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兒一看蘭草出來就攆了過去。

    蘭草搖搖頭，找不到可以安慰她的話，只能自己也跟著抹起了眼淚。

    深兒哭得更厲害了。

    “喲，就是這小姑娘呀？長相還不錯，就是身子有些單薄嘛，二十兩銀子太貴了，不知道都會干些什么活兒呢？懂不懂起碼的規(guī)矩呢？要是不懂我?guī)Щ厝ビ值脧念^教起，這筆買賣我真是虧大發(fā)了――”

    隨著語聲，一個穿暗粉色衣衫鬢邊插一朵花兒的婆子拉著臉出現(xiàn)在眼前，她一對眼睛骨碌碌瞅著深兒，恨不能把深兒全身扒光瞧個透徹的樣子。

    “一手交錢一手帶人，”婆子說，把一包銀子遞過去。

    柳顏在門口接了，面露微笑，“帶走吧，哭哭啼啼鬧半天了，吵得我腦仁子疼。”

    立時有兩個身體強(qiáng)壯的婦人沖上來扭住了深兒胳膊架起來就走。

    蘭草淺兒和長安一直送到門口，眼看深兒被塞進(jìn)一輛馬車，“我恨你們，恨你們所有人，你們合伙賣了我，你們都不得好死――”深兒的哭罵聲漸漸遠(yuǎn)去。

    直到那車影看不到了大家這才心情復(fù)雜地進(jìn)屋。

    有了銀子就什么都有了，很快晚飯端來了，雖然是客棧里最普通的吃食，但總比餓肚子強(qiáng)。

    柳萬望著飯碗忽然抹起了眼淚，一邊往嘴里刨飯，一邊哽咽，“深兒姐姐，你雖然平時對我兇點(diǎn)，喜歡罵人，也喜歡拿眼睛瞪著淺兒姐姐，可是賣你不是我的意思，我寧可不吃飯餓肚子，我也不愿意這輩子再也看不到你。”

    這話說動了淺兒心里的難受，她噙著的一包淚終于一顆顆墜落，喃喃說道：“雖然她處處欺負(fù)我，可是我真的不愿意看到她被人牙子帶走，誰知道這一去又要被賣到哪里？但愿能遇上小奶奶這樣的好心主子――”

    蘭草忽然被一口飯嗆了，放下碗蹲在地上咳嗽，一面擦著咳出來眼淚，一面捂住了自己的心口，一個念頭蟲子一樣爬上心頭：四小姐，她什么時候變得這么狠心起來了？她竟然眼睛都不眨就賣掉了一個大活人？而且看那個婆子那身打扮好像不是怎么正經(jīng)的角色，但愿深兒只是被當(dāng)做普通丫環(huán)賣掉，完全別落到煙花之地去。

    四小姐，她又是什么時候變得那么愛笑了？那笑容怎么給人一種摻了假的感覺呢？

    念頭紛雜，不敢講出來，默默地吃飯，心里只盼著那個主心骨能早點(diǎn)回來。

    ******

    “福兒，笑一個――笑一個――給娘親笑一個――”

    柳府大院的中院內(nèi)，緊挨大太太陳氏居室的小耳房里，喬媽媽在逗弄襁褓里的孩子。

    李媽在門口探頭進(jìn)來掃一眼，含著俏譏的笑打趣，“聽聽你呀喬媽媽，眼下可是幸福得很，母子團(tuán)聚，而且就養(yǎng)在大太太身邊，孩子有乳母喂著，又穿得這么好，被當(dāng)做小少爺般疼著寵著；你呢，磨坊里那樣的重活兒不用干了，每天也是吃得好住得好，還能日夜守著孩子，你說你這輩子積了什么德修來這樣的好福氣？嗨，我怎么給忘了，就憑你哪能修來什么福氣呢，還不是大太太菩薩心腸帶給你們的唄，要不是她發(fā)了善心留下你的孩子，你說這個怪物還能活到今天？”

    這話說的，又直接又不留情。

    喬媽媽頓時僵住，心里極不舒服，心里說哪里是你們大太太的好心呢，當(dāng)初逼著我剛生下來就交給你們弄死了抱出去丟野外喂狼的又是誰呢？這會兒倒是跑來賣好了。要說真正的對我們母子好，救了我們的性命的人，還不是那個小童養(yǎng)媳，她當(dāng)時冒著嚴(yán)寒頂著壓力，連夜為我接生，又為了孩子跟大太太頂著干，這些我怎么會忘呢？我不會忘，等福兒長大了我更要叫他也記住，我們母子一輩子都記著那孩子的大恩呢。

    李媽瞥見喬媽媽只知道一個勁兒搓著一對粗手站在那里傻笑，心里很不屑地哼了一聲。

    你這樣的身份，能住進(jìn)大太太眼皮底下，又得了這樣的照顧，真不知道你們哪輩子修來的****運(yùn)！

    李媽干脆進(jìn)來扒拉開襁褓瞅一眼孩子，孩子面上覆著一片薄薄的紗布，只露出一對眼睛。“喲，又長了一些啊？這小東西，又白又胖啊，已經(jīng)會笑了啊？哎哎哎，你看你看，他瞅著我笑了呢。”

    話音剛落，孩子忽然小嘴兒一咧，哇一聲哭了起來。一對小腳兒亂蹬，哭得小臉紅透了。

    李媽不由得訕訕地縮手，“喲，本來笑得好好地，為什么一看我來就哭了呢？難道我是母老虎，還能吃了你小兔崽子？”

    氣呼呼走了。

    喬媽媽一面哄著孩子，一面在心里氣憤地罵，別看孩子小，孩子可靈性著呢，當(dāng)初奉了大太太的命趕來要害死我孩兒的可不正是你，孩子見了你不哭難道還能笑啊？

    陳氏屋里，謝玉林趕在晚飯前為大太太把完了脈，說脈象穩(wěn)定，孩子發(fā)育良好，只管好好養(yǎng)著就是。

    陳氏心情頓時舒暢，指著隔壁：“那就麻煩先生再瞧瞧那孩子吧，他的病究竟有沒有辦法可以醫(yī)治呢？這段日子你可有了良方？福兒這孩子還真是身上帶著福氣呢，自從他來了我這身孕一天比一天安泰，可能還真是借了他的福氣呢。”

    謝玉林被丫環(huán)領(lǐng)進(jìn)了喬媽媽屋子。

    襁褓被解開了，謝玉林一點(diǎn)點(diǎn)揭下那片紗布，仔細(xì)地查看孩子。

    孩子全身都好，四肢勻稱，膚色白嫩，頭發(fā)也黑烏烏的，尤其一對眼珠子好看，烏溜溜瞪大了瞅著謝玉林，嘴角嫩嫩的肥肉肉抖出一圈一圈的笑渦。

    如果不看臉蛋以下的面部，這孩子絕對是一個健康又可愛的孩子。

    可他偏偏是個殘缺孩子。

    就在那圓圓的眼睛下面，左邊的臉頰圓溜溜粉嫩嫩的，像半個小白饅頭，但是這小饅頭的右邊出現(xiàn)了問題，整個右眼以下的面部全部呈青紫色，肌肉翻涌、抽搐，擰出半臉大塊的肉疙瘩，就像有一大片肉瘤子堆在那里。

    這堆肉瘤子破壞了孩子的面相，他看上去十分的猙獰嚇人。

    所以一直以來喬媽媽白天豆用紗布替孩子裹住面部免得李媽這樣的人見一次大驚小怪地驚叫一次。(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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