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
吼——
朔風凌冽,天寒地凍。
照理說來 “秋收冬藏”,值此歲暮寒冬時節,理當是人氣漸衰、家家閉戶休養的情形。
天雖未降雪,然而此時鄆城縣東溪村東南角的一處大莊院卻如大雪覆蓋一般。莊院里里外外掛滿白帳白紗,更是有著十來個漢子身著白布麻衣,臂挽黑紗,三兩步一叩,一臉悲戚地跪在院中一副精雕細琢的梓木棺槨前。黃紙漫天,悲泣聲哀哀。
原來在忙活一場白事,滿院哀痛之意。
呼啦啦。呼啦啦。
寒風陣陣,直撕扯得那條條白綾白帳呼呼啦啦作響。聽得這聲聲嘶吼,猶如鬼魅哀嚎遍野,令院內眾人心頭愈寒。
“教授,時辰快到了”。
福伯頭發花白,蒼老而枯瘦的身軀頂著寒風跪著,一向精神矍鑠的他此時也仿佛老了數十歲,一副頹然的氣色。似乎是被這猛然變大的風聲從神傷中喚醒,良久,福伯看著眼前的棺槨嘆了口氣,扭頭看著與他并列跪在棺槨最前面的一人,顫顫巍巍地說道:“莊主平日里與教授最好,這頭一炷香便由教授點上吧 ”。
“也好!”
那人一副書生打扮,頗有些儒生氣質。聞言,那人微微點點頭,不過卻并未立刻起身,而是伏在地上不住悲泣,身軀瑟瑟發抖,不知是受不了這寒風刺骨,還是情難自已。
“哥哥,你便這樣不明不白地去了么?想小弟滿腹詩書,卻是報國無門,屢試不中。落魄子弟,萬念俱灰,卻得哥哥敬重,誠心相待,引為肱骨兄弟。此番哥哥忽然撒手而去,竟未再看上小弟一眼,連囑咐竟也未能聽得一句,實在叫吳用痛煞心腸! ”
眾人聞得此話,更是悲凄不已,哀嚎聲連連。一旁的福伯本欲開口催促,但見吳用如此,也再度不住哀聲嘆息,只是一雙有些昏黃的雙眼中,兩行濁淚登時流出。
“雪,下雪了!”
不知何人喊了一聲,眾人發現果真開始漫天飄撒起雪花來,短短幾個呼吸之間便轉成了鵝毛大雪。
頓時,風雪交加、雪虐風饕,漫天紛揚的雪花如利刃一般肆虐。
轟隆隆,咔嚓,咔嚓。
兀的,天空中驟然響起了驚雷。頃刻之間,那仿佛要劈天裂地一般的驚雷便自天邊蔓延到了眾人頭頂當空。愣是將所有人都是嚇了一跳。
然而,就在眾人還沒回過神之間,更加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在眾人眼前。
轟隆!咔嚓!
砰!
霎時,一道驚雷凝聚了須臾,幾個呼吸之后,伴著一道刺眼的閃電徑直劈下來。雖是朗朗白晝,但伴隨著那一道電閃雷鳴轟鳴而下,連整個莊院都被生生映亮了許多。不待眾人反映,那霹靂一般的罡雷正好落在眾人眼前的棺槨上。棺蓋當即應聲而碎,梓木碎屑被風雪吹落,濺落一地。
說來也怪,這驚雷來得快去得也快。就這一轉眼的工夫,天空中哪還有那聲勢駭人的道道驚雷,甚至連那風雪都是小了不少。
“這……”
眾人面面相覷,呆若木雞,臉上毫無血色,顯然是被嚇得不輕。打雷不是沒見過,只是風雪交加的冬日,如此聲勢駭人卻又突兀的驚雷,無一不是首次遇到。
“教授,你看這……”
福伯看著眼前的情形,老態龍鐘的臉龐上也滿是驚駭之色。目光所及,看到眼前之人,便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到底吳用是個讀書人,見多識廣……
吳用聽到福伯的呼聲,也猛然反應過來。想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這番也被嚇得不輕。不過此時吳用轉念一想,這驚雷雖然聲勢駭人,但端的蹊蹺:
這驚雷出現在暴風雪中,不合天時也就罷了,更是不偏不倚落在這棺槨上,這絕對不僅僅是個巧合 ……
想到這里,吳用登時一個激靈,看著那眼前滿地碎木屑的棺槨,一臉不可思議: “莫不是天王哥哥在天之靈,聽到了小弟適才的言語? ”
聽到這話,眾人皆是有些難以置信。可先前的一幕誰都看到了,若不是吳用說的這般,卻又作何解釋?
