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對巫清清而言，這個疑問究竟哪里值得她露出這樣緊張的神情？

    心知巫清清絕不會承認，溫亦歡自然也不立刻追問。她探究式的目光很快便轉向別處，好讓巫清清的緊張焦慮暫時松弛下來，這樣才能從她的口中得到更多的訊息。

    “那個......亦歡......你真的沒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吧？怎么會忽然對這些感興趣的？我記得以前我在學校里組織玄學愛好者協會，還被你狠狠地嘲笑過呢。”巫清清見她沒有堅持追問，便很快放松了下來，這一放松，就不由得想起了這件事。

    溫亦歡感覺到懷里的小狗脊背繃得緊緊的，一面輕輕地撫摸，一面輕描淡寫道：“沒有，是我同事想問的，她對這些東西特別有興趣，最近好像在研究。”

    “哦。”巫清清拖長了聲音應了一聲，隨即便裝作逗弄小奶狗一樣，掩飾著自己的神情，低下頭伸出食指引他去咬。

    “繼續說說吧。”溫亦歡卻不會輕易地放過這一節，她也看出葉南天似乎很想探知到答案的模樣，便繼續追問道。

    她發覺，巫清清彎下的脖頸似乎有些僵硬，此時，已經是日落時分，她的公寓正好不是朝陽的方向，日頭西下，橘紅色的暖光便鋪天蓋地地傾灑了進來。巫清清的卷發似乎也在這樣的光線里，被鍍成了金子一樣的顏色。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她支支吾吾的，半晌才勉強擠出幾句，“聽說，可能會有這樣的情況吧......如果死去的人，靈魂不散，是有可能附在別的活物身上，你說的動物，當然也是活物......”

    她們正說著，巫清清卻忽然點開了手機。似乎是有誰給她發了消息，她本來因緊張而有些局促的臉上卻立刻綻放出了甜甜的笑臉來。

    巫清清本就是生得可愛的姑娘，這么一笑，梨渦也露了出來，她飛快地按著手機回復，一時之間，中斷了二人的話題。

    “我跟你講哦，最近我又戀愛了。”她倒毫無羞赧的意思，一面目不轉睛地盯著手機屏幕，一面甜蜜地對著溫亦歡道。這對溫亦歡而言，算不上什么新鮮事了，巫清清從大學開始就很有異性緣，每一段戀愛都全身心投入愛得轟轟烈烈，畢業了以后也時時有忠實的追求者。

    嘆了口氣，溫亦歡想，今天估計是問不出什么了。

    送走了巫清清，不過一兩個小時后，葉南天便變成了人。他似乎憋了一肚子的話，剛剛變身成功，連衣服都沒來得及套上，便跑到溫亦歡身邊道：“我覺得你的朋友有古怪。”

    “廢話，先把衣服穿了。”溫亦歡頭也不抬地繼續在電腦上敲敲打打，是個長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巫清清的神色異樣，只是她也搞不清楚其中的原因罷了。

    靈魂轉移......如果說遭遇了車禍的葉南天處于瀕死狀態，靈魂離體，也說得過去，但若是靈魂要選擇可以附身的活物......應該是就近比較好吧？

    不管是她，還是她的寵物狗Duby，顯然都不在葉南天的靈魂選擇范圍之內啊。

    溫亦歡捏了捏隱隱作痛的眉心，眼前卻忽然被溫熱的掌心覆蓋住。

    葉南天捂著她的雙眼，手掌下方輕輕地揉動著她的太陽穴道：“今天這么累了，別看電腦了。”在一起生活久了，他漸漸發現，溫亦歡就是那種不要命的工作狂，方才湊近了看，她的眼白上已經有些血絲了，卻還執拗地對著學校的在線課程平臺繼續做工。

    溫亦歡的心頭忽然一熱。

    這其實是她曾經幻想過的場景。在一間不算大，卻屬于自己的房子中，被一個溫柔的人體貼著，他會在她疲累的時候敞開懷抱，用如山巒起伏一樣廣袤的柔和，容納她被風雨腐蝕后，銹跡斑斑的剛強。

    然而，那個人不會是韓成，卻也更不會是葉南天。

    美妙的幻想僅僅持續了三秒鐘便戛然而止。她輕輕晃了一下頭，將葉南天的手不動聲色地拂開，這才發現，屏幕上對話列表中，學校工作群的圖標正在跳動著。

    是一份草擬好的文件，她隨手點開，卻仿佛重物擊倒一般，迫使自己在強烈的驚愕下仔仔細細再將文件讀了一遍。

    “不要看。”

    她的嘴唇正在微微翕動，默默地念出文件的標題——通報批評，后面跟著的，是自己的名字，然后是降職稱的處罰措施，還在往下默念時，卻聽到了葉南天斬釘截鐵的聲音。

    她的眼睛再度被那雙溫柔的手掌蒙住。葉南天從背后，輕輕地蒙上了她的眼睛，似乎能夠察覺到她內心的震動一樣，他將溫亦歡轉了個過兒，讓她面對著自己，然后像抱一個小孩子一樣，擁住了她。

    “你今天很累了，不要看。”他的手輕輕拍著溫亦歡的后背，像是在安慰。但是，他卻全然不知，溫亦歡的腦中如今只有那一日鄧廷川說過的那句話——

    “......不該惹的人，就不要惹，你我都是平民老百姓，誰也惹不起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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