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絕我南洋漢商。”
“大魏又回來了！”
“是天不絕我華夏啊，蒲行風得了勢，打下南洋，再得大魏南方，信了天方教，以后幾百年上千年都不得翻身，我漢人自先秦兩漢，薪火相傳至今，要是為天方所滅，真是千年之下的罪人！”
“不會了，不會了，有此水師，再有如此多的精銳府軍將士，蒲行風不是對手，他死定了。”
蒲行風和呂宋二盜一樣，做事完全沒有底線和下限，很多海盜只是求財而已，如顏奇那樣殺人當樂趣的變態(tài)畢竟是少數(shù)。但蒲行風就是為了搶奪地盤，推廣教義，在他所至之處就完全是血與火形成的地獄，他就是要用殺戮震懾人心，迫使敵國的百姓歸附依順，然后獲得土地和大量的奴隸。
在蒲行風縱橫南洋的十多年里，死在其手中的南洋土著和漢人不知道有多少，其殺戮的數(shù)字怕是自己都記不清楚，最少也是在幾十萬人左右。
每個蒲行風的部下都是兩手染滿鮮血，加上顏奇和劉旦這兩個打手，南洋各國不分土著還是漢人移民都是被他們禍害慘了。
當看到強大的大魏水師又出現(xiàn)在眼前時，人們的震撼，興奮，乃至遏止不住淚水，很多平時性格強硬而堅毅的男子們，不分年長還是少壯，都有不少人流下了激動的淚水。
“必勝！”羅方仁帶頭，過萬南洋漢人組成的艦隊，開始此起彼伏的歡呼起來。
……
“完了，這下完了……”顧不得四周天方同族的感受，也不再害怕被蒲行風下令斬殺或是直接丟入大海，蒲壽高尖著嗓子，如婦人般的叫喊起來。
四周的天方人其實也是差不多，再強悍兇殘的戰(zhàn)士也只是藐視他人的生死，視奪取他人性命為樂事，卻是不代表樂于被人奪走自己的性命。
蒲行風靠的住的精銳不到五萬人，主力戰(zhàn)不到二百艘，那些小船看似多如牛毛，戰(zhàn)力卻是相當令人懷疑。
縱火船上如果全部是天方戰(zhàn)士，在教義和宗法加上軍法的約束下能夠視死如歸的拼命，這一戰(zhàn)蒲行風還有不小的機會，畢竟是一攻一守。
但那些小船上的將士雖然不少，但多半是附庸勢力的雜兵，他們沒有逃跑已經(jīng)算是不錯，駕著起火的小船撞擊敵艦，冒著九死一生的絕大危險替蒲行風拼命，想想也不可能。
很多天方人都是面色慘白，有人也和蒲壽高一樣發(fā)出驚呼聲。
他們已經(jīng)知道了敵人的強大，此前的戰(zhàn)事他們已經(jīng)輸多贏少，但在此之前他們也是和蒲行風一樣，認為是沒有集中力量與魏國水師決一死戰(zhàn)，只要下定決心，以天方將士的精銳和敢死，面對優(yōu)勢的魏國水師也不是沒有一拼之力……這種心理狀態(tài)并不奇怪，天方人在這一片海域已經(jīng)縱橫十多年，臣服了滿刺加這樣的大國，這些小國根本沒有還手之力，魏國的海域也是一片空虛，在十多年前他們就伙同其余海盜，成功的襲擾了大魏福建路，那可是魏國的海疆重鎮(zhèn)，結果還是被攻克一府，殺戮的相當爽快。
廣東南路也是被威脅，魏國毫無辦法。
曾經(jīng)的志得意滿，驕狂無比，甚至期望在這南洋和魏國地方打造出不遜于天方本土的大片地盤，誰曾料想的到，居然沒有幾年時間就節(jié)節(jié)敗退
曾經(jīng)的各大王者，紛紛被滅，傳聞中強大的大魏水師，再度降臨
“完了，完了……”蒲壽高喃喃自語，戰(zhàn)艦搖晃著，他有些頭暈，不過此時他已經(jīng)什么都不在乎了。