“哥哥,你在天之靈,若是有什么心愿,便只夜里托夢告訴小弟 ……”,吳用對著眼前的棺槨沉沉拜了一拜。
然而他話說到一半,就在回神的剎那,眼睛猛然一凝,不可思議的一幕頓時出現在眼前。
頓時,一股徹骨的寒意瞬間侵襲入骨,整個身軀猶如冰錐一般,令得吳用后半截話生生咽在嘴里,面色全無,幾乎差點嚇得心神俱裂,愣是不住地倒吸來好幾口涼氣。
眾人放眼看去,只見眼前那被劈飛了棺蓋的棺槨中,竟然悠悠坐起一人來!
而那人的模樣,可不就是那棺槨中的莊主?
只是,眼前的莊主一張臉上全無血色,甚是蒼白,但一雙眸子卻是正滴溜溜打量著自己!
幾乎就在瞬間,所有人都是立時面色慘白如紙,身體更是絲毫不聽使喚,一個個都塑成一座座石雕,佇立在寒風中,紋絲不動。只是此時若是仔細看他們的眼神,則無一不是失魂落魄,如同見著鬼一般。
這 ……莊主(哥哥)不是早已殯天了么?怎的此時……竟然……
眾人當下再想到適才那聲勢駭人而離奇的天象,眾人心頭頃刻之間冒出兩個字:詐尸!
眼前的莊主(哥哥)竟然詐尸了!
卻說就在眾人一臉驚悚地石化當場時,那棺槨中的正主兒,此時方才悠悠回過神來 ——
咦?
這是哪?難道是天堂?
不像啊!天堂不應該是金子鋪成的么?
難道是地獄?
也不像啊!地獄應該會是充滿著青面獠牙恐怖不已的異獸么?眼下,我林風至少也算個因公殉職吧,況且之前我也學過一兩次雷鋒叔叔,相互抵消一下,怎么著也不會被發配入地獄吧?
那這是哪?難道是傳說中的冥界?
白綢、白紗、素服、居然還有靈牌!
不對,不對,哪里還有冥界里自己給自己發喪的怪事!應該不是,肯定不是!
不對,喪事,白事,難不成這真是在地上?
那么說來,老子沒死?
不應該啊,那玩意的威力,別說自己肉體凡胎,就是鋼鐵俠也肯定歸西了。
嘶,好疼!
為了證明自己是不是真的活著,林風咬了咬自己的舌尖。。
看來老子真的沒死,蒼天有眼啊!
不管如何,林風對于自己沒死還是十分高興的。而至于為什么沒死,他卻是懶得想了。
這是哪?
呸!晦氣!老子怎么在棺材里!
老天,你有眼無珠!
不管了,先從這破棺材出去再說!老子又不是古墓派的,這破棺材誰要待誰待。
然而,就在林風剛要準備從棺槨里出去時,卻發現自己竟然使不出一絲力氣。這下他才想起來,剛才坐起來時候似乎將所有力氣用光了。
看來這次雖然沒死,但也得掉幾層皮了。環顧四周,這地方看上去好像是鄉下,看來真得好好養養才行。這般尋思著,林風都想開口讓眼前這些人幫把手,扶著自己出來。真是,沒一點眼力勁兒!
不對,眼前這些人有奇怪!
剛要開口,林風便是察覺到不對。雖然眼前人都是一身素服麻衣,從衣著上他看不出什么來,但以前執行任務時候他也見過一些很偏僻很古老破舊的村子。他切實覺得有些不對,但一時又說不出個子丑寅卯來。
更為重要的是,林風留意到,眼前這些人看著自己的眼神中似乎充滿恐懼與害怕?就像見到鬼了一般,甚至還有濃濃的戒備。
這氣氛有些不對啊!
就在林風尋思的時候,眾人也大都回過神來了。福伯微微扭過頭看了吳用,這里所有的事情大多是吳用拿的主意,連著喪事也是吳用一手操辦拿主意的。
“教授,你看這……”
先前這番景象也是吳用一番話引來的。這下倒好,里面的莊主倒是沒死,但究竟是人是鬼,卻是天曉得?
聽到這話,吳用一愣。之前他就一直凝神觀察眼前的晁蓋,只見對方時而漠然而奇怪的眼神,時而驚訝,時而無奈,時而疑惑。吳用頓時心生一計:究竟是人是鬼,我且來試他一試。
倘若真是天王哥哥還陽,那必然識得自己。若不能識得自己,怕便是真如西溪村的傳言,乃是哥哥招惹了鬼煞,引得那惡鬼上身了。若真是這般,此番也定然是這鬼煞作怪。到時候便是千難萬難,也得去請高明的法師來降服他,滅了這惡鬼,斷不可讓其為禍四方。
想到這里,吳用強打精神,看著陷入沉思的棺槨中的晁蓋,輕聲問道: “哥哥卻還識得小弟否?”
