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薛汴、孔尚賢二人來赴宴時是什么心情,看著他們趾高氣昂的樣子,我心里感慨萬千。都說宴無好宴,會無好會,你來就罷了,還不知道低調(diào)些,大張旗鼓,爭風(fēng)賭氣,這不是擺明了讓我們搞小動作嗎?這多不好意思啊,送上門來的禮物,不收,那不是太沒誠意了!
不曾想,這薛汴和孔尚賢還沒落座,就再次發(fā)生了沖突———為了座位。
在華夏的封建社會中,許多事物都有尊卑高低之分,就連東西南北、前后左右也不例外。在座次上,歷朝歷代對尊左還是尊右是很有講究的。因?yàn)楦鶕?jù)舊時禮制習(xí)俗觀念,等級制度森嚴(yán),左右為區(qū)別尊卑高下的標(biāo)志之一,普遍實(shí)行于各種禮儀之中。由于君主受臣子朝見時,南面而坐,左東右西;臣子北面而立,卻是左西右東,朝臣依官位由尊至卑一字排開,在這里就有了區(qū)分。
有的朝代尊右,官位高者在東,卑者在西,這就是尊右賤左;有的朝代反之,恪守尊左賤右。歷史上各代情況不一,據(jù)考核史籍,夏、商、周、晉幾個朝代,也包括春秋戰(zhàn)國、南北朝、五代十國,都是文官尊左,武將尊右;在漢、元、清三個朝代,還包括三國時期,則普遍尊右;而在秦、唐、宋,包括我們現(xiàn)在所在的明朝等幾個朝代,卻是毫不動搖的尊左。
于是座位之爭就開始了。按理說,公、侯、伯、子、男,僅從爵位上講,似乎是衍圣公更高一些,應(yīng)該居左。但陽武侯薛汴祖上卻是實(shí)職,真刀真槍拼出的鐵卷金書,比起靠著孔圣人名頭一代一代混卷子的孔尚賢似乎又高了很多,也看似應(yīng)該居左。而且說白了,這兩人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上都是囂張跋扈慣了,何曾讓過人?在他們看來,不爭饅頭爭口氣,這方面絕對不能認(rèn)慫了!
而座位這方面,本來擺成圓桌也不是不可以,但為了營造更加熱烈的氛圍嘛,我們專門把兩張桌子擺的分出了主次,而且離得很近,這些細(xì)節(jié),卻都是有著認(rèn)真考量的。
兩人就在左席處僵住了,誰也不服,誰也不讓,就那么斗雞似的懟在一起。見這情況,巡撫楊本庵自然不好說什么,那可不就得我出馬了?
我連忙走上前,客氣笑道:“二位!二位!何必為這等小事置氣?依我看,坐哪都是坐!何必相爭啊!”
那衍圣公孔尚賢斜著眼睛掃了我一遍,方才不屑的道:“你又是誰?小小年紀(jì),還敢穿著四品官服!”
我微笑著不做聲,楊本庵楊大人卻開口笑道:“來來來!我給二位介紹——這位,便是受圣上指示、首輔委派的欽差——孫啟藍(lán)孫大人!”
聽到圣上兩字,那孔尚賢只是眉毛挑了挑,但聽到首輔二字,臉上的肌肉卻是劇烈抽搐了幾下。
年初,因?yàn)樽约核压蚊褙?cái)、沿途販賣貨物一事,首輔已經(jīng)專門敲打了自己,并啟奏圣上,將自己每年上京面圣,修改為三年上京面圣一次。這已經(jīng)是極大的警告,誰知道自己剛一開口,便扇了這位首輔大人心腹的臉!這!這如何是好!
正在孔尚賢躊躇之際,那薛汴眼珠一轉(zhuǎn),卻是極其熱情的過來,熟人似的拉著我的手,哈哈大笑道:“久聞孫大人威名!今日方得一見,薛某甚感榮幸啊!”