秦王是什么脾氣，蒲壽高太清楚不過了，只要是犯了錯的罪人，秦王絕不會寬恕，自己也沒有得到寬恕的可能，更沒有理由被寬恕。
身為外人被大魏收容，卻是一直蟄伏在大魏，損害大魏的利益，心向母國和自己的族群，不惜害死無數(shù)大魏百姓。
自己一旦被抓就必定被處死，而且會被押回福州，受到審判，然后在萬人的注視和唾罵聲中被斬首示眾。
一想到那樣的慘厲結果，蒲壽高根本沒有辦法鎮(zhèn)定下來，他還有很多財富，在天方老家也有產(chǎn)業(yè)，但他回不去，不管是天方還是大魏都沒有他的容身之所。
這就是兩邊下注的下場，蒲壽高一步一步挪向船舷，最終慘然一笑，卻是沒有猶豫的便投身大海，在眾人的驚呼聲中，這個在福建路甚至大魏都相當出色和有名的商人，曾經(jīng)與兩府宰執(zhí)都有交往的大商人，就這么直落下海，如石頭一般濺起浪花，然后在起伏的海水中掙扎片刻，接著便是沉入海底。
蒲壽高的結果也如石頭一般，沒有人在意，更沒有人關注。
蒲行風也是面色慘淡，他已經(jīng)知道了自己的結局，這一場會戰(zhàn)沒有打他已經(jīng)輸定了，對面的府軍艦船已經(jīng)在排開陣列，準備攻擊，看到那些健壯的水手調(diào)整航行，老練精干，那些披著鎧甲的府軍，手中的長矟如密林般的排在船舷之側(cè)，那些拿著盾牌和橫刀的戰(zhàn)士，身上的甲胄亦在熠熠生輝。
一邊是正規(guī)軍人，受過最嚴格的訓練，也在鐵和血的戰(zhàn)場上捶打過，甲胄堅良，手持銳兵，一邊是海盜為主，過半部下心思詭異，根本就時刻想著逃走。
加上艦船數(shù)量上雖然蒲行風一方多出很多，但千多艘船都是小船，多的容納幾十人，有一些槳般只能容納十幾人，就是小型的近海漁船而已。
在軍艦的總噸位上，在艦船的質(zhì)量上，還有近戰(zhàn)將士的能力上，毫無疑問大魏的秦王府軍水師都是處于完全的碾壓狀態(tài)！
蒲行風的臉上顯露瘋狂之色，他高舉雙手，大喊道：“真神在上，庇佑我等戰(zhàn)勝強敵！”
“庇佑……”
“向神祈禱……”
無數(shù)天方人高舉彎刀，向天祈禱，身上的鎖甲在晃動之下發(fā)出嘩嘩的響聲，這是他們最后的辦法，也是最后的手段了。
……
“與敵艦迫近了。”鄧文俊已經(jīng)回到自己的艦上，這艘艦上也有艦長和大副等五官五長，負責軍艦的運作和對水手的指揮，同時有一個營三百多人的府軍將士，由一個營指揮負責指揮這些府軍。
在總體上是艦長負責，日常的水手管理，艦船維護，航向，停泊，包括遇敵是否交戰(zhàn)或避讓，都是由艦長負責。
艦長不光是水師出身，還得到講武堂接受步戰(zhàn)訓練，同時到府軍的步兵中歷練，知曉步兵，方能身為艦長又指揮水師的陸戰(zhàn)官兵。
水師官兵，則不僅要精通陸戰(zhàn)，也要接受在船上接舷，跳幫等戰(zhàn)術技藝的訓練，同時要精通水性，知道精淺的操控船只和在船上長期生活的知識，他們的訓練期普遍要比普通的步兵長的多。
這也是府軍的體系之中，在水師艦船上的炮手俸祿最高，其次是騎兵，再次是水師官兵，最后才是陸軍官兵的原因所在。
這其中一些重要的技術兵種，能掌握技能的老兵轉(zhuǎn)為專業(yè)軍士，所領的俸祿不在中下層的武官之下，甚至更高，這便是原因所在。
在鄧文俊身邊是兩個高大的荷蘭人，此外便是艦長，大副，府軍團指揮等人，另外便是舷炮的炮長。
