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鷹死了。

    桃源村的武士們，看著龍鷹倒下的尸體，肅然而立，靜默無聲。

    他們不能確定，龍鷹最后流下的血淚，算不算是懺悔？

    他們也不能確定，龍鷹最后發出的聲音，似乎是人類的語言？

    辛茹走到葉長生的身邊，忍不住問道：“它剛才說的是人話？”

    葉長生點點頭：“是一句佛經，意思是說，去吧，不忘初心，就能抵達彼岸。”

    長生有些茫然，龍鷹為什么會在彌留之際，口吐人言，對他說出這樣一句話來？

    它在懺悔，自己的一生應該是搏擊長空，追求大道，而不是每日吃著腐肉，去奴役那些救助過他的淳樸的村民？

    還是它在臨死之前，大徹大悟，善意地要提醒我什么？

    鳥之將死，其言也善，讓我送你一程吧。

    葉長生盤膝坐地，眼簾低垂，對著龍鷹的尸體，默默念誦起《往生咒》。

    低沉的佛音回蕩在靈魂深處，空靈漸至，寂靜無我。

    靈臺之中，一點佛光乍然閃亮。

    葉長生身上加持的《桀羅心經》，大放光明，將他籠罩在神秘浩蕩的經文符咒之中。

    后方的眾人無比震驚，辛茹更是瞪大了眼睛。

    自從那晚在墓園，她見到葉長生被白骨挖心的那一幕，心里便有了陰影，這些天來，始終在躲著葉長生。

    如今看著這神圣的佛光，感應著這浩蕩的氣息，她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

    他拯救了所有人的性命，他還救了我的命，怎么可能是邪惡的人呢？

    她充滿敬意地看著葉長生，眼中忽然流露出驚喜之色。

    葉長生的頭發，變黑了！

    盤膝而坐的葉長生，不但頭發變黑了，身材也在縮小，清秀的眉目之間，稚氣漸漸顯現了出來。

    那一年，葉長生十二歲。

    他一早從床上爬起來，來到后園的鑄劍室，滿是期待地等著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帶著他一起煉化那塊天外隕鐵。

    長生蹲在爐鼎旁，撫摸著那塊黑色的隕鐵，突然覺得隕鐵里面，好像藏著一把劍。

    父親大人走上前，慈愛地摸著他的頭，笑著說道：“每一塊石頭里面，每一塊金屬里面，其實都藏著一把劍。”

    鑄劍室大門關閉，遮住了外面的最后一絲光，也遮斷了長生的回憶。

    龍鷹尸體前，葉長生停止誦經，緩緩睜開雙眼。

    似相非相，似我非我。

    我是十五歲的葉長生，也是十二歲的葉長生。

    我修成了，第一功德相？！

    四大功德相的修煉，要拿起，然后放下，有了執著，才會有不執著。

    長生的執著，正是三年前的他，十二歲的他。

    無數次的夢里，他都會回到三年前，回到那段幸福的時光，不愿意從夢中醒來。

    那個時候，父親大人還在，母親大人還在，他喜歡的婉兒也還在，他還是那個幸福的孩子。

    現在，他終于變回到了十二歲。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那段時光終究回不來了，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也回不來了，我還不是孤身一人？

    葉長生看著自己稚嫩的小手，還有垂在身前的黑色長發，似喜似悲，無喜無悲。

    過去不可得，現在不可得，未來不可得。

    所謂的功德相，或許是在提醒我吧。

    下一刻，他的頭發再次變白，重新切換到十五歲的真身。

    胖大士始終以第一功德相示人，是為了修行更高層次的佛法，長生卻沒這個必要。

    飄然起身，看著辛茹眾人驚愕的眼神，葉長生淡淡一笑，也沒有解釋什么。

    辛文雄和辛武國對視一眼，大步上前，躬身道：“我等一千三百六十八名桃源村人，愿意追隨公子！”

    三百多名武士同時躬身道：“愿意追隨公子！”

    在真正見識了龍鷹的強大后，他們怎么可能不感激葉長生所做的一切？

    若是沒有葉長生，別說屠龍，只怕他們所有人，都要白白把性命給丟掉。

    他們選擇追隨葉長生，也并非只是為了報恩。

    桃源村人與世隔絕三百多年，要想重新融入這個世界，要想把所有人的生活安置好，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尤其是村子里的老人們，他們對外面世界的恐懼，甚于對龍鷹的恐懼。

    葉長生是他們的恩人，選擇追隨他，桃源村的百姓們非但不會抵觸，反而會因此而感到安心。

    即將到來的寒冬，才會村民們最為擔心的最為現實的問題。

    葉長生驚愕地看著眾人，心中生出一份喜悅。

    桃源村人的堅忍、勇敢，桃源村人的擔當，早已落在長生的眼中。

    有了他們的加入，又何嘗不是葉家的幸運？

    三水鎮的紅葉山莊，一直空著，正好用來安置桃源村人。

    葉長生上前扶起辛文雄，正色道：“我這就寫幾封信，你們派人盡快送出去。”

    辛文雄急忙點點頭，心底松了一口氣。

    村子里還有一些余糧，再加上供奉給龍鷹的那些肉類，一千多人撐個十天半月應該沒問題。

    最大的問題是山里已經開始落雪，氣溫很快會降下來，對于身體虛弱的老人和孩子，無異于鬼門關。

    七武士帶著人清掃戰場，長生來到沒有倒塌的村長房間里，一口氣寫了三封信。

    郡守大人那里要打招呼，化外之民率眾歸順，也是郡守府的一件功績。

    第二封信是寫給馮大寶的，把這么多人帶回三水鎮，必須動用葉家的船隊。

    第三封信是寫給老管家葉忠的，如果黃家真的敢誣陷他“勾結魔門”，他一定會給黃家一個刻骨銘心的教訓。

    武士隊長辛武國親自帶著密信，火速趕往六合城。

    他能早一天把信送到，就能讓村民們早一天擺脫困境。

    “公子，這個給你！”辛茹走上前，將一顆滾燙的紅色晶石遞給葉長生。

    葉長生感應著晶石散發的熱量和龍息，不禁眼前一亮。

    這是一塊龍晶，是龍獸肉身的精華所在。

    龍晶對鑄劍師的用處不大，但對煉器師的用處就很大。

    他可以拿這塊龍晶，和省城的煉器師公會交換一些鑄劍的材料。

    龍鷹的尸體也全身是寶，要運回問劍堂。

    此間事了，辛茹和葉長生跨上黑豹，向著山谷外飛奔而去。

    一座巨大的古墓正在等著他，長生內心深處，充滿了渴望。

    PS，第二更7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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