我見這人這么有禮,立即也拉著他的手道:“薛大人承祖上勇武,乃我輩武人楷模!快請坐!容下官給您斟酒!”說著,把薛汴請到了左席上座上,言笑甚歡,卻連眼角都不掃那衍圣公孔尚賢一眼。
薛汴心中大喜,心道這個小子果然上道,回來可以好好打聽打聽路數(shù),倒是可以結(jié)交一番。他哪里知道,我自然是上道,不然如何能當(dāng)了決定他生死的判官?
那孔尚賢氣得臉色發(fā)青,當(dāng)場就想發(fā)作,但轉(zhuǎn)念又一尋思,分明是自己先行無禮在前,這小子薄待自己也屬人之常情,旁邊那么多人看著,再加上巡撫楊本庵還在上面高高杵著,自己若是太過分,只怕面子上也不好看。于是只得悶悶的哼了一聲,坐在了下首的右席上。
等二人坐定,我和薛汴又客套幾句,便轉(zhuǎn)身返回自己的席上。扭頭時,我的目光與楊本庵略微一觸,卻快速分開,不過,我們都從對方的眼神里看出了喜悅之情。
等眾人紛紛坐定,音樂響起,兩隊(duì)綠衣侍女踏著樂點(diǎn),從后廂里飄然而出。打頭的不是別人,卻正是我面授機(jī)宜的青蓮與玉荷,與眾不同,著著一紅一紫的衣裙。再加上刻意裝扮,顯得格外妖嬈。而且話說回來,這兩個女子已經(jīng)雙十年華,在古代應(yīng)該己經(jīng)嫁為人婦多年,身上多了成熟的韻味,卻比那青澀的小姑娘更誘人。
薛汴和孔尚賢二人眼睛都看得直了!兩人雖然家大業(yè)大,但終歸是在鄉(xiāng)里,又有多少美女讓他們挑?盡管數(shù)量不少,但質(zhì)量上卻不忍卒睹。更何況,我昨日那么傾囊相授,兩姑娘又學(xué)的精細(xì),自然多了鄉(xiāng)下姑娘難以夢見的風(fēng)情。這一出場,就引得薛、孔二人坐立不穩(wěn),生怕這倆女子落入別人坐席。
可正如他們所愿,兩位把他們魂兒都勾走的美女,卻正分別落座在在他們身邊。薛汴、孔尚賢一時間大喜過望,喜不自勝。青蓮、玉荷坐定之后,滿滿給二人斟了一大杯酒,端起來送到嘴邊。兩人笑的眼睛都瞇成了一道線,此時莫說是酒,便是毒藥,估計(jì)二人也二話不說干了!
一氣兒喝了三杯,兩人酒氣下肚,熱氣上涌,又聞著這倆女子身上香氣極為誘人,登時就有種按捺不住沖動,看看著就想上下其手。楊本庵重重咳嗽一聲,又清了清嗓子,薛汴和孔尚賢方才忍住,回頭望著楊本庵。
卻聽楊本庵道:“薛、孔二位賢弟!這二位女子,乃是我家中自幼養(yǎng)大的歌姬。然而她二人雖名為歌姬,但實(shí)際上,我卻視如己出,一直當(dāng)做姑娘養(yǎng)著。”說著頓了頓,眼神慈愛的掃了兩位姑娘一眼,方繼續(xù)道:“不過,既然她們與兩位賢弟有緣,便讓她們侍候著二位賢弟,但求一個衣食無憂的未來罷了!青蓮,玉荷,可要好生侍候二位大人,你們的前途,可就著落在他們身上了!”
青蓮、玉荷立即柔著聲音,含羞帶怯的道了聲:“是!”卻又雙雙給面前的“未來老爺”再斟了一杯酒!薛汴、孔尚賢聞聽楊本庵有將二人相贈之意,明知道楊本庵是為了清丈土地一事,但為了眼前的美人,便退一步也是值了!于是更加沒有顧忌,而且似乎越發(fā)控制不住自己,巴不得這就拉她們?nèi)胧遥豢於漕U!
而就在此時,楊本庵卻發(fā)話了:“二位賢弟,為兄尚有一事相商!”