大副便是黃來福，他是從某艘小型軍艦的艦長調(diào)到這艘主力艦上來任大副，其實以他的資格已經(jīng)夠當主力艦的艦長，只是鄧文俊這艘主力艦，還有劉益所在的主力艦，田恒所在的主力艦，這三艘大艦都是過千噸，這艘是新的中一號，也是噸位最大，最為強悍的旗艦。艦上配屬的官兵就有整整一個團，還有一個營的炮手，船上連水手帶官兵超過兩千人，是一艘當之無愧的超級巨艦，以黃來福的資歷和功勞，當大副已經(jīng)算是認可了他的實力，艦長則是由更老資格的鄭紹來擔任，也是最早效力于南安侯府的水師人才。
“安排將士準備撓勾和擋拍。”鄧文俊瞟了一眼海上，亂麻一般的敵船已經(jīng)順著海風急沖過來，如果說一切都很不利，今天的風向算是海盜的盟友，敵方順風。
戰(zhàn)事初起，劉益所在的旗艦已經(jīng)發(fā)布命令，所有戰(zhàn)艦按各分艦隊擺開成一字形。
大量的艦船在海面上拉開，擺開成一字。
陣而后戰(zhàn)，這個宗旨不僅貫徹在府軍陸師，騎兵，也包括水師。
一字陣形，受過嚴格訓練的府軍將士，制式鎧甲，兵器，制式的交戰(zhàn)手段和辦法，完備的旗語指揮，這些東西也是水師克敵致勝的法寶。
“接近了。”航行中的大船破開海水，形成激流海浪，無數(shù)艘大船一并行動，簡直是有一種驚心動魄之感。
站在船舷一側(cè)的范尼克和馮科爾尼都是散亂著金發(fā)，身上穿著航海者喜歡的短袍，腰間插著短火槍和匕首，加上精制的細鐵劍，標準的早期泰西殖民者的打扮。
荷蘭人，西班牙人，葡萄牙人等早期的殖民者對這一次的戰(zhàn)事都異常關注。
但現(xiàn)在他們的關注點已經(jīng)不在亞洲的開拓和殖民地上了……他們身處的這只水師之強大，之規(guī)范，其后代表文明的高度都令他們無比震驚，也根本不敢起什么異樣的心思。
他們關注的是這支水師在戰(zhàn)勝天方人之后的打算，令他們慶幸的就是魏國人也就是中國人的進取心似乎不強，就算是在距離很近的南洋諸國，魏國人也就是打算建立牢固的貿(mào)易通道，還有少量的駐軍和管理各國的大臣，但一不掠走諸國的人當奴隸，二沒有建立殖民官府掠奪當?shù)氐呢敻唬皇墙①Q(mào)易渠道，駐守大臣也就是監(jiān)督貿(mào)易，同時保障當?shù)厝A人漢商的利益不受剝奪，如果有敢于為難，甚至是殺害漢人漢商的事情發(fā)生，那么管制大臣就會派出駐守軍隊去干涉……
連續(xù)幾年觀察下來，荷蘭人和泰西諸國已經(jīng)得出結論，魏國在南洋地界都無意直接統(tǒng)治，最多是逐漸的將當?shù)貧w化，形成一個文化和利益共通的大形文化和經(jīng)濟圈，再有就是魏國負責區(qū)域性的軍事防御，也就是如此而已。
和早期殖民者的殘暴血腥相比，大魏毫無疑問是更高層次的文明國度。
這個結論，在泰西諸國也是得到了廣泛的認可。
既然大魏在家門口都不會搞暴力殖民，對泰西當然也不會，并且由于貿(mào)易和文化宗教上的沖突，魏國和天方的戰(zhàn)事會持續(xù)下去，并且相當明顯，魏國現(xiàn)在最想做的也就是打通馬六甲，確保航道暢通，以使貿(mào)易額度成百上千倍的增加。
這并非夸張，在另一個時空的大明和各國的殖民者貿(mào)易，天底下三分之一數(shù)億兩的白銀在幾十年間就全部涌入了中國。
