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沈端朗早就聽說了這個案子已經交送給刑司衙門,緝拿真兇的任務自然也不再屬于睿王府,他剛才也就是那么隨口一問,聽到曲無容的回答之后,便沒有再提起這件事。
由于是第一次來睿王府,沈端朗便多花費了一些時間在欣賞沿途的風景上,睿王府里的景致自然是比不上皇宮的,只是他在宮里待久了,對那些熟悉的風景早已是視而不見,倒是眼前這完全不同的景色,更能引起他觀賞的興致。
曲無容跟隨在他身邊,一邊不甚認真地應付著他的提問,一邊在心中暗自揣摩著他今駕臨睿王府的目的。
以她對沈端朗的了解,他絕對不是會無緣無故做一件事情的人,他無論做什么都有自己的用意,就像當年在無量山上跟她的偶遇,也不過是為了接近她,從而讓她同意為自己逆天改命而已。
那么,他今天來睿王府又是為了什么呢?
對于身邊人的心不在焉,沈端朗自然是察覺到了,他側過頭看了一眼猶自神游天外的曲無容,微微勾了下嘴角,然后下意識地加快了腳步。
一行人很快便到了睿王府里專門招待貴客的閱薇堂,曲無容引著沈端朗在廳中入座,便打發其他人各自去忙了,只留下了陽春和白雪幾個丫頭在廳里伺候。
等到丫頭們將茶水奉上,曲無容終于忍不下去了,直接問道:“不知道皇上今日駕臨睿王府所為何事?”
沈端朗并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端起手邊的茶杯品了一口,這才不緊不慢地開口道:“這些日子,你在這睿王府里住得可還習慣嗎?”
雖然不明白他為什么突然問自己這個,不過曲無容還是點了點頭,如實地回答道:“我自小被寄養在觀州的叔叔家里,比起那些年寄人籬下的日子來說,這里已經算很好了。”
這個回答在沈端朗的意料之中,這也是他今日前來的目的,他當初選擇把她嫁給沈無岸這個傻子,可不是為了成全他們兩個人,這只是一個緩兵之計,他可不愿意見到他們之間產生什么不該產生的感情!
“說起來,睿王府里的守衛也算森嚴,怎么會有人被害死呢?”沈端朗突然話鋒一轉,又說到了蘇妙齡的死上面,“莫非是那些侍衛們玩忽職守不成?”
曲無容早就猜到他會問起這件事,從容不迫地回答道:“這個問題我和王爺也很關心,希望刑司衙門能夠給我們一個滿意的答復才好。”
這已經是沈端朗今天第二次聽到她把自己和沈無岸放在一起說了,臉色不由得沉了一沉,“如果朕沒有記錯的話,被害死的那個女子應該是朕賜給沈無岸的侍妾,她莫名其妙地被人害死了,難道睿王妃覺得自己一點兒責任都沒有嗎?”
聽到他的話,曲無容忍不住微微皺起了眉頭,“皇上的意思是,我這個做王妃的看不慣王爺身邊有其他的女人,所以便找人害死了她?”
沈端朗沉默不語。
“皇上這么說,未免太過武斷了吧?”他不說話就是默認了,曲無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若真是像皇上說的那樣,王爺身邊的侍妾有十幾個人,我為何不干脆一次性把她們全部除掉,而單單跟一個對我毫無威脅可言的瘋子過不去呢?”
沈端朗聞言也勾了勾嘴角,“這個問題,難道不是應該問你自己嗎?”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曲無容覺得自己再說什么也沒有意義了,索性站起身跪倒在他面前,“皇上既然認為是我害死了蘇姑娘,那就請直接治我的罪吧。”
其實沈端朗剛才之所以會這么說,不過是因為聽到她語氣中跟沈無岸的親密,心中感到不痛快而已,可沒有想過人真的是她害死的,所以這會兒看到她跪在自己面前請罪,也覺得自己的話說得太重了。
于是他緩和了語氣說道:“朕并不是那個意思,你先起來吧。”
曲無容卻沒有動彈,依舊跪在他面前,不卑不亢地開口道:“您是皇上,說出的話都是金口玉言,今日這番說辭若是讓外人聽了去,以后我在這睿王府里恐怕是沒有安生日子過了,所以不如皇上直接懲治了我,或者干脆再下一道圣旨,讓王爺把我休了,也算是給我一個痛快。”
聽到她說前面的時候,沈端朗還陰沉著一張臉,可是聽到最后一句,他的心情突然一下子就變得晴朗了起來,既然她能這么隨意地就說出讓沈無岸休妻的話來,說明他們之間的感情也不像自己聽說過的那樣深厚。
意識到這一點兒,沈端朗的語氣也不似剛才那般生氣,甚至還帶上了一絲令人不易察覺的輕快,“是朕一時說錯話了,睿王妃不必放在心上。”
別人或許聽不出來他語氣的轉變,但是曲無容之前可是曾經跟他做了將近十年的夫妻,對他的任何一絲改變都能第一時間感覺到,剛開始的時候,她還不明白沈端朗怎么會突然變得這么陰影不定,但很快她就想明白了。
“皇上言重了!”