那薛汴似乎反應(yīng)慢些,尚未答話,孔尚賢卻已不耐煩的道:“不就是清丈土地一事嗎?我愿繳納三百畝土地稅負(fù)!若無他事,我便先告辭了!”
看得出,我們下在酒中的“佐料”已經(jīng)見效了,這孔尚賢已經(jīng)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的舉止言行,而玉荷也在此時嬌媚一笑,卻又做不依不饒之狀道:“孔大人,玉荷這么大個人,卻只值三百畝的稅負(fù),說出去羞煞人呢!”
見時機(jī)來了,我心中暗叫一聲“好玉荷”!便接口道:“孔大人雖算得上有錢,卻也不過就是爾爾,三百畝已是極限,你還不知足?他又不是薛大人,如何拿的出那么許多?”
這話說得薛汴驚喜交集,他與孔尚賢號稱山東兩只虎,一直的愿望就是處處壓對方一頭,但雙方山高水遠(yuǎn),一年兩載也見不著一回,又上哪里去打壓對方?今天來這里,雖然不是什么高興事,但這個小欽差著實(shí)有意思,幾次三番給自己長臉,爽!
于是薛汴哈哈哈哈大笑數(shù)聲,紅著雙眼指著我道:“孫大人!孫欽差!孫賢弟!你是最知我的!他孔家攢雞毛湊撣子才出三百畝稅負(fù),我,陽武侯,薛汴,出一千畝稅負(fù)!”
青蓮聞言,激動的尖叫一聲,頓時就撲在薛汴懷里,一個勁兒撒嬌,惹得薛汴更加激動,仰天大笑不止。
而玉荷卻受了氣一般,哼的一聲,撇下孔尚賢,憤憤的道:“我們姐妹自幼事事公平,憑什么要去人家了,卻分出了高下?青蓮就值一千!我卻就值三百!哼!”說著,扭過頭去,卻不看孔尚賢。
說道這里要講一下,我們在二人酒里下的東西,乃是東瀛伊賀忍者專用的興奮劑,又摻了一些“東西”,再加上些海狗油,這酒一溫燙,任哪個男人喝了都要眩暈癲狂,因?yàn)檫@藥就是直接對著神經(jīng)去的,人根本就難以自持。再加上兩姑娘衣服的熏香里也夾了不少“貨”,更是勾的薛汴、孔尚賢魂不守舍,且格外激動!而且由于兩人身份特殊,可遠(yuǎn)遠(yuǎn)排在其他人之前,隔得尚遠(yuǎn),根本影響不到別人。
酒、藥、女人,加上新仇舊恨、恩怨交織,那孔尚賢哪里受得了,扯著玉荷衣領(lǐng)大叫一聲:“他薛家出一千畝,我便出兩千畝!”
不等別人答話,我哼的冷笑一聲:“就憑你,也出得起兩千畝?你還道自己是薛兄么?”
薛汴高興的幾乎癲狂了,右手食中二指直戳戳指著孔尚賢笑道:“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就憑你個收破爛賣一路的東西,也配跟我爭!”說完扭頭看著我,哈哈笑道:“孫賢弟!這廝若出的起兩千畝,我便出四千畝!但你這個兄弟我交定了!”
我哈哈大笑道:“哥哥!卻別那么比,跟他比,丟了自己身份!”
薛汴喜得站了起來,端著酒杯就要過來跟我碰杯,嘴里還嘟囔著:“賢弟說的是!咱們喝酒!跟他孔尚賢同席,那是自降了身份!”
孔尚賢聽得這話,心頭無明業(yè)火越燒越旺,只覺得腦袋“轟”的一聲,仿佛山洪決堤!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抽出腰間佩劍,就向著薛汴后心刺去!
我見狀,高叫一聲:“薛兄小心!”立即身體前撲,緊緊抓住薛汴雙臂!我這一壓是運(yùn)上了柔息功的,薛汴想躲背后的劍,卻也被我壓得動彈不得!見得劍到,我還假做去拉薛汴,實(shí)則腳下一絆,反將薛汴向著劍鋒方向斜斜推了過去!
只聽“噗嗤”一聲,那劍,直戳戳扎進(jìn)了薛汴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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