貿(mào)易的好處之大，獲利之豐，也是眼前這一場海戰(zhàn)的基本利益點之一，兩個荷蘭人，還有其余艦船上的觀察者們，一邊被大魏的水師力量所震驚，另一邊也是不乏慶幸。
“魏國人準備很充分。”范尼克看著蜂擁來的小船，船舷邊已經(jīng)有相當多的水師官兵舉著長長的長桿，可以將起火的小船推遠，有的直接用撓勾把小船勾住，防備的相當嚴密，在荷蘭人看來，對手是一群烏合之眾，在準備充足訓練有素的大魏官兵之前，這些海盜毫無獲勝的可能。
“幸虧我們不會與中國人為敵。”范尼克眼中光芒閃爍著。
“中國人也是文明國度，文明國度有相處的一套法則，只是在這一片地方，我們要低下頭，按中國人建立的規(guī)則來行事。”雖然不甘心，馮，科爾尼說的話倒是相當真誠，而且也是泰西人的共識。
這時嘶殺吶喊聲響了起來，很多小船遠遠的就點了火，海盜紛紛跳水，著了火的小船在海水中慢慢順流而下，海盜們?nèi)鐫O群般的在海水里游動著。
這樣力度的攻擊毫無威脅感可言，在巨艦之前，小船們被推擋開去，少量的撞擊過來的也被擋住，根本不足將大艦點燃。
海里的海盜紛紛游走，也有不少身上著了火，在海水中翻滾求救。
更多的天方艦涌過來，這種尖頭巨艦也曾經(jīng)名噪一時，也曾經(jīng)是大洋上的王者，但此時此刻，和府軍水師的這些方頭巨艦規(guī)制的福船相比，個頭明顯都小了很多。
福船式戰(zhàn)艦不宜遠洋航行，遲早會被淘汰，但在此時此刻，卻是當之無愧的海上王者。
硬帆水密艙易于操控，不會容易下沉，城樓式的船尾能站立更多將士，更易近舷接戰(zhàn)。在火器輸出還沒有達到一定高度的此時，這支艦隊毫無疑問是無敵的存在。
遠方傳來悶雷般的響聲，接著是接連不斷的巨響響起。
兩個荷蘭人面色一變，趴在船舷邊觀看著。
桔紅色的火光接連不斷，接著中一號旗艦上的炮手們開始陸續(xù)點燃火繩，接著船身震動，火光噴濺，巨響不斷，火炮噴射，彈丸飛出，黑色的鐵質(zhì)炮彈落在涌過來的海盜船上，可以看到大量的炮彈落在敵艦之上，打的敵船上血肉橫飛，無數(shù)白袍刀客被轟成血肉碎片，或是在船身上打出一個接一個的破洞，木屑橫飛，短時間內(nèi)就是受損嚴重！
府軍的火炮毫無疑問口徑更大，威力更強，雖然府軍列裝的晚，但由于技術上的先進，在火炮的功能上，毫無疑問是超過了泰西諸國。
不同之處就在于千噸旗艦上也就只有十余門炮，船首和船尾還有甲板兩舷，主要是福船與泰西船形制不同，無法形成二層和三層甲板列裝火炮，不能在船上裝列幾十門或過百門火炮。
就算如此，威勢也是足夠了。
大量的天方船被擊中了，鐵火之下無數(shù)人驚號奔號，還沒有接舷戰(zhàn)，整個戰(zhàn)場的形態(tài)已經(jīng)是一邊倒的碾壓狀態(tài)了。
“這一片海域要異主了。”
最后時刻，兩個荷蘭人同時劃了一個十字，兩人眼中都滿是激動之色。
“真是歷史性的一刻。”范尼克神色莊重的道：“千年之后，會有畫家把眼前這大海，這些炮火，這些威武的中國將士，還有落敗的天方人的慘狀，都記錄下來，而我們，有幸處身在這歷史性的一刻，這是我們的幸運，也是這個時代的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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