聽到這話,林風卻是從沉思中回過神來。打量著眼前雖然一身素服,但卻有些書生氣的青年人,此人手中卻是還有這一把鵝毛扇。此人這話,明顯是問自己的。
老子怎么知道你是誰?現在老子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
林風幾乎就脫口而出了,但他忽然想起什么,卻是硬生生止住了。因為他剛才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不一樣了,很有古代的風格。而且,雖然自己不能看到自己的臉,但自己的身體也不一樣了。比如,自己的手似乎比這雙手手小一些、白一些,另外,自己的塊頭也似乎沒有這么大才是。
而且眼前這人這么問,明顯是在試自己。可他為什么要試自己呢?從他的眼神及話語中便是可以肯定,他是認識自己的,可是自己并不認識他啊。
猛然間,林風看到了自己所處的棺槨,周圍的白紗、白帳、麻衣、靈牌,接著林風想到之前這些人那對自己極為畏懼的眼神,心中猛然醒悟:莫不是自己穿越到古代了?而且,恐怕自己這穿越過來,很可能又不偏不倚地恰好在人家喪事上演了一出詐尸案!
想到這個假設,林風幾乎一瞬間就斷定了,肯定是這樣的。這與現場的環境再合適不過了。
詐尸!
林風想想都覺得欲哭無淚。自己絕對是穿越在古代了。詐尸在古代,絕對是要嚇死人。此時眼前人這話,明顯是在試探自己是人是鬼。看那身后眾人的動靜,有人都是悄然取過了手邊的兵器。若確實發現自己是鬼上身,那這些人絕對會瞬間將自己挫骨揚灰了不可。
一念至此,林風卻是一身冷汗。難不成這穿越了一場詐尸案,竟卻連棺材都沒出來,又要被眾人當做鬼身上給消滅了?
而林風這一猶豫,更讓吳用等眾人心頭一緊,心頭的猜想更是被證實了七八分。吳用更是開始連連開始后退,不過想到眼前人的義氣及與自己的情分,吳用卻是再次猶豫了下,再次艱難說道: “難不成,哥哥竟是真不識得小弟了? ”
聽到這話,林風心頓時涼了大半截,看到吳用經都開始連連后退,他絕對能想到之后便是照顧眾人一擁而上,將自己這詐尸的鬼瞬間挫骨揚灰的結局。可是自己連眼下的自己是誰都不知道,怎么會知道這家伙是誰?
咦,不對!
“等等! ”
就在這瞬間,在這這生日關頭,林風腦海中靈光一閃。
靈牌!
自己既然在棺材里,那靈牌上肯定是自己的名字!
更不多想,林風急忙再度側過頭看向那靈牌!
“托塔天王晁蓋之靈位! ”
托塔天王?那不是應該是李靖么?
等等,晁蓋?嗯?難道是水滸里面那個窩囊廢晁蓋,那家伙似乎也叫托塔天王!
再等等!
晁蓋!這么說來,我這具身體,或者說我現在的身份是 ——晁蓋?
水滸?
北宋?
這么說自己真的穿越到了北宋?
“等等! ”林風大聲說道。
猛地,林風心底似乎燃起了生還的希望。
在前世,本就是軍人的林風對那本水滸自己還是極為喜歡的,甚至宋朝的歷史自己也是頗有些了解。既然這具身體是那窩囊廢晁蓋的,那這里定然是水滸的世界無疑了。
那眼前這個書生模樣的人,既然口稱自己哥哥,而且看著絕對與晁蓋交情不淺。而且似乎之前旁邊那邊稱呼他教授,那此人的身份便是呼之欲出了!
吳用!
