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都說,字如其人。
沈無岸的字卻比他本人穩重了許多,筆鋒圓潤有力、骨骼清秀剛健,可以看得出他小時候是曾經下了苦功夫練習過的。
“很漂亮呀!”曲無容舉起他寫下的“容”字,由衷地贊嘆道。
沈無岸將手中的筆放回到筆架上,聞言撇了下嘴巴,“小時候我父王每天都督促我練字,后來他出事之后,就換成老管家每天來煩我了。”
聽他提到自己的父王,曲無容心中不自覺地就涌上一絲內疚,忙放下手中的字安慰道:“你父王也是為了你好。”
沈無岸盯著她的眼睛看了片刻,突然搖了搖頭,“不記得了。”
“不記得就算了。”怕他會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來,曲無容果斷地結束了這個話題,“好了,你不是說要回房的嗎?我們走吧。”
“你不是要參觀我的書房嗎?”見她拉著自己就要往外面走,沈無岸奇怪地問道,明明是她不顧自己的意愿硬拉著他前來的,怎么這會兒又要走了?
曲無容卻頭也不回地回答道:“太亂了,回頭收拾好了我再來參觀。”
這當然只是她的借口,剛才的話題太過沉重,再繼續下去難免會讓沈無岸想起什么不開心的過往,這并不是曲無容想看到的,既然他已經脫離了權力爭奪的漩渦,那就一直這樣開開心心地過下去就好了,以前發生的那些事他還是不要想起來比較好。
因為丟失的并不是什么貴重東西,兩個人也就沒有太放在心上,很快地把這件事情給拋在了腦后。
是夜。
皎潔的月光透過窗欞灑下一片銀色,不遠處喜紅色的流蘇床幔低垂著,床前的踩板上并排擺放著兩雙鞋子,緊挨著的模樣就像他們如膠似漆的主人。
沈無岸猛地睜開眼睛,漆黑的眸子里看不出絲毫剛睡醒的怔忪,他盯著頭頂的金紅色鏤花床帳看了一會兒,然后輕輕地坐起身體。
仿佛是察覺到他的動作,睡在他身側的曲無容不安地動了一下,但很快就被落在自己肩頭的大手給安撫住了,于是她朝里面翻了個身繼續睡。
等到她再次睡熟,沈無岸才小心翼翼地掀開被子,把鞋子套在腳上,又轉過身給她掖了掖被角,這才取下掛在旁邊衣架上的衣服披在肩上,然后輕手輕腳地走出了房間。
他要去的地方,是離得并不遠的書房,而在書房門前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一個黑衣人,見到他連忙單膝跪地行禮,“主子。”
“起來吧。”沈無岸沖他擺擺手,“問出什么來了?”
黑衣人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輕輕地搖了搖頭,“什么都沒有問出來,那個人不過才挨了幾鞭子就受不住,咬舌自盡了。”
“真的只是幾鞭子?”沈無岸挑了下眉頭,相比起沒有問出結果這件事,他似乎對自己的屬下都用了什么嚴刑逼供更加感興趣。
“就是鐵鞭子上面沾了辣椒水兒而已。”黑衣人如實地回答道。
“呵!”沈無岸聞言輕笑了一聲,鐵鞭子沾辣椒水,是個人都會受不了的吧?這些人下手倒是越來越重了,“你們是剛開始就沒打算讓他開口吧?”
黑衣人這次選擇了沉默。
“罷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死了就死了。”沈無岸不甚在意地擺了擺手,“你先回去吧。”
“是!”黑衣人答應著,身影一閃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在他離開之后,沈無岸并沒有立刻回房,而是朝著王府的深處走去,那里還亮著一盞燈,屋子里的人似乎是猜到了他會深夜前來,專門亮著燈在等他。
沈無岸走上前輕叩了一下房門,“武叔。”
房門應聲而開,老管家滿是滄桑的面容出現在他面前,他把沈無岸讓進屋子里面,提起桌上的茶壺為他斟了一杯茶,“刑堂的人來過了?”
“嗯。”沈無岸點點頭,端起面前的茶淺抿了一口,“這些兔崽子們下手真是越來越重了,話沒有問出來,先把人給弄死了。”
“是我讓他們不用管的。”聽到他的話,老管家連忙為自己的手下辯解,“那個人我下午問過了,一個小角色而已,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聽從差遣來王府里偷東西,卻連自己要偷的是什么也不清楚。”
“哦?”他的話讓沈無岸感到有些意外,“那他為什么要進我的書房?”
“大概是覺得重要的東西都在那里吧。”老管家笑了一下,“我聽說他把主子的書房翻得亂七八糟的,可能是沒有找到什么有價值的東西,所以才會只拿了幾張主子練字的宣紙,或許是他以為主子寫的那些字,有什么特別的意義也說不定。”
沈無岸故意寫些歪七扭八的字來敷衍自己的事情,老管家自然是心知肚明的,反正他督促沈無岸練字也不過是做給沈端朗看的,因此也并不在意他寫了些什么,又是怎么寫的,不過話說到了這里,他還是忍不住帶上了些許調侃的語氣。
沈無岸假裝沒聽見他對自己的調侃,摸著下巴說道:“小容兒也是這么說的。”
“王妃?”老管家聞言吃了一驚,“她可是看出什么來了?”
