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昶今夜是在蘇府留了夜,自個兒在院中用了晚膳,蘇黎得到消息之后忙不迭地給墨昶準(zhǔn)備廂房,好巧不巧地被安排在了筠華落雪居的旁邊。
是夜,月光柔和地灑下,籠著院中墨昶頎長的身形,腦中回想著白日的情境。
“王爺還不就寢?”柔和的女聲在墨昶身后響起,雖是有些關(guān)心的字眼在,但是這語氣平淡的很。
墨昶裝過身,只見著月色下,筠華踩著步子緩緩而來,傾瀉而下的青絲多了些隨性,水藍(lán)的衣裙在披風(fēng)的遮掩下隱隱可見。
墨昶低頭輕笑一聲,道:“你不也是。”
筠華微微一愣,墨昶的話語卻是給了它一種老夫老妻之感。
“夜里涼,進(jìn)屋吧。”墨昶自然不會認(rèn)為筠華只是看一眼便走的,看著筠華反應(yīng)過來,自己跟著筠華抬步進(jìn)了屋。
筠華落座在屋中的座椅上,墨昶亦是在自己對面坐下。
“不問問我來做什么?”筠華笑著出聲道,頗有些戲謔在。
墨昶低聲笑了笑,道:“這是在蘇府,王妃自是放心,不拘束,自然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筠華莞爾,問道:“她的孩子……這般,是誰的主意?”
筠華的笑意隨著話音緩緩一收,有些嚴(yán)肅。
墨昶也是收斂了笑容,道:“先前,她陷害你要害她的孩子,自己在燕窩中下了毒,這毒終究還是危及到了,太醫(yī)說這孩子只怕是活不過八個月,太醫(yī)告知了我,她卻是不知的。”
筠華在墨昶的話語中,久久不能平靜,墨昶的意思,是,這孩子,是墨昶親手弄死的他,哪怕他原本就是不能出世的。
“所以……王爺……”筠華的話音是自己都意想不到的顫抖,“親手了解了他?側(cè)妃知道嗎?安氏……知道嗎?”
墨昶搖了搖頭,道:“你知道我對安氏,除之而后快。”
筠華聞言,久久未語,靜靜地看著對面的人,許久,輕笑道:“你如此,不怕我去與他們說?”
墨昶卻是很快道:“不會。”
筠華對于墨昶這般的斬釘截鐵有些意外,定定地看著墨昶等著他的解釋。
“你不會,為了蘇氏,你不會的。”墨昶說的十分自信,“筠華……那事兒,是我做的不假,傷了你……亦是不假。”
筠華卻只是不在意地輕笑道:“所幸,該解開的誤會該是解開了不是么?王爺?shù)挠媱澨煲聼o縫,自己既是沒有留下流有安氏血脈的孩子,亦是將安衍貶了職,安國公府亦是因為這檔子事兒混亂不堪,最是可趁虛而入的時候,至于我……王爺應(yīng)是覺著只不出了人命便是好的吧?”
筠華的話語愈來愈嘲諷,唇邊綻開的笑容亦是愈來愈諷刺,看著對面的墨昶變了面色,自己卻只覺著難以接受如此血淋淋的事實。
“安氏那邊……”墨昶有些艱澀的開口,對于筠華的質(zhì)問,卻是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卻是想問問,王爺對于安氏既是除之而后快,何為求娶了安氏的嫡長女,寵愛萬分?”筠華打斷了墨昶,說出了自己的疑問。
墨昶倒也是沒有想到筠華會問的如此直白,深吸了一口氣,調(diào)整了自己的情緒,沉聲道:“父皇在時,安氏的人便是三番兩次的在朝堂之上大有獨攬朝綱之勢,后宮中,安太妃亦是想著自己領(lǐng)養(yǎng)的孩子為帝王,但是都沒有成功的安氏,這次必然是要將整個大玥的姓氏改為安!”
筠華聽著,亦是皺了眉,原本她是想著不過是安氏的枝葉繁茂,如此世家,必然是君上忌憚的,故而是要除之而后快,不想除了忌憚之外,安氏亦不是個安分的,竟是將手伸到了那把龍椅上面。
“安華的事兒,是他覺著自己的死竟是能拉了安衍下來,亦是值得的,那姨娘這些年著實是被欺辱的狠了,故而配合著自家兒子,演了這么一出,安氏內(nèi)部不過是腐朽不堪的。”墨昶繼續(xù)說道。
“那么安凝呢?金陵皆是傳言湛王與安凝青梅竹馬,情深義重,卻是因為皇上的一道圣旨,叫如此之人屈身于側(cè)室,叫人惋惜,亦是叫人不知道背后說了多少去。”筠華自嘲著說道。
墨昶卻是皺眉,嘆了一口氣道:“她不是……從來不是。”
筠華被墨昶鄭重的語氣與深邃的眼神給驚住了,她不知道墨昶如此說的意義何在,亦是不知道墨昶在解釋些什么。
“只是為了安氏,是嗎?”筠華試探著問道。
墨昶一時間竟是不知道怎么回答這個問答,內(nèi)心中的回答是肯定的,但是若是真的點了點頭以表肯定,那么筠華心中會是如何做想?
墨昶有些猶豫,卻是見著筠華繼續(xù)開口道:“是因著考慮我的看法,還是王爺還有其他考量?”
“她是,你,不是。”墨昶聽著筠華的逼問,看著她鄭重地說道,一臉正色,看不出任何的欺騙以及什么敷衍在。
筠華卻是沒有想到墨昶會如此的認(rèn)真以及會如此作答,這是她所不能意料到的。
筠華卻只是一笑,垂了垂眼睫,道:“夜色深了,王爺先行休息吧……”筠華說完便是起身離開。
筠華到了屋外,夜風(fēng)還是清寒,卻是令筠華清醒了幾分。
縱然對面的人優(yōu)秀至此,但是只怕除了一腔的算計再也剩不下其他的空余去論情情愛愛,筠華只是該慶幸著那滿腹的算計是為了給大玥一個清白沒有污濁的朝堂,而不是為了自己弄權(quán),獨攬朝政。
筠華邁開了步子,似乎是對著院子獨特的地理位置不知道一般。
墨昶依舊是靜靜地坐在原處,明亮的燭火卻是叫墨昶一貫清冷的面龐變得柔和幾分。
此時此刻,墨昶遠(yuǎn)沒有感覺到如此的無助,哪怕是在彈盡糧絕的戰(zhàn)場上,依舊是鎮(zhèn)定自若地,反敗為勝,但是面對于筠華,過于冰雪聰明的女子,他反倒是有些不知所措,或許是自幼生活在大漠的環(huán)境原因,叫筠華生成了這種大膽的性子,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話。
但是墨昶心中也是明白,筠華的直截了當(dāng)并不是愚蠢,相反只是一股子豪氣在,行為舉止卻是與金陵世家女子一致的溫婉得體,乍一眼,卻是瞧不出什么區(qū)別來。
“阿姒……”墨昶輕聲吐出兩字,帶著無盡的柔情,在這寂靜的夜里無人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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