此人雖然先投晁蓋,后投宋江。但在上梁山之前與晁蓋的關系還是很不錯的。只是后來晁蓋被宋江架空了,成了宋江的心腹。
聽到“ 晁蓋”忽然朝著自己說出這一句,雖然沒有說出自己的名諱,但卻是讓吳用那顆幾乎沉到心底的心猛然間再次激動不已,更是急忙止住腳步,用迫切的眼神看著棺槨中晁蓋,等著晁蓋的答案。
依他和晁蓋的交情,更加上晁蓋的為人,吳用心中萬般不愿這是晁蓋詐尸。甚至即便是詐尸,吳用心下也是在盤算,只是等下動手之時,也只是想辦法去了這纏著哥哥肉身的鬼煞,卻是不傷哥哥肉體,使得哥哥安然入土。
看著吳用那迫切而又充滿亟待的眼神, “晁蓋” 此時那有些蒼白的臉上卻是緩緩露出一絲笑意。雖然他知道這一句便是可以決定他的生死,但為今之計,不說有著十成的把握,但九成卻還是有的。
至于剩余的一成,便是那眼前這人不是吳用。至于那樣,也只能說,這老天給他開了個碩大的玩笑罷了,那水滸也是鬼扯。反正他都是死了一回的人了,大不了自己自盡算了,免得再受皮肉之苦,被活活打死甚至其他的酷刑煎熬。
“莫不是那我那過命的兄弟,加亮先生,智多星吳用賢弟? ”
聽到這話,吳用頓時覺得猶如再次響起平地驚雷一般。頓時泣涕俱下,看著眼前的 “晁蓋” 大呼激動說道: “果然是天王哥哥還陽了,卻是將小弟嚇得不輕! ”
說著,吳用急忙對著還在棺槨中的晁蓋迎了過來。而此時,那些周圍的莊客卻是一個個的傻了眼,愣在當地,半晌才反應過來,一個個只是捂著心口,大口大口的吐氣。頓時,先前那被嚇得發青的臉色卻是轉成了一臉興奮。林風見狀,臉上笑意更盛,但也卻是暗自長長出了一口氣,自己這條命,總算是保住了啊!
“先前只恨那庸醫誤人,直說哥哥得了不治急癥,已然歸西,只叫我等早早將哥哥安葬為好。卻不想哥哥此番哥哥竟是如此大氣運,起死回生。想來是哥哥陽壽未盡,那地下閻王爺也不能收! ”
吳用話音落下,便是直接一把拜倒晁蓋面前: “只是小弟險些害了哥哥性命,好生惶恐,卻是羞愧萬分,還請天王哥哥責罰! ”
見吳用如此,周圍的十來個眾莊客此時也是紛紛反應過來,皆是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還請莊主責罰!”
“賢弟快快請起,大家也快起來吧! ”
林風見狀,急忙哭笑不得地說道: “我可還在這棺槨之中,你等拜我卻是何意?莫不是催我再去地府走一遭? ”
吳用見到眼前的晁蓋面色蒼白,很是虛弱,急忙翻起身來: “哥哥可莫要再說這等話,吳用一向自問處變不驚,今日卻也是被哥哥嚇得魂不附體。若是哥哥再來上這么一遭,恐怕這眼前的靈牌之上,便是要將吳用的名字也一起刻上去了! ”
聽到這晁蓋和吳用兩人居然還能這般調侃,眾人不由心中暗暗拜服。
“哥哥倒是灑脫,絲毫不失本色!哥哥大病一場,面色蒼白得緊,小弟扶哥哥回屋! ”
吳用一便說著,一邊拉著 “晁蓋” 衣袖,扶 “晁蓋” 站起來。
眾人將“ 晁蓋”扶回屋中,見晁蓋臉色很是不好,便是識趣地退了出去,只留吳用與莊上的老管家福伯兩人在屋中陪著晁蓋。
“哥哥,此番你大病一場,想來是傷了元氣。不過哥哥平日里身體便是極好,想來好好將養一陣,自然恢復如初。只是今番教哥哥遭了這般罪,卻又險些害了哥哥性命,實在是令小弟 ……”,吳用看著很是虛弱的“晁蓋 ”說道,卻被晁蓋打斷。
“賢弟勿要再這般言語,直叫我好生慚愧!賢弟對為兄之情義,晁蓋都看在眼里! ”,“ 晁蓋”搖搖頭,緩緩說道。雖然之前發生什么事他還不明白,但之前這吳用對他的義氣確實看在眼中。
況且此時的晁蓋可不是之前的晁蓋,他可是對水滸極為了解的,知曉這吳用與晁蓋的關系。
“福伯,此時天王哥哥回來,自是天大喜事。以我之見,莫不如便將院中這些白事之物盡數清理出去,一把大火,燒盡了晦氣,也圖個吉利! ”
吳用見晁蓋這般說,更是對晁蓋沒有半點懷疑了。
“教授吩咐的是 ”,福伯見吳用這么說,連連稱是, “而且莊主身子骨此番卻是消耗的厲害,要不老朽親自去尋兩個郎中來,再位莊主看看,否則老朽這心里也是沒底 ”,說著,福伯看向了晁蓋,一臉詢問之意。
聞言,“ 晁蓋”沉吟一聲,原來這個老管家叫福伯,還好這回從吳用口中知道了,否則說不得還會露出馬腳。若是跟這些人解釋什么穿越,恐怕絕對是對牛彈琴。到時候再被懷疑成鬼上身,可就得不償失了。
這般尋思著,繼而“晁蓋 ”想到:看來調理身體之余,還需要趕緊明白下之前發生了什么事情。
“這些事情福伯你看這辦吧,先吩咐弄一些清淡點的吃食過來,我與教授吃上一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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