乎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守臺人再次看了眼老人,淡漠道:“當真不悔?”
老人微微一笑,平靜道:“不悔!
守臺人嘆了口氣,亦平靜道:“不悔便去吧!甭曇糁芯挂矌Я藥追滞锵А
老人平靜點了點頭,隨即轉身向叩天臺臺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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