此言一出,廳里的氣氛便不再像剛才那樣劍拔弩張,兩個人又隨意地聊了一些別的,就看見沈端朗身邊的宮人匆匆忙忙地走進來,俯身在沈端朗耳邊低聲地說了些什么。
聽到他的話,沈端朗騰地站起身來,對著曲無容說道:“朕宮里還有些事情要處理,就不多留了。”
他主動提出要走,曲無容正巴不得呢,自然也不會出言挽留他,連忙站起身帶著幾個丫鬟一起行禮,“恭送皇上!”
沈端朗卻并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居高臨下地看了她片刻,才復又開口道:“你既然已經是睿王妃了,這王府里的事情免不了要由你來操持,以前沒有人約束無岸,讓他做下了不少荒唐事,往后有你在身邊規勸著他,朕不希望看到睿王府里有人無故身亡或是受到委屈的事情再次發生,你聽明白了嗎?”
曲無容聞言身體僵了一僵,聲音里卻聽不出一絲波瀾,“臣妾明白了!”
“行啦,你不用送了,朕自己走!”說完了自己要說的話,沈端朗揮揮手免了眾人的禮數,帶著前來傳消息的宮人大步朝廳外走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了許久,曲無容才在金玉和良緣的攙扶下站起身來,望著沈端朗消失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如果說在這之前,她還摸不太清楚沈端朗今天駕臨睿王府的目的的話,那么從他最后跟自己說的一番話里,她已經猜出了七八分。
不得不說,沈端朗這一招真的是非常陰險!
他想利用曲無容,把自己之前送給沈無岸、卻又被沈無岸圈養起來的那些女人,重新推回到沈無岸的身邊,這樣他用來監視沈無岸的人就不僅僅只是遠遠地跟著了,而是能更加滲透到沈無岸的日常生活里,從而探查到更多別人無法探查的私密消息。
由于當初賜婚的時候,沈無岸并沒有對曲無容做出哪些過激的行為,所以這次他也沒有辦法再故技重施,否則就會引起沈端朗對他是真瘋還是裝瘋的懷疑;可要是他真的把那些女人們留在身邊,不說他裝瘋賣傻的秘密會不會被發現,單是他們夫妻之間的關系就會受到很大的影響!
曲無容自認不是個大度的人,沒有辦法看著自己愛的人跟別的女子人糾纏不清,況且就算她可以忍氣吞聲,那沈無岸又會怎么想呢?那些女人是她親手推回到他身邊去的,而他也不再是那個隨便哄哄就不會再生她氣的沈無岸,他會不會覺得自己這些日子以來對他的情意都是虛情假意?否則怎么會允許別的女人出現在他們的生活之中呢?
她越想越覺得不安,雙手也下意識地握成了拳頭。
向來心細的良緣很快便察覺到她的情緒有點兒不太對頭,擔心地問道:“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曲無容回過神,輕輕地搖了搖頭,“沒有,我沒事。”
“那我們回去吧。”見她似乎不愿意說,良緣也就體貼地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剛才跟皇上說了那么一會兒話,你應該也累了,還是回去歇息一會兒。”
雖然剛才她跟沈端朗的對話,幾個丫頭都沒有聽太懂,不過卻也聽出來這兩個人的話里都打著機鋒,聽起來就感覺累得慌,更不用說說出這些話的人了。
于是幾個人便離開了閱薇堂,朝著主院的方向走去。
曲無容說自己想一個人靜靜,便打發了幾個丫頭出去,從房間里走出來之后,陽春終于有機會說出在心中憋了一路的話,“你們說皇上今天到底干什么來了?突然間就跑來了咱們睿王府,跟王妃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然后又匆匆忙忙地走了,他這么來回地折騰究竟是圖什么呀?”
“如果皇上的心思這么容易就讓你猜到,那他還是皇上嗎?”身為雙胞胎姐妹的白雪聞言白了她一眼,涼涼地說道。
“那他總有一個目的吧?”陽春不死心地繼續問道,“總不會是在宮里待得煩了,出來找我們家王妃逗樂子的吧?”
她話音剛落,就接收到了其他三個人冷颼颼的目光,陽春也察覺到自己說錯話了,縮了縮脖子為自己辯解道:“那什么,我不是那個意思啦!”
“皇上今天為什么來,我是猜不出來。”接話的是良緣,她說著還回過頭看著一眼主屋臥房的方向,“不過,我能猜到我們家小姐現在的心情很不好。”
聽到她這么說,陽春更加好奇了,可是又不能直接沖進屋子里去問曲無容,只覺得自己心里像是有個爪子在亂抓一樣,癢得不行。
白雪只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不由得翻了個白眼,“你要真是這么閑的話,不如幫我去把院子打掃了吧。”
“不去!”陽春連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幾個丫頭又說了會兒別的,就各自去忙自己的活計了,陽春在離開之前還忍不住又瞄了一眼主屋的方向,她是真的很好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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