“那倒沒有,她只是就事論事而已。”沈無岸搖搖頭,雖然曲無容很聰明,但是自己向來掩飾得很好,她應該看不出什么端倪才是。
聽到他這么說,老管家才松了一口氣,“這件事還是瞞著她的好。”
“我知道。”沈無岸贊同地點了下頭,“就算是為了她的安全著想,也不能讓她知道我其實沒有傻這件事。”
老管家沒有接話,自家主子對曲無容的情意,這些日子以來他也看得很清楚,雖然他們要做的事情容不得兒女情長,但是沈無岸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他把這個被他稱為“主子”的人當成自己的孩子那樣疼愛,因此也說不出讓他以大局為重、不要耽溺于兒女私情這種話來。
雖然他嘴上沒有說,但是沈無岸已經從他看著自己的眼神中,讀出了他想表達的意思,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武叔您就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那就好。”老管家點點頭,“天不早了,快點兒回去休息吧。”
沈無岸把手中的杯子放下,又抻直手臂伸了個懶腰,這才朝門外走去,“這些天讓人盯緊點兒那邊,雖然這次是個小角色,但保不準下一次他們就會派厲害的角色來,我得保證小容兒的絕對安全才行。”
聽到他的最后一句話,老管家額角的青筋忍不住輕輕跳了一下,剛才是誰說有分寸的?這還沒說兩句正經事呢,就又牽扯到曲無容身上去了!
不過腹誹歸腹誹,他嘴上還是應道:“我知道了。”
沈無岸回到房中,先是用內力把自己身上的寒氣驅散,這才重新鉆進了被窩里面,剛躺好懷里就多了一副香香軟軟的嬌軀,他在曲無容的額頭上印下一個輕吻,然后收緊環在她腰間的手臂,額頭抵著她的額頭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起床的時候,曲無容突然想起自己昨天晚上好像迷迷糊糊地感覺到身邊的人離開過,但是當時太困了根本沒來得及問,于是就問沈無岸:“你昨天半夜里干什么去了?”
“哦,昨天晚上我好像吃壞肚子了,半夜跑了好幾趟茅房。”沈無岸這謊撒得臉不紅心不跳,“怎么,吵醒你了?”
曲無容搖搖頭,“不是,我就是迷迷糊糊地感覺到你好像起來了,現在肚子好些了嗎?要不要找個大夫來給你瞧瞧?”
“不要看大夫!”她話音剛落,沈無岸就一臉驚恐地回絕了她的提議。
“你都多大的人了,還害怕看大夫呀?”曲無容被他的反應逗樂了,不過很快又換上了一副擔憂的神色,“真的不要緊嗎?”
沈無岸搖了搖頭,“已經沒事了。”
“你可不要因為害怕看大夫騙我哦,我會生氣的。”他剛才的反應,很難讓曲無容相信他是真的沒事了,而不是因為害怕看大夫而編出的借口。
此言一出,沈無岸立刻垮下了一張臉,“小容兒,你不相信我。”
“好了好了,我相信你。”曲無容最看不得他這種委屈的表情,連忙柔聲安撫道,“不過你要是再不舒服的話,一定要記得告訴我哦!”
沈無岸立刻換上了笑臉,“嗯。”
兩個人膩歪了好一陣子才從房中出來,洗漱之后,陽春和白雪為二人送上了早膳,看著眼前只有兩人份的食物,沈無岸奇怪地問道:“怎么只有這么一點兒?”
“王爺跟王妃你們兩個吃就好了。”陽春和白雪邊為兩人布菜邊說道,“我們剛剛看了一場好戲,這會兒還感覺膩味著呢,吃不下去。”說完,兩個丫頭就嘻嘻哈哈地跑了出去。
她們離開后好一會兒,曲無容才反應過來她們剛才話里的意思,雙頰不由自主地染上了一層紅暈,她下意識捏緊手中的筷子,紅著臉瞪了一眼身邊的人。
沈無岸被她瞪得莫名其妙,一臉無辜地問道:“小容兒,你瞪我做什么?”
“別說話,快吃飯!”沒辦法跟他解釋自己為什么生氣,曲無容只好夾起一筷子飯菜送進他嘴里,堵住了他接下來的問題。
因為陽春和白雪調侃的那句話,兩個人這頓飯吃得倒是很安靜,快要吃完的時候,金玉和良緣走了進來,“小姐,王府外面有一個自稱‘若緣’的姑娘,說是你和王爺前幾天救了她,她是來做事報恩的。”
“若緣?”曲無容眨了眨眼睛,轉過頭看沈無岸,“是不是上次在鬧市里賣身葬兄的那位姑娘?”
沈無岸咬著筷子頭兒想了想,搖頭,“不記得了。”
“不是你讓人家來王府做事的嗎?”曲無容無奈地看了他一眼,轉頭吩咐金玉和良緣,“你們讓她去找老管家吧,看看她能做什么,給她安排一個差事就是。”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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